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後,韓憲王處有消息傳來,韓憲王想續娶王妃。馬明武對大帥取笑:“想必郡王們受此啓發,再不然就是擔心,纔要和大帥聯姻。”
說話間,窗外又是一個炸雷,數日不停的大雨更猛烈下來,大帥的心只在雨上面,負手喃喃:“不是要發水災吧?”
回房去,見十三也在檐下看天,見丈夫回來,道:“我才喊過先生們來問,這雨最讓人擔心的就是梁山王那一段。說他們哪裡,沒有大雨也時常炸堤。”
夫妻攜手並肩,看了一會兒。
……。
離此近千里的地面上,梁山王覺也睡不好。數十天大雨,他嘴脣都熬出泡,面上也憔悴不堪。他打雨水裡衝回家中,才略洗洗換上乾淨衣服,有人來回話:“又有一處不好了!”梁山王再次衝入雨水中,往那一處趕去。
這是城外又一處河道,離城門不遠。梁山王趕到時,見不少老百姓哭哭啼啼抱着東西從家裡出來。
有幾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爹!娘……”梁山王從泥水中扶起一個孩子,對着不住滲水的河堤,沉聲吩咐:“調人手來,幫助他們搬家!”自己帶人上堤壩,試圖堵截。
不多時,又調來數隊士兵,有條不紊地幫着河堤下人家搬家。還是有些人,死死抱着門不肯走:“我的家業呀……”
幾個當兵的委婉相勸,總要把他勸走,而且不亂。
河堤上又有一行人看到,有一個人道:“梁山王紀律倒也嚴明。”另一個人微微點頭。他們走幾步,就有人手指着:“這裡又是一個口子,這堤壩不行了。”再看堤壩下人家,密密麻麻不下上萬戶,大家一同嘆氣。
沒走上多久,有士兵們跑來,大聲道:“這裡危險,不許留人,快下去!”爲首的一個人對不遠處的梁山王微微笑了,雨中大聲道:“梁山王!多時不見,還記得我嗎?”
梁山王擡頭,雖然雨水中視線模糊,也看到那個人面龐,驚喜交集:“大帥!”他忽然就喜歡了,想到蕭護出現在這裡,必然不是白出現的。
只能是大帥來看堤壩纔是。
梁山王心頭一喜,顛顛兒的過來:“您幾時來的?”一一看過去,見到蕭夫人,蘇雲鶴,伍思德等人。
還有兩個先生。
江水翻滾更滔滔,事情緊急,蕭護不及一一介紹,只道:“這兩位善於看水利,我特意帶來,希望能幫上忙。”
那兩位也不廢話,手指江水道:“王爺,這水位再升上三天,三天之內,這壩就毀了!”梁山王焦急道:“我正爲這個頭疼,不瞞大帥說,我管這處地方不過兩年,沒有一年不憂愁。今年雨水更大,這可怎麼辦?”
蕭護沉聲,更是推薦兩個先生:“你只問他們,這是京裡工部出來的先生,往年各處治水也是他們!”
說話間,又是一個炸雷,雨勢更傾盆似下來。梁山王讓雷聲提醒,手抹一把面上雨水道:“看我糊塗了,大帥遠路到此,請大帥和夫人到城中才是。”
又一想,大家還算彼此相疑,他肯不肯去?
蕭護不是不肯去,而是道:“你先聽先生們把話說完!”兩個先生帶着梁山王把堤壩上看了一個遍,已經兩個時辰過去。
不管是梁山王還是蕭護等人,雖然有油衣,也讓澆了一個透心涼。兩個先生也衣服全溼透,最後對梁山王出了一個主意:“扒堤泄洪!”
梁山王震驚!
“這這,”他痛心地道:“這兩岸有數萬人家,而且我泄洪,台山王奉天王處就要受災!”他艱難地道:“我不能呀!”
蕭護很是佩服他,可他相信先生們,勸道:“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我和夫人去台山王奉天王處爲你解釋,別的人留下來幫你讓百姓們搬家!”
又手指城門:“你沒來時,先生們對我說過,城門太低,只怕水會進到城裡。你速度要快,趕快搬離後,再把城門堵上。”
想到現在是七月裡,蕭護道:“今年你們收成算泡湯了,我補給你一些。”梁山王都不知說什麼好,眸子一溼,心頭一熱,說了一句中肯的話:“要沒有大帥在,如今誰還管這事情!”老都是自保還覺得不足的人。
再或者搶別人一些也好的人。
蕭護這就要走:“來不及了,我和夫人趕去奉天王那裡通知他!”又喊同來的表弟和伍思德:“你們去台山王處!”
