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走過去,靜靜地站在了一旁看着兒子玩。靳齊沒有跟下來,而是一個人站在那間小廳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收養小糖糖的老人病情惡化了,醫生估計,老人活不過這一個星期了。白惠感到很難受,如果沒有這個老人,就不會再有她的小糖糖。
她抱了女兒和徐長風一起去了醫院。老人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但是見到小糖糖仍然是很開心,親切地叫小安安。
白惠便抱着小糖糖給老人跪下了,這個老人無疑是小糖糖的再生父母。
老人雖然意識不清,但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仍露出吃驚的神色,白惠把小糖糖放在老人的懷裡,老人的手顫顫地抱了抱小糖糖,小糖糖又奶聲奶氣地叫爺爺。老人的眼角竟是淌出了淚來。
“小糖糖找到了親生父母,我去的也就踏實了。”老人最後說。
因爲老人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白惠便像女兒一樣,親自去給老人挑選了一套質地十分好的壽衣。徐長風則是親自爲老人在郊外的墓地擇了位置,他們對女兒的恩人所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老人生命的最後幾天裡,白惠天天都像女兒一樣過去親自侍候,而徐長風也會抽空過去探望。這幾天裡,白惠把對楚喬的恨壓在了心底,她一心想好好地送走老人。
從醫院出來,她看看外面陰沉沉的天,心情有些失落,人的生命就是這般無常,好好珍惜現在,纔是她應該做的。她打了輛車回到林宅,正好就有車子停下來,黑色的奧迪停在她的身後,半響都沒有動靜。白惠不由回了頭,看到那熟悉的車牌號時,她微斂的眉眼便是慢慢地舒展開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楚瀟瀟了。
她向前幾步走到奧迪車旁,看着那車門打開,楚瀟瀟的身形鑽了出來。他好像瘦了很多,眼睛裡少了精神奕奕,有些鬱郁的,深深的凝視着她。
“瀟瀟。”白惠柔聲地喊了一句。
楚瀟瀟的眼瞳裡瀰漫着深深的憂鬱,他低頭凝視着她一雙美麗卻微微疑惑的眼睛。
“白惠,我要去西藏了。”他說媲。
“西藏,爲什麼?”白惠吃驚地問。
楚瀟瀟卻是笑笑,勾勾脣角,“去那邊更能夠鍛鍊自己。”
白惠詫然道:“瀟瀟,不需要那樣,那邊好艱苦的,可不可以不去呀?”
楚瀟瀟又是搖搖頭,樣子無奈,“不可以。”
“瀟瀟……”白惠心底涌出難過。
“我過來看看你,明天就去那邊報道了。”楚瀟瀟笑笑,眼神很亮,也透出幾分無奈,深深地凝視着白惠的眼睛。
白惠的心頭剎然間劃過一抹疼,“瀟瀟,你有什麼苦衷是不是?”她輕執了他一隻手,她感到了他手掌的微涼。不由擔心起來。
楚瀟瀟只是笑笑,“沒有,那邊更適合鍛鍊自己,這邊的生活太安逸了,軍人就得去艱苦的地方嘛!”
楚瀟瀟的神色溫和而邃邃,就那麼凝視着她的眼睛。白惠忽然間就涌上一陣傷感來。她的聲音微哽,“瀟瀟,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楚瀟瀟那隻被她執着的大手輕捏了她的手一下,又擡起來,輕撫她的頭髮。眼神是疼愛的,像一個哥哥對自己的妹妹,他的這一輩子對她,也就僅限於此了。
“徐長風對你是真心的,你們還有兩個孩子,複合吧。我相信經過那一切,他會知道珍惜你。”
白惠看着他越發深邃的眼睛,聽着他溫和深沉的話語,心裡頭卻是越發的難受,咬了咬脣,半響才道:“瀟瀟,你要多久,回來一次啊!”
