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尾聲一 尾聲二 尾聲三

尾聲一、

雍正四年, 時交龍潛,纔始立冬,張家口卻已下起了這年冬天的第一場新雪。那張家口乃是出塞關隘, 只需出口北行上區區百里, 已是地勢陡轉, 寒溫有別, 與口內氣候景緻大相迥異。

那雪此時直如扯絮, 紛紛揚揚,愈襯得四野之中空蕩遼遠,清冷蒼涼, 更無半分人蹤車影。忽見兩騎駿馬遠遠自東南方馳來,馬蹄颯沓, 幾不沾地一般, 片時已至關口。

兩人見了道邊界碑, 齊齊兜馬立住,那馬跑的久了, 這時一聲嘶鳴,鼻內哧哧,不斷噴出白氣。當先一人虯髯蓋面,雖樣貌粗豪,卻也英氣勃勃, 勒繮回身, 向身後另一人抱拳道:“九爺, 奴才惟能送您到此了。”

那另一人身形瘦硬, 面容清矍, 只是一雙灰眸內神情冰冷,不免隱帶陰鷙之像。對說話那人微一頷首, 即道:“她並未說清究竟在哪裡麼?”

先頭那人蹙眉稍忖,道:“格格當日只對奴才說,只需出了張家口,九爺自會知道該到何處去尋她。”

那後一人微一猶疑,不禁又道:“她當真安然無恙麼?”

先頭那人在馬上恭謹一揖,道:“九爺,奴才此生終究不負格格所託,求九爺速出口北去,也不要辜負格格一片殫心竭慮!”

二人正自說話,卻冷不防那界碑後已慢慢走出一人,一身銀鼠羽緞雪裳,形容消瘦,在兩人身旁雪地上站定,冷冷笑道:“九哥別來可好?弟弟可沒料錯,當日之事果然是永寧設計而爲!”說畢,忍不住按着胸口嗆咳了幾聲,面色青白如紙。

先頭那濃須之人大吃一驚,忙滾鞍落馬,伏地叩首道:“奴才胡什禮見過怡王爺!”

原來這人正是怡親王允祥,那馬上另一人便是允禟。

允祥垂目冷視着胡什禮道:“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悖逆欺君至此!”他久居親王之尊,話語之中自然而有凜嚴威勢。

胡什禮原本屈膝而跪,這時聽了,反昂身起立,不卑不亢回道:“奴才此生唯恪‘忠信’二字,倘非格格諄諄囑託絕不可爲一時志氣,行事啓人疑竇,奴才早已引頸就戮,以報皇上恩典,也不必王爺今日責問。”

允祥哼了一聲,不再發言,只轉目看向允禟。

允禟卻是表情淡漠,竟似無動於衷一般,側目道:“你從保定一路尾隨而來,怕不只是要說這麼幾句話吧?”

允祥微一怔,道:“原來九哥早已知道。”喟然一嘆,道:“我從前便和永寧說過,你的心智,咱們這些兄弟中實是沒一人及得上。”

允禟聽他說及永寧,冷湛之情不由立時減了幾分,眉眼間反浮上些許溫柔恍惘之色,靜默片刻,放緩聲音向允祥道:“十三弟,永寧她現下到底在哪裡?你肯據實相告麼?”

允祥悽然一笑,隨即冷聲道:“你可再也找她不到了!”允禟大驚,翻身下馬,厲聲道:“你和老四將她怎麼了!”

允祥恨看着他道:“她這輩子皆是因你所誤,爲你所害!你如何還來問我!”

允禟踏上半步,眼內陰狠流轉,道:“你與老四若動她半分,便都用命來還吧!”

允祥笑嘆着搖頭退開些許,笑道:“要她命的不是我們,是你啊!”

“她若不是舍了自己性命死在四哥面前,如何能讓四哥深信你確實已死?如何能夠騙得了四哥?如何騙得了這天下人?”

一言甫畢,放聲大笑,直笑得眼角微潤,“你找不到她了,她的骨灰早已撒遍這塞外的茫茫草原,混在蒙古無邊的土地中,可再也分拆不開了。”

允禟木然聽他說完,伸手撫住心口,竟覺那裡空洞一片,居然並不如何傷痛,向前邁了幾步,卻突然喉中一甜,嘔出一大口鮮血,這才森森笑出聲來。撐着走到馬旁,一躍而上,脣邊微微勾笑,眼前似乎仍有永寧含笑而立,慧黠如魅,不由笑道:“你這丫頭最會使心機算計騙人,這回又藏到哪裡去了?看我還不和上次一樣找你出來!”說罷,一聲清嘯,縱馬徑奔蒙疆而去……

允祥此際才覺再也難忍,眸中終於淚轉而落,“自此後他踏遍萬里大漠,窮盡餘生,心中只欲尋到永寧,可再不會輕易去死了……”閉目仰天長笑,當年熱河初見之情仿若還歷歷在目,紅衣似火,嬌顏勝芳。可怎麼,只一忽,就這樣都過去了呢?