“大帥不可!”梁山王忙道:“奉天王處,我安排幾個人去就是,台山王處,大帥千萬不要私下前往!”
蕭護淡淡一笑,這笑容在雨水中更如沒有:“我聽說了,他和韓憲王有來往?”梁山王索性全說出來:“和京裡也有來往,是誰我不知道,不過聽說他想扶光復帝上臺!”
“小心!”
有人驚呼。
慧娘扶住蕭護,梁山王的人扶住他。
一波浪頭重重打上來,把所有人從頭澆到腳。而下面江水上,黑而又沉的浪頭又要起來。有什麼在江水中動着,同時近處士兵們大聲呼喝:“不許上堤,危險!”
“我的孩子,孩子……”是一對焦急的夫妻。
衆人也看清楚,水中是一個孩子浮浮沉沉。慧娘心一沉,身先士卒的性子又上來,急呼:“給我繩索!”
蘇雲鶴肩頭備的有繩索,他卻把另一頭給了伍思德:“拿着!”一個猛子紮下水。梁山王叫了一聲:“哎喲!”
見這位蘇表公子繩索已係在腰中,伍思德小心在岸上握着。沒幾下子,蘇雲鶴到了孩子身邊。剛伸手要握住,一個大浪打下來,把兩個人衝開多遠。
蘇雲鶴吸一口氣,身子一拔,竟然在水上踩出來。
伍思德是北方人,對於踩水這一手喝彩:“有你的!”見蘇表弟如水中凌波,緊走了幾步,氣一鬆,落入水中游了幾下,又再次踩水而行。
慧娘看得眸子生輝,蕭護微微而笑,梁山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這裡還不是江南,也有水性好的人,可這會踩水的人沒見過幾個。
江水中,不時飄來東西,有桌子有房屋頂子有器具。蘇雲鶴左躲右避,好不容易把孩子抱在手中,就見一個黑又沉的樑頭飄過來,一個大浪掀起,對着他用力打下去。
岸上人驚呼不斷,蕭護也急了。
梁山王更是直了眼睛。他頭一個想到的竟然是蘇表公子要出了事,嬌慧可嫁給誰?見蘇表公子用力一揮手,把那孩子拋過來。
而浪頭中的大梁,已到他頭頂上。
“快閃開!”梁山王大呼。見一個人上前伸臂接住,蕭夫人接住那孩子,早就暈過去。而蘇表公子,迎着浪頭直穿而上,從樑中空檔中穿了出去,一個魚躍落在幾尺處的水面上!
伍思德用力一扯繩子,蘇雲鶴借力而起,一步兩步三步……再落下來時,已離大梁遠而又遠。大梁順水而下,蘇表公子慢慢往岸上來。
他上岸後,梁山王緊繃的心纔鬆下來。那一對丟了孩子的夫妻喜極而泣,恨不能給蕭護等人跪下來叩頭,一定要問名姓。
梁山王抿一抿脣,暗暗下定主意,回答他們的話:“這是名動天下的蕭護大帥,往我們這裡來救災!”
“蕭大帥!我們聽說過!”夫妻哭着道謝離去。
梁山王不再猶豫,翻身在蕭護面前拜倒,嚇了蕭護一跳。大帥伸手來扶:“郡王爲什麼行這樣的大禮?”
梁山王端端正正跪在雨水中,仰面道:“小王是郡王,大帥卻是靖邊親王!小王手中有兵馬,大帥管天下兵馬!理當受此大禮參拜!”
雨水又溼又冷,蕭護卻有了一陣暖意。江水滔滔,浪頭震耳,似給大帥吹響的號角。蕭護彎腰,扶起梁山王。
手臂上傳來的力量,似乎在說明一件事,離郡王歸順的日子不遠。
梁山王當即同意蕭護說的炸堤泄洪,而且不答應蕭護去見奉天王和台山王。他安排人這就去通知奉天王和台山王,誠懇地請蕭護往城中去:“請大帥不能疑心,小王不敢有陰謀詭計!”蕭護慨然:“疑心什麼!我和夫人來就是看你的!”
