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一個島國。國中有一處溫泉,一年四季熱氣騰騰,雲蒸霧繞,因此叫做湯谷。湯谷中間有一株扶桑樹,扶搖直上三百餘里。這裡就是太陽出生的地方,叫羲和國。羲和國的主人叫羲和,通過自由戀愛成了東方天帝帝俊的妻子之一。當初,羲和駕着太陽車在太空中旅行,陸續收養了九個流浪的太陽做兒子,取名金烏,來到湯谷進行訓導和教養。因此,羲和也被稱爲太陽神或太陽之母。
羲和每天在湯谷裡給兒子們洗完澡,送他們到扶桑樹上,然後護送其中的一個值日巡天。在護送的路途上,他們要經過九州七舍,共一十六個地方;每個地方都標有從早到晚不同時刻的名稱。羲和把兒子送到一個叫悲泉的地方,目送他獨自進入虞淵——那是最後一站,也就是太陽落山的地方,才駕着空車摸黑返回湯谷。她的程序排得滿滿當當,忙得不亦樂乎,就連丈夫帝俊來這裡探親,也沒時間多陪一會兒。兒子們分享了她對丈夫的感情,而帝俊卻似乎受到了冷落,探親的次數越來越少,後來乾脆就不再光顧了。
羲和對帝俊的態度變化有所覺察,因爲癡迷於自己的事業,生活裡又有一羣頑皮的兒子熱熱鬧鬧地攙和,就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她才確實感受到冷暴力的殘酷。
作者在《炎黃與蚩尤》裡敘述過,當年蚩尤和伯夷父、顓頊爲躲避追捕,誤登東海大蟹,飄洋過海來到羲和國。蚩尤身上攜帶有神異兵器天弩,見扶桑樹上立着九隻金烏,突然九箭齊發,直取金烏。金烏受此一驚非同小可,一頭扎進湯谷裡,再也不肯出來。
羲和等了多日,湯谷裡也不見動靜,只好把東海龍王禺號請來幫忙。禺號立即發出通知,命令屬下在東海範圍內進行地毯式搜索,並傳檄北海、西海及南海龍王協查。之後,禺號親自進湯谷探察,過了許久才鑽出來,說:“您的兒子們都不在湯谷裡。”
“他們會跑到哪裡去呢?”
“據初步報告,東海範圍內尚未發現他們的蹤跡。”
“難道會跑到鄰海去嗎?”
“如果是那樣,倒也好辦了,但可能不大,我的弟兄們遲早會發現他們。”禺號說,“湯谷深不見底,直通東海大壑,我擔心他們已經沉入大壑。”
“東海大壑也在你的管轄區裡,你擔心什麼呢?”羲和問。
“上神有所不知。”禺號說。他是天庭老臣,面對帝俊曾經寵愛的姑娘,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好尊爲上神,“人說天外有天,就是在天帝管轄的天空之外,還有多層天界,據說有九重之多;這海洋也和天空一樣,水下有水,據說最深處竟有九千九百餘仞。而老臣能力所及,也不過巡視到水下兩千仞出頭。不是老臣誇口,這已經是當今潛入水下的最
深記錄了。”
“深水區的統治者是何方神靈?”羲和不甘心,還想找找關係拯救自己的兒子們。
“目前天上、地下以及水中的神仙都沒有去訪問過深水區,由於偶然的機會沉沒其中的神仙,如今都沒有返回來。每日裡只聞驚雷滾滾,有時火山會突然爆發,只是不知誰人主使。我看少爺們回來的可能性極小,還望上神多多保重。”
羲和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療愈失子之痛,接下來的便是無法排遣的寂寞。她給帝俊發去邀請信息,都以公務繁忙爲由遭到婉拒。她也不好前往天庭,因爲那裡沒有她的宮室,萬一帝俊外出,或沒有時間接待,連落腳的地兒也沒有。帝俊日理萬機,又有足夠打發的新歡排長隊等着關愛,確實很難擠出時間來招呼她。羲和的判斷是對的。
羲和本是一位熱情似火、豁達開朗的姑娘,當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尷尬處境之後,便恢復了本性,駕起太陽車,重新開始了漂泊太空的生活,自由自在地去尋找自己心中的夢想。但是,金烏們的命運,始終是她割捨不了的牽掛。