失神地伸出手去,可指尖惟有清風繚繞而過,不禁睜開眼遠遠望去,蒼茫大地盡頭,什麼都已再也不見。允祥脣角輕翹,怔然微笑着道:“永寧,最後,我總算爲你做了件事……”

又,和碩和惠公主。怡親王允祥第四女,名寶兒,幼齡撫育宮中。下嫁喀爾喀土謝圖汗部博爾濟吉特氏多爾濟色布騰,智勇親王丹津多爾濟之子。即歿,年十八。

——————

尾聲二、

大清乾隆三年六月。

清晨的茫茫草原,遼闊悠遠,一碧千里。精壯的牧民正驅趕着成羣的牛羊爭相追逐着一年中最豐美的水草。

丹津多爾濟負手立在草原的丘脊之上,身側一匹雖瘦骨嶙峋,但渾身毛色依舊宛若黑緞的駿馬不時地噴着響鼻,輕輕用頭拱蹭着主人的臂膀。

丹津多爾濟舒了口氣,攏過黑馬的轡頭,撫着它披揚的鬃毛,搖頭嘆笑道:“你老了,我也老了,這麼多年,其實也不過彈指瞬間罷了……”

暖風掠過,吹亂了丹津多爾濟的滿頭銀絲,繡了四團五爪龍的石青袍服下,蒼老的脊背終是再難負荷這織金嵌玉的沉重,慢慢佝僂了下來。

“額布格!額布格!”

一個十二、三歲年輕女孩子輕巧的身影歡笑着躍到了丹津多爾濟的面前,手中抱的大捧紫雲英猶自沾着點點朝露,鵝黃衫子的衣角在風中輕揚。

丹津多爾濟憐愛地凝視着這女孩,那樣的容貌,可真像她的額娘,只是那一雙淡灰色的眼眸,迷離深邃,卻與那個人分毫不差……

“額布格,您瞧圖婭採的花漂不漂亮?”女孩子嬌憨地偎在丹津多爾濟的身旁,澄澈的眼神期盼地望着丹津多爾濟。

丹津多爾濟呵呵一笑,寵愛地道:“花兒再美也及不上額布格心裡的圖婭美,圖婭是我喀爾喀萬里草原上永遠的孔雀公主。”

女孩子掩嘴微笑,剛要回話,卻突然眼望着對面的山脊定定地愣住。

丹津多爾濟眉頭一皺,順着女孩子的視線緩緩回過身去。

一騎人馬幾個躍縱已飛馳眼前,鬆蹬離鞍之際,丹津多爾濟已瞧見一道明晃晃的聖旨正舉在當先那人的手中……

“上諭:著和碩智勇親王丹津多爾濟立赴熱河,舉行秋獮大典。即遵諭行,欽此。”

丹津多爾濟跪接了聖諭,艱難地爬起身來,頭暈耳鳴,腳下踉蹌,竟自晃了兩晃,那叫作圖婭的女孩子忙搶上一步,緊緊托住了丹津多爾濟的胳膊,一時滿臉的急切關懷。

傳旨的武官哼笑一聲,瞥了那女孩一眼,踱過幾步,湊在丹津多爾濟的耳邊,低聲道:“王爺,皇上尚有口諭,卻是落不到聖旨上的,要奴才必定親口/交代給王爺。”

丹津多爾濟哀涼一笑,直瞪着那名武官,冷冷地道:“說吧!”那武官被盯迫地惶恐,稍稍偏頭轉了視線,俯首道:“皇上吩咐,要王爺此行必得帶上一個名叫不悔的格格。”

“好,好,好啊!”丹津多爾濟仰頭向天,大笑不止,只覺連綿的天地間,蒼穹壓落,雲欲擦肩,而自己,竟已痛徹心肺。

女孩子驚恐地扯着丹津多爾濟的袍袖,怯怯地道:“額布格,您怎麼了?不要嚇圖婭啊!”

丹津多爾濟斂了笑聲,抓握住女孩子的手,顫聲道:“圖婭,額布格只是……只是太高興了而已……”

女孩子蹙首猶疑了片刻,輕聲問道:“額布格,您是因爲要去見皇帝了,才這麼高興麼?”

丹津多爾濟點點頭,也不理一旁人等,兀自牽了女孩子的手,慢慢向山下走去,那匹黑馬昂首踏步順從地跟在他們身後。

女孩子走了幾步,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眼,撲閃了睫毛,奇道:“額布格,剛纔他說的那個不悔是誰家的格格啊?好古怪的名字,圖婭認不認識呢?”