轉身對溼透了的十三又愛又憐:“我們進城吧,看十三不要病了。”慧娘抿嘴兒笑,悄聲回:“人家不是泥捏的。”大帥聽在耳中,悄聲道:“不是麪糰子嘛。”
回去的路上,梁山王百感交集。他反了貴簡王以後,還沒當幾年王爺,先遇到不時有災。打仗,糧災是肯定;再來這裡地勢不好,年年不是大水災就是小水災。台山王也好,別的郡王們也好,沒有一個肯幫忙的。
唯一肯幫忙的,居然是沒有親戚關係的大帥蕭護。
對於當政作主,梁山王有自己的見解。要當王,就要爲別人解決事情,不然,要你何用?他從蕭護身上真正看到依靠和穩重。
是個有事可以依賴的人。
進城門後,蕭護幫着梁山王加固城門,又和他一一查看城牆有沒有損壞過重需要修補的地方,讓自己親兵也動手,只一轉眼見不到十三,大帥忙問:“去了哪裡?”伍思德道:“去幫郡主做乾糧!”
梁山王又是欣慰。
梁山王府,燭光下,嬌慧郡主對蕭夫人熱烈的看着。慧娘一一的告訴她:“多做糧食,勸城門上的人家離開,你要這樣這樣安置才行……”
當夜泄洪,大家都在牆頭上一夜沒有離開,看着江水從腳下流過。因城門加固的好,並沒有進城多少水,只有近城門處民居受災,也沒有傷到人。
蕭護還安撫梁山王:“不妨事,我已讓人回去催糧草,雖然雨打壞路,半個月內一定會到!”梁山王感動的看看他,哽咽:“大帥……”
下面的話全噎在嗓子眼裡。
這個年青人在陰暗雨水中,還是帶着驕傲。可他的面容在梁山王看來,不亞於明亮的一輪日頭。
在這種諸王割據的日子裡,還有人能照顧別人,照顧到自己。梁山王本想到家裡再說的話,就許許開了口。
看看別人離開幾步,梁山王緩緩又鄭重開口:“我有個小女兒,大帥要是不嫌棄,我願意和大帥結爲親事。”
他話說得含糊,蕭護才一愕然,見梁山王微有難爲情:“是蘇表公子就最好不過,如果不是他,請大帥作主,許給您別的兄弟們也行。”他更不好意思了:“我讓人打聽過,江南蕭家子弟衆多。”
蕭護釋然,不是給自己的就好。十三才生下一個兒子,讓十三傷心,大帥也不好過。再說父親信中只催才生過二孫子的媳婦再生再生,大帥的心更是從沒有過別人。
他想一想,梁山王歸順自己再好不過,梁山王和台山王能說得上話,又有幾個小郡王們依附。自己不出山,梁山王都可以和臨安王、韓憲王互相牽制,何況是自己有了他,更是如虎添翼。
不過大帥還是慎重地回答:“表弟是我心愛的,不瞞王爺,舅父待我如親生兒子,表弟的親事,我只要他自己喜歡。王爺不要怪我,我得先問過表弟,如果表弟不願意,我定當爲郡主再尋別人。你放心,一定不會委屈郡主!”
梁山王大喜:“那是那是。”他見過的蕭家子弟,沒有一個生得醜。不管是林大林二還是賀二蘇雲鶴,都是一表人才。
就是蕭拔蕭執蕭揚蕭拓,也全是外有珠玉,內實強幹的人。
最小的女兒親事就這樣定下,也有聯姻成分。
泄洪炸堤,扒開的水面高度下去數尺。這中間,有人在堤上加固,保證大堤不讓沖塌。洪水流了幾天幾夜,這一天,雨也住了,一連幾天吃睡全在城牆上的梁山王再次請蕭護往家裡去,對他感激不盡。
主動泄洪和炸堤是兩回事。
梁山王手下也有人想到主動泄洪,可又怕和奉天王、台山王關係僵住。有蕭護作主,梁山王多了主心骨,底氣也足。
嬌慧郡主來迎父親,小臉兒也瘦了一圈。蕭護因她就要成爲自己弟媳,對她格外有了笑容。這幾天裡,郡主也沒有好好休息,和慧娘一處帶人做飯菜,不辭辛苦。
郡主對大帥也笑容可掬,因險些過去父親回來,說話又嘰嘰呱呱,全是慧孃的好:“夫人沒有好生睡,帶着人總在城裡巡邏,”
蕭護今天覺得郡主怎麼說怎麼是可愛的,當然還有她誇的是十三。大帥笑出了聲,和郡主攀談了幾句。
進到二門裡,嬌慧郡主放慢步子,也讓蕭護和父親放慢步子,拿一個手指在脣上:“噓,夫人才睡着!”