“呵呵,我想你了就會回來的。”楚瀟瀟說。
白惠卻只是難受,真的難受,誰都知道西藏那邊有多苦,她在雜誌上看過,大雪封山,高原反應,一個感冒都有可能死人。
楚瀟瀟的大手輕撫着她的秀髮,眸光疼愛,像是一個哥哥。“白惠,好好地照顧自己。”
“嗯。”白惠快要哭了,楚瀟瀟要去西藏,恐怕不到一年都不可能回來。她想起來,已是難過不已。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被生生扯走似的。她的眼圈紅了,低着頭,不說話。
楚瀟瀟卻是大手捧起了她的臉,他的深眸深深地凝視着她,然後低頭,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我走了,再見。”他說完,便已是鬆了她,反身鑽進了車子裡,黑色的奧迪一個後倒,就絕塵而去了。
白惠呆呆地站在那裡,心裡失了什麼東西似的說不出的空落和難受。她慢慢地轉了身,這個時候她纔看到院子門口處站着的人。
徐長風深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卻是眼圈紅紅的站在那裡,然後,他就走了過來,走到她的面前,她就說道:“瀟瀟要去西藏了。”
她的聲音染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傷,眼圈紅紅的,說話的時候就有淚滴了下來。
徐長風說不出自己是一種什麼感覺,楚瀟瀟即將奔赴西藏的消息竟然讓她如此的悲傷。可見楚瀟瀟在她的心裡是多麼的重要。吃醋嗎?呵呵。他苦笑輕執了她的手,將她的身形攬進了懷裡。
而她,就那麼任他摟着,少有的安靜,卻是難受得在低低哽咽。
楚瀟瀟慢慢地開着車子,離開,捨得嗎?自然是不。可是父親要他去西藏,他便只有去。這個家裡,他向來不算什麼,父親的身邊,只要有姐姐就行了。
車子駛進楚家的院子,他下了車,神色憂鬱地進了屋。楚喬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擺弄着她冷豔的十指丹蔻。
“瀟瀟,明天就要走了,爸爸說,今晚在譚記設宴給你踐行。”
楚喬說話的時候眉眼未擡。
楚瀟瀟卻是腳步停了停,“不必了。”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便顧自上樓了。身後,楚喬冷冷地勾了勾脣角,哼了一聲。
楚瀟瀟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打開櫃子,取了幾件衣服出來,又拉開了抽屜,將裡面一些必要的東西拿了出來,一張照片隨着他往外拿東西的時候掉了出來落在地板上。
楚瀟瀟伸手撿了起來,他凝眉看着那張有些泛黃的照片。照片上一個青年女子抱着一個幼小的孩子,那女人,身上是一身松柏綠,軍帽下梳着兩隻油亮油亮的麻花辮,桃形的臉,一雙眼睛大而亮,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悅。她懷裡的男孩兒長得很漂亮,手裡抱着一隻小皮球。
這張照片已經有些年頭了,似乎是從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着。他不知照片上那個女人是誰,爸爸給他的回答就是部隊裡的一位阿姨。他再問,爸爸就沉了臉,什麼都不說了。
楚瀟瀟將那張照片收進了皮夾。
此去西藏,千里迢迢,氣候和生活件條不知要有多惡劣,軍人本來就要不怕苦不怕累的,但是他只有一種心涼的感覺。
特別,特別的心涼。
將自己要帶的東西收進了皮箱,楚瀟瀟就從樓上下來了。楚遠山正從外面進來,眉宇斂着,若有所思,看到提着皮箱走下來的楚瀟瀟,他嘆息了一聲,“瀟瀟啊,今晚,爸爸在譚記給你踐行。”
“不必了。”楚瀟瀟神色淡漠地將行李箱放在地上,抽出拉竿,顧自從父親的身邊走了過去。
楚遠山擰眉,“瀟瀟,沒聽見我說話嗎?”
楚瀟瀟身形頓住,卻並沒有回頭,“我不需要踐行,謝謝您的好意。”
他涼涼的說着,卻是拉着行李箱邁開步子離開了。楚遠山看着兒子將奧迪的後蓋打開,將行李箱放了進去,又看着他高大的身形鑽進了駕駛位,看着那黑色的車子開走,他遲遲沒有收回眸光,心裡竟是掠過一抹失落的感覺。
楚瀟瀟是在轉天上午的飛機,白惠匆匆地趕了過去。楚瀟瀟正走向安檢口,高大的身形,提着一隻小型的行李箱,身形透出一張落寞和孤寂。白惠跑了過去,喊着瀟瀟跑到他的面前。楚瀟瀟聽到她的聲音,落寞憂鬱的神情一瞬間就染了驚喜,他濃黑的眉毛慢慢地就舒展開了,他對着那個跑過來的女人綻開了英俊的笑容。
“白惠。”他溫和的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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