我的車阿偉認識,不等我們停下,他便掐掉了菸蒂迎了上來。
其餘人見狀,全都漏出了嚴肅的表情,紛紛跟了過來。
我跟司機交代了兩句,車門已經被阿偉給打開了,我拎着包下車也不跟他們客氣,直入主題,“三樓加護病房,你們跟我過去說幾句話就行。”
阿偉難得懶散的說,“其實這事不用你親自出面,只要你一句話,哥幾個就能解決。”
我看了眼融城人民醫院古老的大門說,“這事我若是不參與,也就沒有樂趣了。”
阿偉點頭,沒在多說什麼,跟在我身後往醫院裡走去。
得知我們找蘇蓉,醫院的護士看我們的眼神都透着鄙視,顯然蘇蓉的身份在這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這就是大醫院跟私家醫院的區別,夏夢住的醫院即便他們知道我們的身份,卻都笑臉相迎,沒有一點鄙視的表情,可大醫院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公立的,對人自然沒有私立醫院的客套與照顧。
小護士冷着嘴臉跟我們指導了方向,便低下頭不在理會我們,忙着自己的手裡的事情去了。
無視她冷漠的嘴臉,我們快步往蘇蓉的病房走去。
跟夏夢不同,蘇蓉被送進醫院以後,根本就沒人在她身邊照顧,即便是住院費都是安靖成看在老婆面子上,隨手甩了兩萬塊,至於後期的治療費,我想安靖成應該不會那麼好心供應下去的。
他不是慈善機構,也沒有義務要照顧每一個從耀星出來的小姐,否則他就不是那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了,更何況蘇蓉在他看來早就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他沒必要爲蘇蓉承擔什麼。
見慣了場子裡的人情冷漠,對於安靖成的態度,我並不意外。
緩步進了病房,四個人的大開間,住滿了病患。
其他三個病牀上住的要麼是老弱,那麼就是病殘,像蘇蓉這樣年輕的還真沒有。
並且她也是整個病房裡特別扎眼的一個,一進來首先看到的就是她。
臉到還是那張臉,至於全身上下到底怎樣,我就不敢說了。
想想夏夢的臉,再看看她這個樣子,我反而覺得阿偉他們的手段太輕了。
當然這跟阿偉也沒什麼關係,下手的人是阿勇的人,阿偉又不能從頭到尾看着。
我們進來引起不少圍觀,齊刷刷的目光落在我們身上,全都帶着疑惑與猜忌。
我無視那些目光走向蘇蓉,頓時感覺到一萬點的唾棄,蘇蓉就像是有害細菌一樣,沾染上了她,所有人的目光都會充滿惡意。
若是以往我會厭惡這些人。
可今天,在蘇蓉的面前,我反而覺得這是一種諷刺,對蘇蓉的諷刺。
我的腳步剛剛走到蘇蓉面前,身後便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你們是誰?”
我轉頭,費解的看向來人,十六七歲的年齡,帶着這個年齡不該有的老成,他手裡拎着一個暖壺,那雙深若幽潭的眸子,閃耀着十足的警惕性。
阿偉面色一沉,擋在我面前說道,“你又是誰?”
少年並不在乎阿偉的臉色,大有初出茅廬不怕虎的架勢,幾步走到蘇蓉牀邊,放下手裡的暖壺說,“她是我姐姐,你們是來找我姐姐的嗎?”
我心神一緩,從未想過蘇蓉竟然還有一個這麼大的弟弟。
當然對於她的身份跟背景,我也從未查探過,因爲我就沒將她當成過對手來看待。
少年進來時,房間裡的氣氛似乎一下子緩和了,有人給少年遞水果說,“吳俊,謝謝你剛剛幫忙,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要跟我說。”
少年禮貌的推脫了,客氣的回了句,“好的。”
便伸手拿了個椅子遞給我,臉上的警惕性也消散了不少,顯然他的內心還是不夠強大。
“坐下說吧!我姐姐剛睡着,估計得等一會才醒。”
面對這樣一個少年,我來時的氣勢洶洶,竟然無從發泄了。
阿偉上前剛欲張口,被我擡手阻攔下來,“你叫吳俊?”
我並不奇怪他的姓氏,在夜場裡混的女人,沒有人會用自己的真實姓名。
像我跟夏夢這樣保留原姓氏的更是寥寥無幾,蘇蓉不姓蘇我當然也不會驚訝。
少年淡然的點頭,隨手拿起籃子裡的蘋果遞給我,“剛洗的,吃一個吧!”
我看了眼他手裡的蘋果,黃黃的泛着要爛掉的光澤,心神就是一晃。
似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蘋果了?
