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漢的服飾與容周相比,顯得更加繁複,主要是體現在豐富的色彩和別緻的紋路,穿在身上自有一種華貴。
不知名的大汗送來的蒙古袍,是最適合夏季穿的單袍。那人想必是動了一番心思,幾套蒙古袍看起來都比較緊身,而不像一般的男袍那般肥大。
幾人席地而坐,布衣手中拿着一件帶藍色花襟的長袍,他介紹道:“在我們這裡,大家用藍色象徵永恆,另外,蒙漢堅貞和忠誠的秉性,我們也用藍色來顯示,因此這是我們這個民族的色彩。”
千瀧覺得新奇,往布衣手中的長袍看去,那藍色猶如天宇,深沉而又明麗,在微光的照耀之下,流轉着淡淡的光暈,像是絲綢映着燭火時表面的那種光彩一樣。
如此華麗的色彩,讓千瀧有些莫名心動。
她自己的長袍點綴着白色花邊,聽了布衣關於藍色的解釋後,她自然想要了解白色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布衣,我手中這件長袍是白色,在你們的民族,這有特殊的含義嗎?”千瀧將手中的長袍捧了起來,右手指着潔白的料子問布衣。
布衣笑了笑,打量了千瀧一眼,道:“的確有特殊的含義,在我的民族,潔白的顏色代表聖潔,一種崇高的顏色,我們一般只在盛典的時候纔會穿。”
“原來白色代表聖潔啊。”千瀧低聲喃喃道:“聖潔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內心雖說沒有被殺戮充斥,但殺氣還是積澱了不少。我若穿上白色,真是有些慚愧。”
千瀧將手中白色的長袍輕輕放下,再也不看一眼,沒有人知道她心中想了些什麼,其他幾人全都被布衣語言吸引,根本都沒有注意到她的低語。
布衣興致高得很,畢竟是在介紹自己的民族服飾,讓他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介紹的過程也就格外詳細。
他又給衆人講解了紅色和黃色分別代表的含義。
紅色像是太陽和火焰的顏色,在蒙古族意味着光明和溫暖,所以平日裡蒙漢的大多數人都是穿紅色的長袍;黃色倒是和容周有些相似,同樣是至高無上的皇權的代表,一般的平民一律不許穿戴。
布衣講完之後,周痕對着他抱拳說:“真是沒有想到,你們的服飾還有諸多不同的內涵,在我們容周,卻沒有這麼多的差別和講究,但又一點,就是黃色代表皇權。”
說到這裡周痕向着七皇子武晟凌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正在察看手中服飾的武晟凌似有感應,也向周痕投以溫柔的一瞥。
周痕的心跳沒來由得一緊,急忙將目光移到布衣身上。他們兩人之間的目光交匯,其他人也沒有注意到。
這時千瀧站了起來,她走到布衣身前,將手中的白袍遞給他,說:“我和你換一件,我喜歡藍色。”
布衣微微一愣,也站了起來,他沒有多問,直接將手中的長袍換給了千瀧,心裡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他單純的認爲,千瀧覺得他是一個聖潔的人。
接下來個人都開始換蒙古長袍,幾個大男人不用忌諱,原地將自己身上的外套一脫,蒙古長袍就套在身上。
布衣挨着個幫他們繫好腰帶,這腰帶是用棉布製作而成,長度接近三米,與女人的裹腳布有的一拼。
真要是他們自己動手,或許也能繫上,但肯定不如布衣專業的手法那麼美觀。
布衣在幫幾個男子繫腰帶的過程中,自然也解釋了腰帶的作用,以免容衍他們認爲長長的腰帶是累贅。
原來腰帶的色彩也要和長袍搭配,不能亂來;素緊腰帶可以保持肋骨穩定,方便騎馬。
幾位男性在布衣的幫助下,很快就換好了長袍,給人的感覺也煥然一新,即使沒有蒙古大漢那種霸氣和威猛,但是也多了幾分厚重。
不過布衣走到千瀧面前時,卻露出難色,他囁嚅道:“你……”
千瀧重重地咳嗽一聲,道:“那個,你們剛纔所有的動作我都看得分明,所以我自己能換好長袍,你也不必找女性來幫我。”
她說完之後就抱起與布衣交換過來的藍色袍子,徑直進了蒙古包裡面。
周痕他們幾人有意無意地都在蒙古外面徘徊,守着門口,以免有不開眼的人過來探望。
約莫過來半炷香的時間,一隻白淨的手拉開了蒙古包的門幃,隨後千瀧走了出來。她像是天上的仙女來到了人間,美麗不可方物,藍色的長袍完美的凸顯出她嬌美的身段和清冷的氣質。
一衆男子都看得有些發呆。
周痕和七皇子的目光又莫名其妙的對接上,兩人像是瞬間觸電一般,又飛速的轉頭,臉卻有些不自然的暈紅。
夜色深沉,光線有些昏暗,他們的異樣沒有被發現。
“只有傳說中雪山上的仙子才能和你比美。”布衣讚歎一聲,說:“千瀧,這身服裝簡直就是爲你量身定製。”