丹津多爾濟腳下不停,繼續向前,草原盡頭,一輪初升的太陽正普照着大地蒼生。

“圖婭,如果有一天,額布格不在了,或者在很多年後,你身邊每一個疼你愛你的人都不在了,你也總要記得,這世間,斗轉星移、無常輪迴,惟有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纔會亙古不變、長存永續……”

以彼願消除,有情一切苦,

諸緣若未絕,縱幻亦不滅。

又,和碩智勇親王丹津多爾濟。蒙古喀爾喀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之侄,西第什裡之子。歷康雍乾三朝,是凡清廷每役輒以兵從,累軍功晉和碩親王。乾隆三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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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三、

北京城裡可從沒這麼熱過,帶了絲邪氣似的熱,雖是十月傍秋,可還沒容正午,便已讓人悶得透不過氣來。

石匠趙五呼呼地搖着芭蕉蒲扇跨出工棚來,伸腳踢了塊青石料子,一屁股坐下,卻又“哎呦”一聲叫着跳起來,揉着被燙疼的屁股,不由罵罵咧咧地咒出幾句粗話。

古二爺抱着波棱蓋蹲在下馬石碑參差的陰影裡,尺長的旱菸袋鍋裡繚繞出徐徐白色的煙氣。冷眼瞅着劉栓咂着嘴將半盆清水潑在石板路面上,那灘水隨即迅速地縮小着面積,變換着形跡蒸散到空氣中。

趙五好歹算是尋了個陰涼坐下,掙着膀子朝古二爺嚷道:“您說這叫什麼事兒啊,不都民國了麼!皇上不都給攆下來了麼!怎麼這天兒倒比原先還熱得厲害了!”

劉栓嘿嘿地笑着,撂了盆,神神秘秘地張望了下子,攏着嘴低聲說:“五哥,您沒聽人講過麼,這改朝換代,天必有異像呢!熱?光熱算什麼啊!”

趙五搔着腦袋想了想,不無憂慮地說:“那你說咱這活計,不會……冒犯着什麼吧?”

“咳咳咳!”古二爺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兩句了,“物極必反,勝極必衰,萬事兒合該都是有頭的,這大清朝氣數盡了,幹咱苦哈哈什麼事兒啊!”反手在鞋底子上磕了磕菸袋,“民國了,民國了!咱就記得現如今是民國了就成啦!”

使了大力啐了口吐沫在地上,得意地道:“你們說這要擱過去,咱腳下都是皇帝站的地兒,哪還容咱這麼啐上一口!”

趙五跟笑起來,“可不怎麼着,甭說這麼着了,咱腳巴丫子連邊都沾不到跟前呢!”

劉栓不以爲然地晃晃頭,“依我看,到底還是尊重點兒好。”走到那黃瓦朱欄的高大拱門之下,擡手搭了個涼棚,眯着眼打量着那塊碩大的牌匾,不由稱讚着:“這料兒講究,這字兒也講究!依我瞧,再換也出不來這工這料兒了。”

“可不是!”趙五大大咧咧扯起白布衫角擦着胸脯上的汗珠兒,“昨兒那個什麼斯斯文文的丁文員不也這麼說嗎,要我說啊,與其換個新的,還不如把這匾折個個兒用呢!”

劉栓眼珠子立時一亮,在趙五肩膀頭兒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着啊!五哥,這樣好啊,我就說,這東西怎麼着也是皇帝家的,橫豎咱可毀不得!沒得要沾晦氣!”

古二爺用鼻子眼不屑地哼着:“就你小子明白!”

劉栓懶得和他計較,殷勤地招呼着趙五,“五哥,兄弟上去瞧瞧,您給兄弟搭把手得了。”

趙五齜着白牙點着頭:“那還有不成!快把這活計幹完得了,大熱天的咱別總擱這兒烙餅玩。”

兩人勒好褲腰,蹬了竹板子擔的腳手架,三兩下就攀到了那拱門的牌匾下,匾上青金石琢的渾厚飽滿的“大清門”三個字在驕陽照射下金光燦爛,晃得兩個人眼睛淌淚,幾乎睜都睜不開了。

眼見還差了十幾尺遠,再靠上的架子地方窄小,竹板輕薄,已禁不住兩人,趙五便扎着馬步扶穩架子吃重的樑柱,劉栓仗着瘦小,連踩帶爬這纔上到了匾額跟前兒。探手向那匾後去摸榫卯,可誰知道只夠了幾下,臉上卻倏地變了顏色,趙五在下面看得分明,扯着嗓子大叫道:“怎麼了你!”