羲和的妹妹常羲,(1)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當初,常羲駕駛月亮艇在太空行走,跟着姐姐羲和糊里糊塗也成了帝俊的一位妻子。她收養了十二個月亮女兒,個個乖巧聽話,一年十二個月,輪流值夜,給昏黑的人間帶來光明。常羲不象羲和那樣光芒畢露,咄咄*人,她的沉靜和嬌羞人見人愛。應該說,帝俊對常羲的愛超過了所有的女人。開始接觸時,幾乎天天約會,好象政事也不重要了;後來,堅持每月跑來一次,那時月亮正圓,正是常羲春心蕩漾的時候;再後來,就只有保留每年一次的會面了,因爲帝俊還要照顧天上地下那些也許一生只有一次臨幸機會的妻妾。
帝俊每年一次的駕臨廣寒宮,選在秋高氣爽、萬家歡慶豐收的時刻,此時廣寒宮張燈結綵,分外輝煌。帝俊和常羲,也完全沒有“相見時難別依難”的傷感情緒,和牛郎織女的鵲橋會相比,另是一番喜慶氣象。對帝俊來說,他天天做新郎,夜夜伴新娘,原本就沒有存下相思之苦,到這裡來,不過重溫一下舊夢;或者,僅僅是爲了盡一下男人的責任而已。常羲是一位清心寡慾的女子,雖然寂寞難奈,體內時常熱血涌動,充滿對異性的渴求,但特別害怕同陌生人打交道。當初如果不是搭姐姐的車嫁給帝俊,恐怕現在還是閉門自守的北大荒呢。如今好歹每年有一次釋放情感的機會,也算是有個盼頭,雖不滿足,也懶得紅杏出牆了。
終於有一年的中秋月圓時,帝俊爽約,沒有移駕廣寒宮,讓苦等一年、已是熱情似火的常羲,從頭涼到腳心,整個廣寒宮突然變成了一座寒氣襲人的冰窖。據後來的瞭解,帝俊那天晚上確有公務在身,因爲他要到下界
去幽會一位姑娘,借她的身體爲人間孕育一位君王。
但帝俊並沒有忘記和常羲會面的事,他派自己的衛士長跑去請假,並表示歉意。
以後,好象帝俊越來越忙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之夜,大都無法踐約。常羲一次又一次盼到的,只是那位前來道歉的衛士長。有消息說,帝俊可能親自下凡去做了一任人間帝王,他的元神經常不在身上,即所謂魂不附體是也。更有人指認說,人間“五帝”之一的高辛氏帝嚳,就是上帝帝俊的凡身,因爲他一生下來就會說話,“自言其名曰‘俊’”。
帝俊的這位衛士長叫羿。(2)羿原是伏羲狩獵時的一隻雄鷹,在八卦壇下久經薰陶,化成人形。伏羲每次出獵,都要帶上心愛的小女兒宓妃,羿就變作雄鷹,充當宓妃的坐騎。這時宓妃情竇初開,已稍解風流,整日裡與羿肢體纏綿,耳鬢撕磨,累積下深厚的情愛。一日,宓妃跟隨伏羲到洛水打獵,見水光瀲灩,青山倒映,煞是好看,便讓羿貼近水面飛行,近距離欣賞山水諧趣。不料樂極生悲,當他們來到一處深潭時,從水底突然冒出一道水柱,將他倆捲進潭中。羿奮力鑽出水面,發現已不見了宓妃。羿水性不佳,大聲呼喚向伏羲求救。
伏羲撒下他那張用蜘蛛絲結成的大網,也沒能把宓妃打撈上來。他掐指一算,平靜地說:“這裡是宓妃的人生驛站。她成熟太早,性情難以自制,應該遭受一段感情上的曲折和磨難。”
伏羲雖然這麼說,羿仍然陷入深深的自責。他不僅是因爲對不起主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自己失去了一位無可替代的紅粉知己。他辭別伏羲,在洛水岸上的深山裡結廬修煉,並練就了一身好水性,希望能在水裡找到宓妃。直到有一天,上帝召他去天庭服役,羿纔不得不戀戀不捨地離開洛水。
羿身高臂長,深目隆準,身披一件栗色斗篷,塊塊胸肌丘壑分明,力大善射,乃天上人間第一射手。他不管走到哪裡,都會引起女人們的駐足回眸,砰然心動。由於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宓妃的影子時刻珍藏在他的心裡,出現在他的夢裡。在宓妃的光環下,他眼裡的仙女們個個黯然失色,大有“曾經滄海難爲水”的感覺。羿就是這樣陪伴着並不存在的宓妃,目不斜視地走在燈紅酒綠、美女如雲的仙界裡。
帝俊好象十分了解羿的內心世界,把後宮私事都放心地交給他辦理。羿感激帝俊的知遇之恩,事事用心;況且帝俊的女人們都是羿的粉絲,處理她們之間的糾紛得心應手,給帝俊減少了許多麻煩。
出於責任,羿每年都要到廣寒宮走訪兩次,給常羲送來必要的物品。他知道,處於失寵狀態下的女人很需要得到安慰。但他不善言辭,也不適宜說過多的話,只能默默地儘可能地提供一些服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