她可愛嬌俏,大帥回身看看錶弟,笑上一笑。來看慧娘和衣,發上半溼半乾,衣上也有泥濘睡得正香,大帥不打擾她,先去洗過換上乾淨衣服,看慧娘時,醒來也去洗浴。
片刻就回來,對夫君嫣然一笑。大帥讓她到身邊來,低聲把親事告訴她。慧娘倒不意外:“今去年見到她,我就想做媒,只是知道表弟是大帥心愛的,怕大帥輕易不肯許親事,沒往表弟身上想,只想別人去了。”
蕭護見她也答應,更是喜歡,這就喊來蘇雲鶴,慧娘迴避,蕭護慢慢說出來。蘇雲鶴沉默一時,他先想到的不是郡主如何,而是梁山王對蕭護作用有多大。
就在蕭護以爲他不答應時,蘇表弟輕聲道:“由表哥作主,梁山王家勢不差,郡主也生得美貌,想來父親也會答應。就是郡主不好了,又有什麼。”
他躊躇着又有一句話:“有時我想王月娥,真的進到家裡來,也應該會改性子纔是。”蕭護才大喜,就讓他下面的話弄呆住。
王月娥?
大帥要想想纔回憶起這個人,一旦想到,再回想表弟剛纔的話,蕭護心頭震撼,緩緩地問表弟:“你還想着她?”
蘇雲鶴似夢中驚醒,見表哥關切又警惕,忙道:“不是,我沒有想着,”又垂下面龐:“只是有時想,以前不知道表嫂是封家的女兒,以爲她是伍家那村裡出來的,見表嫂舉止大方,我想,表哥能教好表嫂,她也應該能……學好纔對,”
蕭護不易覺察地深吸一口氣,怕嚇到表弟他就不肯說心裡話,再問:“你只告訴我,心裡還有她嗎?”
“不知道,”蘇雲鶴苦惱:“有時候見到表哥和表嫂好,就會想到她。想到她,又覺得她不值。這一次回去母親要爲我定親事,那方家的……兄弟生得眼睛和王月娥很像,我想姐妹們也一定是一樣,我就不肯答應,表哥,憑你定這親事罷了!表哥也需要梁山王,我喜歡的。”
他是見過嬌慧郡主的人,卻隻字不提郡主。
慧娘再出來,見表弟已經不在,大帥一個人坐着發呆。輕喊幾句:“大帥?”蕭護才一怔醒來:“哦,”面上還是恍惚不定。
“你累了?”慧娘道:“快去歇息,也是的,好幾天你沒有睡好。”蕭護這才完全醒來,道:“幾天不睡沒什麼,我哪有那麼嬌嫩的身子骨!”
他一個人沉思半天,梁山王來回話,說奉天王臺山王過幾天就到,信中全是氣勢洶洶,說他處受災,要梁山王給自己一個說法。
蕭護說知道了,對這事倒不放在心上。
晚上梁山王備酒,帶着全城來感謝,又請大帥好好睡一覺,今天晚上可以睡房中。睡下來後,蕭護心神不定,見窗外星月幾無,又要有細雨下來,更覺得心緒蕭索。
把十三抱住更是不住摩挲。
肩頭上慧娘蹭過來:“大帥,你有心事?”慧娘故意打趣:“明天可以和郡王們說納妾的事?”
蕭護覺得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在十三面上親親,低低地道:“你和我在一起好嗎?”慧娘詫異:“好啊,”她留上心,看蕭護面上心不在蔫,問:“大帥是太累了吧。”
蕭護又問:“爲什麼和我在一起好呢?”慧娘微微笑:“夫君喜歡我,我喜歡夫君,這就好了。”聽自己丈夫嘆氣:“是啊,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叫好啊。”
就把表弟的話告訴她。慧娘也呆了,半晌道:“表弟還對她有情?是我們辦錯了事?”
