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李姑母與大巧聽到了方纔的話, 又瞧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心中明白是怎麼回事,只笑着對心兒說道:“又來叨擾兩位掌櫃的了, 敏郡王妃定了一副刺繡,還需掌櫃的定奪。”

心兒纔回過神來, 笑着點了點頭, 一面命人捧了茶來, 一面讓她將這刺繡的大概說了一番, 聽完之後, 她與衆人商議了一番,纔將這繡樣定了下來,李姑母與大巧也不敢多留,只又說了幾句便告辭離了百花塢。

二人離了穆府,便往繡坊走去, 一路二人都沒多言語,快到繡坊時, 大巧終還是忍不住說道:“姑母,掌櫃的自從去年年節前便忽的不來繡坊了, 我只當是她受了累, 且又未聽說掌櫃的出閣,卻不想竟是有了身孕。”

李姑母忙將手指放至脣邊“噓”了一聲, 說道:“這有身孕可是女人的一樁大事,既然掌櫃的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便只當做不知, 此事萬萬不能再旁人面前提起。”

大巧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不妨身旁忽躥出個人來,二人嚇了一跳,仔細一瞧,原來是姑父李全。李全一瘸一拐地湊到二人面前,問道:“你們娘倆說什麼呢,誰有了身孕了?”

二人不妨他竟聽了去,不由得面面相覷,李姑母忙說道:“你又渾說什麼呢,哪裡有人有身孕了?”

那李全瞧了二人幾眼,便也不問了,只伸手對李姑母說道:“快把那散碎銀子給我些,我要買酒去。”

李姑母一聽他又要吃酒,也氣了起來,忿忿說道:“你日日只知道伸手要銀子,我在繡坊的工錢全都給你拿了去還不夠,連大巧、小巧你也不放過,常伸手來要銀子。今日我索性告訴你,我再沒銀子給你去吃酒了!”

李全哪管那麼多,仍說道:“你少次次這麼糊弄我,如今這掌櫃的撒手不管,繡坊還不是你說了算,你拿些銀子出來,還不是容易事?”

李姑母“呸”地啐了他一口,說道:“虧你講得出這吃裡扒外的話來,若不是穆掌櫃的,你哪裡來的銀子在都城置了院子,更哪裡能日日吃得到酒?”

李全聽她這麼說,也有些惱了,只說道:“這少將那掌櫃的誇得那麼好,這銀子可不是你們掌櫃的給的,給我銀子這人,八成是瞧上了那掌櫃的,纔出手大方,給了這筆銀子。”

李姑母聽她這麼說心兒,也氣了起來,伸手便要去扯他的衣裳。他倒是像忽想到了什麼似的,呆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忙躲過她的手,身子不由得一個趔趄,險些倒了下去。

他忙站穩了,瞧了她二人一眼,一面轉身朝後走,一面說道:“臭婆娘,不給倒也罷了,竟還要動手。”說罷,也不要銀子了,一瘸一拐地跑遠了。

大巧瞧她走了,忙扶了她說道:“姑母,您少生些氣吧,好歹前些日子姑父都沒來找您討銀子。”

李姑母嘆了口氣,說道:“他若是日日來討我要,我這心裡還放心些,若是他不來討銀子還四處吃酒,我愈發要擔心了,不知他爲了這銀子,又做了什麼昧良心的事來。”

大巧忙又寬慰了她一番,姑侄二人才回到繡坊去。

一日,心兒閒來無事,便順手拿起一冊書瞧了起來,瞧了幾眼,便覺得腹內胎兒動彈得歡,便索性擱下書,從枕下將那墨黑的玉佩拿了出來,一面輕輕撫着隆起的腹部,一面柔聲說道:“孩兒,你可是同娘一樣也想爹爹了?爹爹不在你身旁,你若是想他了,便只將這玉佩當成爹爹。”

她正說着,便見秋露走了進來,她忙將玉佩收在枕下,笑道:“方纔只聽她們說嫂嫂去了繡坊,不想你這麼快便回來了。”她一面說,一面從榻上下來,二人便在繡墩上坐了下來。

秋露接過綠果捧來的茶,吃了一口,才笑着說道:“今日無事,便去繡坊瞧了瞧,有李姑母操持打理,倒不需我們再管什麼。”

心兒點點頭,說道:“嫂嫂說得沒錯。心兒今日還想着,如今已經是四月了,天氣也暖了起來,明日請了人來給繡娘們再做身輕薄些的衣裳吧,她們身上穿的還是年節上的。”

秋露點頭笑道:“你這個掌櫃的倒也少見,隔三差五便給些好處給她們,不是做衣裳,便是給首飾,前些日子纔給的那金耳墜子我瞧着她們還戴着呢。”

