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汗皇宮深處。
不同於容周建築婉約內斂的風格,蒙汗的皇宮顯得豪放開闊。偌大的皇宮裡面,每相鄰兩處的宮殿都相距甚遠。
在一處鍾靈毓秀,顯然從裝飾就能看出其主人非常受寵的宮殿裡面。此時此刻,一位美人剛剛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
只見她一雙含情眸,兩條罥煙眉,膚白若凝脂,環腰似細柳。剛剛睜開惺忪睡眼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她的眉眼極其動人,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一閃一閃的,整個人多了幾分靈性,顯得生動活潑。
纖長白皙的十指,如同剛剛剝好的蔥根,是一種瑩潤的白色;肌膚細膩光滑,如同羊脂玉一般。
她的五官極其精緻,立體感很強,俏臉之上有兩朵暈紅,如三月天盛開的桃花的鮮豔紅色,一縷青絲垂落在耳畔,她修長的食指彎曲着,將那一縷調皮的青絲挽到白淨的耳根之後。
所用的動作都顯得她柔弱無比,那雙手是極其動人的,讓人忘不了瑩潤的白,精緻的面容,乍眼一看好像沒什麼特別,再一看卻忽然覺得刻印在了心間。
這樣絕世的佳人,即便是美女如雲的蒙漢後宮,也是上上等的存在,那纖柔如若弱柳的身子,讓人忍不住會生出憐惜之情。
難怪她能夠集榮寵於一身,居住在如此華美的宮殿裡面,這樣的女子,身份想來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剛剛清醒過來的美人兒,目光的遊離還比較緩慢,時時看着一個地方出神,讓她憑空多出來幾絲嬌媚。
或許正在想着某個沒有做完的美夢的片段,或是不滿啼叫的鳥兒驚擾了她的好覺,也許天生就是這種慢柔的姿態。
看了她之後,恍惚之間,竟然會覺得世間的其他女子都失去了顏色。
正在這時候,站在外面等候多時的貼身丫鬟,遠遠見到小姐醒了過來,就走上前欠着身子,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的響聲突兀的響了起來,驚動了剛醒來不久的佳人。丫鬟擡起頭,眼神和美人四目相對。
美人立即回過神來,領會了丫鬟眼中那種隱晦的焦慮神色,她揮揮手遣散了周圍伺候的一衆其他宮女。
見所有人都離去以後,貼身丫鬟神情嚴肅的走到美人身邊,又謹慎的四周打量了一眼,確認安全過後,她從胸口貼身的衣服中拿出一封信,雙手舉起來,遞給了美人。
“小姐,宮外剛來的急信,說是讓您親啓。”遞給美人時,貼身丫鬟並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是簡單提醒了一句。
美人一眼看見信的摺疊方式,是她早就與另一個人約定好了的,她大驚失色,知道這是來自於對方的信號。
她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心中既興奮又緊張。
雖然入宮以後,她已經順利的得到了龍寵,每天過着萬人羨慕的日子。但是,她從來沒有忘記自己被送進宮裡來的使命,忘記那個人進宮之前給她的囑託。
有些人生來就不是爲了自己而活,看到這一封信,她也明白屬於自己命運,終究還是到來了,她躲不過去,也就只好欣然接受。
由於內心時時有種緊迫感,所以,儘管優渥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但是初衷她卻日日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忘記,也不敢忘卻。
此刻,看見貼身丫鬟拿來的信,她知道自己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榮華富貴也好,香消玉殞也好,一切都是宿命。
顫抖的手指平穩下來,打開信封后,美人含情的眸子中再也看不見絲毫柔情。一封信讀完以,美人沉默了片刻,隨後她對着貼身丫鬟說道:“我清楚應該怎麼做了,讓所有人都回來吧。”
“是,小姐。”貼身丫鬟領命離去。
美人將信封拿在手裡,雙手十指不斷翻飛,信封成爲碎屑,被她灑落到湖水之中,幾十上百條顏色鮮豔的金魚,頃刻間將碎屑分食乾淨,再也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
被召回的所有下人,不知道在他們離開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他們也不用過問,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安全。