古二爺聽了這一聲,也坐不住了,站起來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兩步。

劉栓卻不答應,反伸了兩手進去,探着半個身子又摸索了半天,才叫了聲:“五哥,這回可得着了!”說完吃力地從那匾後扯了只黃澄澄的金屬匣子出來,也不知是金是銅,小心在胳膊彎下夾好,這才用另一隻手扶着順了下來,在趙五身邊落定,滿臉是汗,一雙眼睛裡閃動不已,興奮地說:“五哥,這八成是大清朝皇帝從前放的,肯定是鎮邪的寶貝!”

趙五隻聽了寶貝兩個字,早磕巴上了,吞了口唾沫,“寶……寶貝?快打開看看!”

那匣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東西了,一把鎖頭都已鏽死,那趙五本行石匠,就是賣得力大的本錢,這時想都不想,搬起來往旁邊的拱門牆上一砸,那匣子“啷”的一響,已應聲彈開了蓋子。

兩人對看了一眼,都有些覺得手腳不聽使喚起來,還是劉栓沉着,哆嗦着手從匣子裡掏出了一包緊裹着的物什來,那物什雖然置在匣內未見風雨,可畢竟日久,這會兒一經上手,外面所裹的層層織物都是觸手便碎,這才露出了鮮亮的內裡來,原來竟都是一水明黃色的織錦緞料。

那錦緞包得裡外三層,直待全都打開,趙五和劉栓都只覺眼前陡然璀璨生輝,霞光籠罩,直映亮了半邊腮幫子。原來那包裡竟是五顆一般大小的金珠玉寶,五色羼雜,顆顆光潤,卻沒一粒重樣的。寶石下面還壓了張對摺的黃絹紙,倒未腐朽,劉栓抽出紙來幾下抖開,卻是立時就傻了眼,擡頭對趙五問道:“五哥,您識字麼?”

趙五滿心都在那幾顆寶石上,哪裡還顧得什麼字不字的,煩躁地搔着腦袋說:“管他幹嗎!沒準就是個鬼畫符唄!”

古二爺這會兒早在下面看得脣焦舌幹,全身燥汗,當下也不理會什麼年紀面子了,陪着笑叉手叉腳也爬了上來,口裡只說:“呦,這東西有年頭有講究,你們小子哪兒認識,快叫我瞧瞧!”

三人心中都如火燒一般,渾身血脈賁涌,好象全衝到了頭上,你爭我搶,在那半空的竹架子上鬧成了一片。正當此時,卻猛聽一聲大到極點的巨響,竟是那塊“大清門”匾額不知怎麼鬆了卯扣,轟然一聲,摔墜在了拱門下的石板地面上,塵土紛揚中,露出匾後筆走龍蛇三個大字,赫然竟是鐫的“大明門”。

三人幾目相對,都是一片茫然驚畏,再沒人注意那頁黃絹紙已掉在了腳下。

忽而烈日豔陽之下,一縷微風輕乎吹過,捲了那頁紙飄飄搖搖向遠處飛去,那紙在碧空中蔓展開來,原來上面寫得正是四句董體硃砂紅字:

“使河如帶,

泰山若厲。

國以永寧,

爰及苗裔。”

末尾堪堪題了御筆兩字,卻是勁力不支,宛帶水痕,可是也再無人知曉是誰的手書了。

故事總是輪迴,

萬物周而復始,

生命便如——

一個寓言。

又,清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世宗憲皇帝崩於圓明園。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廢太子贈和碩理密親王允礽死。

雍正四年九月初三日,原封和碩廉親王允禩死。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和碩怡賢親王允祥死。

雍正十年閏五月十九日,贈多羅誠隱郡王允祉死。

同日,和碩恆溫親王允祺死。

雍正十三年三月,固倫恪靖公主死。

一九一一年,清亡。

26.二十六11.十一11.十一6.六29.二十九5.五55.五十五25.二十五34.三十四52.五十二20.二十42.四十二12.十二58.五十八7.七49.四十九3.三33.三十三11.十一54.五十四32.三十二33.三十三25.二十五7.七27.二十七33.三十三39.三十九41.四十一36.三十六51.五十一26.二十六56.五十六21.二十一9.九3.三53.五十三29.二十九30.三十21.二十一31.三十一29.二十九41.四十一53.五十三26.二十六53.五十三11.十一28.二十八9.九52.五十二38.三十八13.十三36.三十六21.二十一7.七12.十二20.二十36.三十六19.十九36.三十六48.四十八56.五十六48.四十八38.三十八19.十九13.十三57.五十七12.十二23.二十三6.六56.五十六56.五十六51.五十一39.三十九18.十八28.二十八58.五十八42.四十二15.十五24.二十四9.九21.二十一33.三十三15.十五15.十五7.七48.四十八40.四十5.五20.二十22.二十二56.五十六19.十九24.二十四10.十9.九14.十四52.五十二22.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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