“是嗎?”千瀧本能地問了一句,原地轉了一圈,女子都愛美,她也不例外。
在幾個大男人面前,讚美的話也不好多說,布衣轉移話題道:“好啦,既然衣服都換好了,我帶你們過去吃蒙古的特色烤全羊,今晚還有篝火晚會,大家一起圍着火堆跳舞,你們可一定要參加。”
幾人轟然叫好,興奮的像是小孩子一般,都跟在布衣身後,到了篝火燃燒的地方。
當地的居民雙手勤勞,熱情好客,他們早就考好了乳羊,放在火堆旁邊不遠的位置,千瀧一行人被帶到桌前,這是專門爲她們這幾位尊貴的客人準備的。
他們用小刀直接切割烤全羊,看中哪個部位就切哪個部位,得益於蒙古漢子獨特的手藝,羊肉的羶味不見了蹤跡,入鼻全是濃烈醇美的肉香,入嘴則細膩柔滑,脣齒生津。
容衍一行人即使吃遍了容周的美食,對於充滿異域風情的烤全羊依舊讚不絕口,每個人都吃得滿嘴流油,包括千瀧。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布衣又給他們送上奶酒、奶茶和酥油茶,每種飲品的口感都不一樣,千瀧獨愛奶茶,一個人喝了不下五杯。
吃飽喝足過後,就有熱情豪放的蒙古漢子婦人過來邀請千瀧他們跳舞,布衣與他的隨從傳奇本就是蒙古人,自然加入了人羣之中。
千瀧陪在容衍身邊,藉口說不會跳舞,要先學一學,就和容衍坐在草地上看着他們載歌載舞,七皇子和周痕與那些蒙古漢子解釋一番後,害怕不會跳舞出醜,兩人罰酒過後,也在距離千瀧他們不遠的地方坐下。
他們二人想給容衍和千瀧留下足夠的空間,又何嘗不是爲了給他們自己空間。
圍着巨大的篝火堆,當地的蒙古大漢,勤勞堅毅的婦人們,手拉着手圍成一個大圈,熱情地唱着她們自己民族的歌謠,一個接一個地踢腿,隨後揚起手臂前後搖擺。
千瀧她們無法聽懂歌謠的含義,但是看衆人洋溢着微笑的臉色和歡快的動作,也能感受到他們的激動和喜悅。
不知何時,馬頭琴悠揚的聲音響了起來,很自然地就和人們的歌聲融合在一起,彈琴的是一個席地而坐的老者,鬍鬚已經斑白。
“他們這種平凡的生活多好啊……”千瀧抱着雙膝,略尖的下巴枕在膝蓋上面,看着彈琴的老者,悠悠地嘆息一句。
“其實,你也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容衍看着千瀧被火光勾勒的俏臉絕美的輪廓,平靜地說。
千瀧搖搖頭,沉默片刻,她心裡想了很多,她嚮往簡單而又平凡的生活,奈何卻與帝王家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今她想要割捨,哪能輕易做到。
諸多的往事早已成爲她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記憶,她是可以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隱居,可是那些回憶會糾纏她,她難以得到平靜。
眼前這些跳舞的人會有煩惱嗎?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一點,自己絕對不可能像他們一樣輕鬆。
有些事情生來就是命中註定的,誰也躲不過。
千瀧良久無言,讓容衍有些擔心,他想要說點什麼,卻感覺嗓子眼處像是有什麼東西撓了他一下,一陣劇烈的咳嗽破口而出。
“夜裡寒氣重,你的身體肯定受不住,我們還是進屋去吧。”千瀧擔憂道。
容衍擺擺手,他不想現在進去,千瀧還沒有看夠,他忍着咳嗽,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平靜道:“沒事,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再看看。”
他可以低下去的臉,有不正常的漲紅,那是忍耐咳嗽的表現。千瀧心裡藏着些事兒,也就沒有注意到他臉色不正常。
不久,布衣帶着他的隨從,還另外叫了幾個漢子,過來將周痕與七皇子拉走了,非得要他們兩人跟着一起跳舞唱歌,二人拗不過,只好應了。
尷尬的是他們兩人緊鄰着彼此站到了一起,雙手相互握住的瞬間,兩人都全身一顫,彷彿有電流一般。
二人都低頭,沒有說話,跟着人羣舞動起來。
千瀧遠遠地看到了他們,捂着嘴笑了起來;容衍忍耐許久之後,終於扛不住,猛烈的咳嗽聲又竄了出來。
他像一個犯錯的孩子,臉上帶着些慌張,說:“我沒事,真的,我的身體不要緊……”
沒有說完,千瀧就打斷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們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