想到王月娥手持剪刀進家門,慧娘斷然道:“大帥,是我們太不上心,給表弟親事說晚了。”蕭護繼續苦笑:“我一直想給表弟說個好的,說個與他般配的,沒想到……”
他抱緊慧娘:“要是表弟還喜歡她……”大帥說不下去。一向是大帥拍撫十三,今天反過來十三不住撫着蕭護的肩頭,柔聲勸道:“父母親還在時,我聽過這樣的事情。成親前和別人有情,可又怎麼樣呢?成親過上幾年有了孩子就好了。”
她脣角微勾,眸子裡有了俏皮。
蕭護一想也就明白,心思也回來在妻子身上,在她屁股上拍一記,取笑道:“這是你以前不喜歡我時,岳父母爲勸解你才說的話吧?”
“嘻嘻。”慧娘默認了。再勸夫君:“你別擔心,郡主招人喜歡呢,表弟和她也許比我們還要恩愛。”
蕭護鼻子裡出氣:“哼,哪有比我們還要恩愛的夫妻!”
此時,梁山王慢慢地和女兒在說話。嬌慧郡主聽說可能許給蘇雲鶴,猶豫不決。梁山王猜一猜:“你不喜歡蘇表公子?那爲父對大帥說另選一個就是。先對你說,就是想着你去過江南,要是有中意的人,就對爲父說出來。”
“不是不喜歡他,”嬌慧郡主紅着臉:“父親時常教導,女兒親事父母作主,只要許的人不差,就不要挑剔,女兒也不是那和人有私情的人,又有姐姐親事在前面,父親自然爲我用心。只是,”
她無奈:“我在江南聽到蘇表公子一件事,因是他的私事,想背後議論人長短不好,就沒有對父親說出來。”
梁山王道:“你說。”
嬌慧郡主吞吞吐吐:“說他以前相中一個村姑,後來讓家裡拆散。”梁山王鬆一口氣,微笑看女兒:“就這事?還有嗎?”
“就這事。”嬌慧嬌滴滴:“父親,這樣的人能嫁嗎?他要是心裡總想着別人,不是委屈了我。”梁山王見女兒嬌態十足,更是莞爾:“來來來,爲父也對你說一件事。”郡主坐近些,聽父親道:“那是十年前,爲父我也與別人有情。”
“啊?”嬌慧郡主微張着嘴,又是一聲:“喔?”
梁山王笑:“後來還是娶了你母親,兒呀,這少年人在外面走動,與別人有情,他家裡都要拆散,不會動你分毫。而且這親事是大帥作主,你又擔心什麼!”
嬌慧郡主嘀咕:“就是心裡堵呢,父親,許給別人也罷。”梁山王好笑,答應:“也好。”他走出來還是喜歡的,女兒教導得不差,親事上全是由父親作主的。
台山王來的前一天,蕭護給梁山王回話,大帥說得小心翼翼:“親事表弟是喜歡的,不過有一條,表弟以後是要納妾的。”
梁山王險些大笑。他自己還有兩個妾,男兒納妾更是尋常事。大帥特意提出來,是他自己房裡沒有,也拿這個當一件事來說。
話說在前面,也說明大帥這個人實在。另外也是他心疼表弟,稚氣上來。嬌慧郡主出嫁後,蘇雲鶴要納妾,岳父是管不了的。
抓住大帥這爲表弟的稚氣,梁山王故意皺眉,對廳外天上看:“納妾?這如何使得。大帥,你房中就沒有,雲鶴也應該是一心一意的人才是。”
他這就雲鶴了。
蕭護愁眉苦臉:“你不答應?那這事兒就不好辦。”梁山王疑心上來:“爲什麼一定要納妾,”想到女兒昨天說的話,梁山王問:“難道他外面有什麼人等着不成?”
“沒有,”蕭護否認。梁山王當晚告訴女兒:“大帥說要納妾,你怎麼看待這事?”嬌慧郡主有了怒氣:“大帥自己沒有,怎麼也不管好表親!”
想到蘇雲鶴的面容俊秀,又是認識的人,又想到姐姐嫁給台山王的兒子夫妻不和,也是姐夫別外有心愛的人不能娶所致。
嬌慧郡主和父親商議:“等我明天找機會問問那鶴,他是真心還是讓大帥逼迫的。”梁山王搖頭說不好,嬌慧郡主就順着父親說話,心裡打定這個主意。
第二天台山王奉天王一同到來,梁山王早就知道他們特意在路上相見,是商議過一同來鬧事的,也做好準備。
府門外相見時,台山王奉天王就怒氣衝衝,梁山王滿面微笑只當看不到,只是說:“請請。”走進府門幾步,台山王對奉天王使個眼色,奉天王猶豫一下,他還想着嬌慧郡主呢,不過他太生氣,雖然梁山王的人及時到及時通知當地府尹,可還是有損失的。
又加上梁山王說過會有補償,奉天王心想自己應該開口。他邊走邊道:“王叔,你這件事弄得我焦頭爛額,百姓們快把我王府砸了!”
