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露水和蚊蟲的圍困中守了一夜，蘇吉拉納親自指揮的第一仗無果而終。就在這時，一隻小船載着兩個兄島稽察隊員，借夜幕掩護闖過封鎖線登上南岸，向他們通風報信。兄島那邊已和海盜成相持狀態。各軍種已經徵集一萬名後備軍，訓練十天左右便能上戰場。
看着海峽中的鉅艦大炮，這個消息並沒有讓大家高興起來，而且他們還帶來一個壞消息，海軍艦艇差不多都被擊毀。甚至，大點的民船都被海盜用火箭焚燒殆盡。
戰局已經明確，海盜意在阻北打南。兄島那邊雖然海軍力量不敵對手，但陸上集中了大教區主力部隊，且物資充裕，人口衆多，料無近憂。海盜對海峽的封鎖非常堅決，如無其他地方援軍相助，兄島軍隊也打不過來，這裡要全靠他們自救。
不管圖普離開珊瑚港是求援還是避難，他必須將警訊帶給南方大教區。江玉琴在更早的時候也應該按程序上報了匪情。當地海軍在絲敖留駐大量艦船，即使故意拖延，最多一個半月後也能到達。海魔絕不會等到那天被動挨打，他們肯定有個目標，能在短時間內完成。
蘇吉拉納又想到自己。大局失控，從全寧梓往下排，連數七八個人都輪不上他來擔責任。蘇吉拉納可以什麼都不做，在弟島這裡保全隊伍，把軍民損失降到最低就是戰果。
只能做這個選擇嗎？
蘇吉拉納並非本地土著。按照稽察隊的培養原則，孤兒必須在五歲前交換到異地受訓，以便讓他們徹底擺脫親族影響，認教會爲父母。但是，他在這片島嶼上生活了二十年，山山水水，男女老少，他都有了深厚感情。
年輕的總指揮正在苦思冥想，博爾克的通訊兵趕到這裡告訴他，又一羣海盜在東南半島北面登陸。約一千人向長白雲山脈前進，留下十幾艘海盜船在海岸線附近接應。
弟島中央有一排南北方向的高峰，叫作長白雲山脈。其中幾座超過三千米，雄偉險峻。蘇吉拉納把部下叫進來，指着地圖上說：“這個登陸點距阿薩耶城一百公里。部隊集中所有裝備，立刻出發，明晚天黑前趕到那裡，目標是奪回登陸場。戰鬥要在夜間打響，海盜不熟悉地形，夜裡戰鬥會使他們陷於混亂。無論海盜上岸後要幹什麼，失去登陸場都是致命的。”
衆將領命，分頭準備。蘇吉拉納又給全寧梓寫了封信，讓那兩個稽察隊員帶過海峽。信中說，海盜似乎要在山裡找什麼東西，不會長期佔領。他將帶領弟島剩餘將士把敵人拖住，再組織弟島二十萬居民騷擾海盜。等支援到來，裡應外合，將海匪殲滅在此地。
準備就續，蘇吉拉納帶領一千名混合部隊，由東向西橫穿陸路。第二天晚上，最後一抹餘輝將要散去，他們再次聽到了波濤聲。“全體停下。注意隱蔽！遇到小股海盜務必全殲，不要走漏風聲。”
蘇吉拉納下完命令，帶着幾個將領連續急行，來到附近一處小丘，向沙灘上觀望。海面上十多條小型海盜船燈火齊明，灘頭陣地上有一百多名海盜守在那裡。
“你們海軍能不能派人游過去，接近敵船，放火燒燬？”蘇吉拉納問馬里奧。後者原本有十數條船，已經悉數被擊沉在海峽。手下數百名海軍士兵成了陸軍後備隊。現在長官提了個能發揮海軍特長的任務，馬里奧欣然接受。
“只是，幹這活需要幾個人一組，人多了會被發現，人少，恐怕不能把海盜船同時燒燬。”
“不用都燒燬，只需焚燒幾艘，但一定要同時起火，讓他們首尾不能相救，陷入混亂。你們一放火，我們就在陸上發動進攻。”蘇吉拉納又問沙欣：“陸軍的排弩可以打到海上的船嗎？”
沙欣目測距離後回答：“現在夠不到。仗一打起來，敵船肯定會駛過來救岸上同夥，那時我們就有把握了。”
半小時後，一千名官兵悄悄摸上制高點。海盜對陸上戰術並不熟悉，這樣一個制高點竟然無人把守。也許因爲連日來過於順利，他們有些麻痹。外加海上濤聲很大，掩蓋了軍隊登山的聲音。
十具排弩也被拉上山頭。這是一種大型擊發武器，每具都要兩名壯漢去擡。使用時固定在陣地上，將幾公斤重的鐵桿巨箭套在牛皮粗筋上，兩人一起拉開，用掣抵住，發射時扳開掣，可將鐵箭射出幾百米遠。這是弟島陸軍僅存的十具排弩和幾十支鐵箭，都被運到這裡，蘇吉拉納要集中火力打一場勝仗。
另外一路，馬里奧已經親率突擊隊，迂迴到遠處礁石羣中游進大海。天色黑下來，陸上官兵每人手心裡都是一把汗。最難敖的十分鐘過去。終於，遠處一隻三桅船上騰起明亮的火焰，越燒越高；接着就是第二艘、第三艘……
“發射！”
蘇吉拉納一聲令下，士兵們發射弓箭和單人使用的小型弩箭，目標是岸上的海盜。一時間敵人東奔西竄，完全失去有組織的反抗。等海灘上的敵人死傷得差不多了，蘇吉拉納向天上射出響箭，成千名士兵聽到聲音，衝下山頭。幾百名民團也從遠處掩殺過來。
等他們衝到沙灘，僥倖逃命的海盜已經跳下淺海。剩下的海盜船駛向海岸，接應海盜。火箭從船上飛出來，有組織地射向沙灘，阻斷陸軍衝鋒。火光中，海盜們紛紛從大船跳進小艇，拼命划過來，看樣子要奪回登陸場。
“你能看清是哪條船在指揮嗎？”蘇吉拉納問身邊一個海軍軍官，他被馬里奧留下來供蘇吉拉納諮詢。海軍軍官仔細辨認，指定一條大型軍艦。它被幾隻小艦艇圍在中間。有個旗手正在不停揮動信號旗。
“所有排弩齊射這條船，務必擊沉！”
片刻後，十隻兩米長的鐵箭帶着呼嘯聲，掠過海灘上空飛向海盜船隊。鐵箭上塗抹了紅磷，還在半空中就燃起火焰，明黃色的火焰刺破夜空，甚爲壯觀。一陣喊叫聲遠遠傳來，海盜們紛紛跳水逃生。那條船從頭至尾多處起火，迅速燃成火炬。
那正是指揮艦。海盜受到重創，相持了一會，知道無法取勝，乘坐餘下的船向遠海退去。馬里奧帶領水軍完成任務後游回岸上，弟島官兵集合起來打掃戰場。望着海面上熊熊燃燒的敵船，衆人臉上露出久違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