好像自從擺脫掉沈文昊以後,我就再沒吃過這樣的水果了。
見我看着他手裡的水果發愣,他毫不在意的收回去說,“抱歉,這樣的蘋果便宜,而且去了皮給我姐用勺子刮成泥吃也方便。”
他也許以爲我是在嫌棄,所以從新放回了籃子裡,我並不在意他的行爲,反而覺得蘇蓉的這個弟弟,跟她一點都不像。
蘇蓉尖酸刻薄,處處與我爲敵,可她的弟弟卻是一個大度的人,甚至連我是敵是友都沒有搞清楚,便主動跟我示好。
她那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乾淨清純的弟弟,着實讓我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自然就不去想,左右他們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然而我來時的目的,卻因爲吳俊的出現被打亂了。
我抿了抿脣,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錶,我的時間有限,我不能浪費在她身上哪怕是一分一秒。
“你姐姐什麼時候出院?”當着她弟弟的面,有些話,有些事我做不出來,所以只能找個別的時間在過來。
並不意外我的詢問,吳俊眸子裡滑過一抹黯然,“姐姐的錢花的差不多了,但病卻沒什麼起色,我跟家裡商量了一下,準備下周將她帶回家鄉醫院去醫治,至少那邊的費用沒有那麼大。”
下週!
我鬆了口氣,至少我還有一週的時間,總有機會避開這個少年的。
我跟蘇蓉的戰爭,必須的有個結尾,否則就這麼結束,我真的很不甘心。
“那我改天在來吧,別跟你姐說我來過,讓她好好養病。”我起身離去,還不忘交代少年不要告訴她我來過了,當然我是善意,少年若是忍不住說了,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只不過徒增蘇蓉的煩惱與憤怒而已。
少年沒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看着我走出病房,身後傳來其他病人叮囑的聲音,“吳俊啊!那女人妖里妖氣的,一看就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別怪阿姨多嘴,讓你姐姐以後少跟這種人來往,你姐姐指不定就是被這種人帶壞的。”
“阿姨,謝謝您的好意,我姐姐的路是她自己走的,怨不得別人。”
少年淡漠的聲音裡透着一股無奈,讓我有些心疼起他來,他是個開通的人,卻攤上了這麼一個姐姐,也許對他來說也是個打擊吧。
出了醫院,阿偉不自覺的點了根菸,吩咐身後跟着的小弟離開後,纔對我說,“林姐,蘇蓉的事並不是你的錯,只怪她太猖狂了。”
顯然我的情緒阿偉看得一清二楚,並且也知道我跟蘇蓉的那些過往。
我勉強笑了一下,伸手給阿偉打了個車說,“你先回耀星吧!那邊我跟華姐說好了,她給你闢出了一間辦公室,回頭我在讓雨朵她們過去幫你打掃一下,有什麼需要的,你跟雨朵她們說,不要跟她們客氣,大男人終究沒有女人心細。”
阿偉好歹也算是耀星坐陣的大哥了,自然要有個話事人的樣子,別人不擡高他,我必須得擡高他。
他笑了笑,道了聲‘謝’便上車離開了。
出租車剛走,我的車便停在了面前,我擡腿坐進車子不用說話,司機也知道我要去哪裡。
“嚴總醒了嗎?”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九點了,按照嚴耕的生活規律,這會應該是睡醒了的,只不過他昨天的樣子委實嚇人,我真不敢說他到底醒了沒有。
“張媽剛剛給我打電話,說司徒醫生剛交代了,先生還有一個小時才能醒。”
聽到他還有一個小時才能醒,我不知爲何鬆了口氣。
兩家醫院離着並不遠,不過十幾分鍾便到了。
一如既往的堵車,沒到院門口,我便下來徒步行走了。
我並沒有馬上去嚴耕的病房,而是按慣例去了趟夏夢的病房。
三個人正在忙碌着她的飲食起居,照顧的要比我們好多了。
看到我來了,夏夢有些驚訝,忙要坐起身被我一把按了下去說,“死丫頭,纔剛剛好點,就想學猴子亂蹦是不?以後都得聽醫生的話,不許自作主張。”
夏夢點頭,嘴角銜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姐,你怎麼來這麼早?是來看嚴總的吧。”
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並不敢太用力,“你連你姐我的玩笑都敢開了是不?回頭等你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小姐,剛出鍋的八寶粥,您過來喝點吧。”
有人在給夏夢盛粥,將裡面大顆粒的桂圓等東西挑出去,還不忘給我到一碗。
我象徵性的喝了一口,甜而不膩口感非常好,只不過來時的路上吃了點,在加上擔心樓上的人,便也沒什麼胃口了,隨手將碗放在牀頭櫃上說道,“你吃飯吧!我上樓看看,一會下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