“我補償你,”梁山王意味深長。
奉天王心中一動,要是把嬌慧補償給自己。台山王冷眼旁觀,就看出奉天王的心思,趕快把這個小子拉回來,皮笑肉不笑對梁山王道:“聽說蕭大帥肯給王爺東西,這樣吧,把我們的損失加上一倍,報給他……”
梁山王的宅子並不深,或者說從正門到正廳路不長,台山王隨意說話,擡臉一看,就見到一個人悠閒自在坐在廳上。
他面容英俊,坐在那裡滿廳都亮。台山王瞪大眼,奉天王太受驚嚇叫了出來:“蕭護!”他們背後是不會稱呼他爲大帥的。
這一聲喊,蕭護聽在耳中,對着兩張驚慌失措的面容暗暗好笑。他們不僅驚慌失措,而且身子往後一退,手就放在腰上去。
從他們的面上可以看出來幾個字“鴻門宴”!
他們是這樣想的,就表現在面上,一時不能收斂。
梁山王呵呵笑了,從容地道:“王兄啊,賢侄啊,請進請進。”台山王和奉天王有一時呆若木雞。
蕭護負手,身上沒有佩任何兵器走出來,也不拱手行禮,想想自己身上有個親王稱號,是比他們要爵位高。
見到大帥出來,台山王奉天王更面如土色。見蕭護滿面春風:“打算問我要什麼?有話慢慢的來說。”
天有小雨,不住淅淅。不管是蕭護的鎮定,還是梁山王的泰然,都讓台山王和奉天王穩定下來。台山王對自己身後護衛們看看,見他們人人警惕,台山王重打笑容,心中不定,總是笑得有幾分陰陽怪氣:“請請。”
奉天王半驚半疑地跟上去,坐下來後,又往四周看,見屏風後面沒有什麼,心才提得低一些。
廳外,嬌慧郡主躡手躡腳走過去,尋找蘇雲鶴在能看到正廳的亭子上坐着,嫣然一笑過去。蘇雲鶴和小廝們在這裡,見郡主過來,都起身行禮。
郡主手一指,點在蘇表弟面上:“我找他有話說。”小廝們退下。嬌慧郡主看蘇雲鶴面上,還是平靜無波,她倒有些慌亂。
可再慌亂,也要把話問清楚。嬌慧郡主低聲道:“聽說你應下親事?”蘇雲鶴淡淡:“是。”他到底年青,見郡主這樣問,促狹心上來,面色不改地問:“你不答應?”
同時惡作劇的盯着嬌慧郡主面色。
嬌慧郡主語塞,說自己答應吧,當着他羞人答答。說自己不答應……。捕捉到蘇雲鶴眸中微嘲,嬌慧郡主不理會他,問道:“你以前喜歡的那村姑是怎麼回事?”
蘇雲鶴面色大驚,嗓子眼裡格格兩聲,好似見鬼的瞪着眼,忽然,轉身就跑。
嬌慧郡主先讓他嚇住,再就氣急,跟在後面:“你跑什麼?”蘇雲鶴停下來:“你要是不願意,找別人吧!”
大步跑開。
背後,郡主跺腳,氣急敗壞:“誰說我不答應的!我偏就答應!”回房去,越想越難過,不就問一聲兒?
她抽抽泣泣哭起來。
正在哭,丫頭來回話:“郡主,快去看熱鬧,蕭夫人在廳上罵人呢。”嬌慧郡主止住淚水:“我就出來。”
慧娘是纔到廳上沒多久。
她是讓小廝們幫着盯着,等大帥說得差不多時纔過來。蕭護見她來,起身相迎,梁山王更是站起。
台山王在心裡罵罵咧咧,罵過蕭護罵梁山王,也起來一站。奉天王早就起來。
慧娘對夫君行禮,討他的話:“我有話要對王爺們說。”蕭護一愣,還是答應了:“好。”慧娘面對台山王和奉天王站定,昂然問道:“我想問王爺們,你們缺什麼少什麼?要缺少只管說,大帥忙,對我說也行,不信任我,對大帥說也行,只是有一件,拿女人換什麼,大可不必!”