下人們繼續着自己日常的工作,彷彿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宮殿裡面又有了生氣,不似先前的寂靜。
只是,有心仔細觀察的人,都發現美人的臉色,已經不復往昔的弱不禁風,鐵青的面龐寫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所有的宮女侍從都戰戰兢兢地工作着,不敢出絲毫紕漏。他們想起來幾年前的一件事情,當時美人正在沐浴,一隻貓跑進了她的寢宮,當時她的臉色也跟此時並無二致,後來那隻貓沒有死,只是眼珠成了兩個血洞。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所有的下人都覺得有一絲寒冷,往日裡極致奢華的宮殿,此刻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意味,每個人的心裡不由自主的又產生了一種慌亂感,讓他們想要逃離。
可是他們逃離不了。
只有那個美人,依然優雅從容的躺在臥榻上面。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是卻能淡定的喝着下人呈上來的美酒。
一杯接着一杯,到底是在品酒,還是藉此疏解心中的煩悶,就無人得知了。
不過,也有幾個心細地人發現,柔弱的美人,握着酒杯的纖長手指卻是緊緊攥着的,好像要將酒杯捏碎一般。
另一邊,布衣府邸。
離開布衣以後,傅千瀧回到自己房中。
此時的傅千瀧心頭就像有千萬根細線纏繞在一起,千頭萬緒讓她十分煩躁,真如一團亂麻裹纏在一起,讓她找不到任何有用的頭緒。
傅千瀧有了一個讓她自己不安的發現,她越來越無法做到一個殺手的純粹了。
從容衍的表白,到布衣的表白,接二連三的被人表白,傅千瀧已經深深感到自己愈發的維持不了曾經的清冷。
坐在椅子上,傅千瀧接連喝了三杯茶,可是卻感覺並沒有緩解自己的煩躁。
以前的她可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一切都那麼簡單。就是喜歡容瀲那件事,她的做法也是乾脆利落的去執行那個人說的沒一件事情而已。
哪像現在,雖然她已經或沉默或直接的拒絕了容衍和布衣,可是現在還是心煩意亂。因爲,她發現自己居然還在爲布衣因爲知道了布潛的真面目而無心煩躁。
坐立不安的傅千瀧索性躺在了牀上,這段時間她爲了拿檀珠幾次出入布潛府邸,又誤入密道,又和布潛打鬥,這些事情加起來弄得她身心俱疲。
可是,一躺在牀上閉上眼,她發現自己仍然無法入眠。
在牀上輾轉反側,儘管身心是真的疲憊到了極點,可是就是無法從容的睡去。
傅千瀧再次逼迫自己嘗試了兩三次,最終她無奈地望着屋頂,以失敗而告終。
望着屋頂發呆的傅千瀧,發現此刻連屋頂都能壓迫的她無法喘息。於是,傅千瀧翻身而起,索性走出門外飛上了屋頂,躺在了上面。
外面此刻還未真正的迎來黑夜,火燒雲肆意的在天邊燃燒,奇形怪狀的雲彩大多都被映照的通紅一片。
看着如此壯麗的晚霞,傅千瀧覺得自己糾結的情緒終於變得豁然開朗,在無限放大的蒼穹之中慢慢平靜下來。
傅千瀧想,自己從小就被容瀲收留,而現在自己的哥哥周痕又對自己百依百順。所以,她沒有布衣這種被親哥哥至於死地的痛苦。
但是,隱隱約約傅千瀧覺得自己還是能夠理解布衣。
她心裡想着:布衣和布潛是親兄弟,而且從布衣的神情可以看出,對於這個哥哥,他一直非常引以爲傲。那麼,這樣一個讓他崇拜的哥哥,現在被他發現居然想置自己於死地,布衣不禁覺得這些年的感情有點脆弱了。
畢竟,在布衣看來。布潛算是他從小到大的記憶裡不可割捨的一分部。
只是,當初多麼的美好,現在就多麼的傷心。那些曾經的兄弟情深和現狀做對比,就像是一杯毒藥,喝的布衣腸穿肚爛。
不過,躺在屋頂上的傅千瀧在看到慢慢消散的火燒雲後,突然變得從容。
她覺得,或許早點讓布衣認識到這一點,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像是,人們總是感嘆夕陽無限好,這些美麗的火燒雲都是稍縱即逝一樣,其實它們的消失只是爲了迎來一個更加靜謐的黑夜。
黑夜,雖然沒有光明的光彩奪目。但是,萬物都需要再黑夜之中休養生息。
因此,傅千瀧此刻覺得布衣早早意識到布潛的虛僞,其實還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只有布衣徹底知曉了那種虛假的兄弟感情終是會消失。那樣,布衣才能坦然面對,然後休養生息。
反而,如果布衣一直沉醉在布潛的虛情假意當中,那麼纔是最壞的結果。
火燒雲越來越淡,夜幕也開始變暗。但是,傅千瀧的心卻不在七上八下,她希望布衣能夠早早的成長起來,而不在是一個只知道崇拜兄長的無知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