她繃緊面容,怒氣隱然,還是中肯的評價:“幾年動亂,王爺們不管進京的沒進京的,各安封地,沒聽見拿女人換什麼!怎麼大帥一出來,這女人就值這樣的價錢?”
台山王漲得臉得豬肝色,一連說了幾個字:“你你你,”奉天王羞得頭擡不起來,一個字不說。廳外的嬌慧郡主恰好趕到,聽到慧孃的最後幾句話:“秦皇漢武,不曾依靠過女人成事!項羽烏江,纔是女人誤事!漢薄太后賢,竇太后智,都不是爭寵的名聲而聞名!”
轉身,在蕭護面前跪倒:“請夫君爲我說句話兒,舊事難提,舊人難憶!我不願意和人爭寵,也不願意我的兩個兒子看着母親流淚!”
蕭護動容,他扶起慧娘,看着自己的醋罈子。她可以伴自己躍馬萬里,卻不能容下舊事。那舊事,大帥也是一樣不能容不能憶的。
大帥悠悠:“十三,你看看爲夫我,是能想到那個人的嗎?”慧娘哭了:“不是我要把她說出來,只是不敢忘不能忘啊。”
她痛哭失聲,殺害自己父母親的人怎麼能忘記?
舊事難提,舊人難憶,梁山王三個人全不懂。不過也看得出來蕭護夫妻情深意重,不是一般人可以分開。
梁山王想到大帥說的表弟要納妾的話,趕快插上一句:“是啊,這夫妻之間,怎麼能插得下去別人?”
蕭護瞅他一眼,你不是也有妾?本帥纔是沒有的人。
廳外,嬌慧郡主聽直了眼睛,見到蘇雲鶴也湊過來聽,自言自語一句,嗓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蘇表弟聽到:“是啊,怎麼能讓兩個小公子看着母親流淚?”
她太低估蘇表弟的可惡程度,蘇表弟的可惡是可以和小表妹相提並論的。近年來小表妹不在收斂許多,可遇上時候舊可惡出來。
蘇雲鶴也自語,嗓音也不大不上,剛好讓嬌慧郡主聽到:“以後再說。”省略的半句話,是等你有了以後再說。
嬌慧郡主自動腦補上,飛紅面龐飛也似走了。
不管台山王和奉天王怎麼灰溜溜,梁山王還是宣佈了親事,台山王又嫉又恨,奉天王又惱又怒。
想梁山王瘋了,王爺不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布衣。
不管蘇家和蕭家多親近,蘇雲鶴還沒有功名,只是蕭護封他是個將軍罷了!
御璽蓋的聖旨也沒有!
奉天王這個時候把皇帝想起來,恨之入骨,你怎麼死得那麼早!
在回程路上,台山王把馬靠近,皮笑肉不笑:“賢侄,你看到沒有,梁山王是拿蕭護當皇帝看了。”
蕭護就沒有稱帝的心,這些人也是一直猜忌他。
想皇帝是多好的位子,誰不想當?
奉天王心頭怒火再也忍不住,低吼道:“他也配!”
“他挾天子,難道你裝不知道?”台山王裝模作樣地嘆氣:“可憐大好天下,要落到外姓人手中!”
奉天王口不擇言:“你呢?你不是也立過皇帝,光復皇帝還在京裡,你立他的時候,他是能記事的年紀,你就這樣放棄了!”
台山王感覺時機到了:“賢侄,你也放棄不成?”奉天王如觸電般:“我不行!”台山王步步緊逼:“要是我說你能當呢?”
“怎麼當?”奉天王傻乎乎的問。
台山王道:“你看這天下本就是我們有份的,要是我們各自爲帝……”奉天王嚇了一跳:“別人肯嗎?”
他指的是臨安王和韓憲王!
“你肯讓他們爲皇帝,他們自然就肯讓你當皇帝!”台山王道:“不然大家你扯我後腿,我扯你一把有什麼意思?”
他把這個問題丟給呆若木雞的奉天王:“你好好想想,當雞頭快活,還是看蕭護臉色快活!真是的,他又不是什麼人物,弄得一個兩個的要在他手底下過日子。還有梁山王,把女兒也搭上了!”
最後一句話,深深的刺激到奉天王,他額頭上青筋爆起,喊住台山王:“你有什麼主意?”台山王陰險地一笑:“我京裡有人,韓憲王處也有書信往來,”
“等等!”奉天王一驚:“你京裡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