心兒也抿嘴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卻不妨秋露忽想到了什麼,擡眼瞧了心兒一眼,斂了笑,只說道:“忽想起今日在繡坊還遇到一件事,回來的路上我想了一路,終還是得告訴你一聲。”

心兒不知她要說什麼事,仍帶着笑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還能讓嫂嫂一路上都在琢磨着。”

秋露擡眼望了她一眼,緩緩說道:“今日繡坊接了一樁活,本也沒什麼不同尋常的,不過是太后娘娘的壽辰要到了,宮裡的人瞧到去年敏郡王送的炕屏太后娘娘喜歡,便也尋了過來,只說要繡一件仕女圖的掛繡,連那仕女圖的原圖也拿了來。可不想那人卻是、卻是淳安長公主身邊的人。”

心兒不妨竟是淳安長公主,也微微吃了一驚,瞧了秋露一眼,問道:“竟是她?”

秋露點了點頭,便接着說道:“我聽說是她,便有些猶豫起來,只待那侍女拿出卷軸來,我便尋了理由想推脫她,只說如今已是四月,而太后壽辰是六月,時間倉促,恐怕不能完成。”

“誰知那侍女卻不肯依,只說是太后娘娘也想再瞧瞧鳳來繡坊的繡品,繡坊不肯接,便是要違了太后娘娘的心意了。”說到這裡,她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她既將這話講了出來,無論是誰也都要將這活接了下來。”心兒淡淡說道。

秋露忙點了點頭,說道:“我無法,只得接了下來,過一個半月,那侍女便會來取。”

心兒一面低頭撫了撫肚子,一面說道:“嫂嫂也知道長公主那日曾來過繡坊,心兒瞧得出她對我頗爲介懷。可如今她竟讓我們爲太后娘娘繡這生辰賀禮,此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秋露也有些不明白,只說道:“我心中隱隱也有些不安,可思來想去,仍想不出她究竟想做什麼,莫不是這仕女圖有什麼不妥,犯了太后娘娘的忌諱?可終究還是怪不到我們頭上,終還是長公主送了去的。”

心兒想了想,說道:“思來想去,仍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總覺得此事哪裡有些不對,嫂嫂,無論如何也要囑咐李姑母多加小心。務必按照那侍女圖來,一點差錯也不能有。”

秋露點了點頭,心兒仍有些不放心,她想了想,想囑託秋露幾句,可心中卻也有些亂了起來。

秋露便笑了笑,說道:“興許是你我多想了呢,或許就是太后娘娘喜歡我們繡坊的東西,聽說長公主最受太后娘娘疼愛,她便也要討娘娘的喜歡,纔來我們繡坊的。”

心兒點點頭,忽想到了什麼,便說道:“嫂嫂,下個月是幸郡王妃的生辰,你若是瞧到了王妃,便問問,太后娘娘可有什麼忌諱的?王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定然是清楚的。”

秋露點了點頭,又瞧她微微蹙着的眉頭,忙寬慰道:“好了,心兒,眼瞧着再過三個多月你便要生了,可萬萬不能思慮過度,你只好生養着,好歹繡坊有李姑母和我在呢。”

心兒笑笑,姑嫂二人又心不在焉地說了幾句,秋露才離開了。

到了五月,秋露便隨着穆老夫人、蔣氏去了幸郡王府。她心中記掛着淳安長公主的事情,便細細問了幸郡王妃。

幸郡王妃性格和善,便將太后娘娘的忌諱細細講給秋露聽。秋露將她的話小心記了下來,到繡坊與那《牡丹仕女圖》對照了一番,都沒找到半點不妥的地方,她這心才略放了下來,只將此事一一告知了心兒。

心兒聽她這麼說,也鬆了口氣,只要不是觸犯了太后娘娘的禁忌,便不會犯下大錯。無論長公主她想做什麼,至少能保得了穆家、保得了繡坊。

她這緊繃的心總算是放鬆了下來,便也不再常請了李姑母小心叮囑她了,只瞧到秋露時只問幾句,好在一切順利,大巧、小巧姐妹二人的手藝愈發精湛了,繡這仕女圖,倒得心應手,衆人愈發是鬆了口氣。

心兒不再多想着繡坊的事,只瞧着腹部一天天大了起來,心中也更加期盼起來,不知他是男是女,更不知他長什麼模樣,若是嶽明屹回來後,他可否能認出這便是他的骨肉?

想到嶽明屹,她又有些擔心起來,他一去已經半年多,卻無半點消息,不知他在福建可還順遂,更不知他何時才能回來,何時才能瞧到他的孩兒。她想去打聽他的消息,可卻又不知該問誰,便只等着好了,想必若是大軍有什麼消息,定會傳到都城來,如今沒消息倒未嘗不是件好事。

她這麼思量着,便聽到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原來是綠果帶了繡坊的繡娘走了來。心兒瞧到那繡娘急匆匆的神色,忙問道:“可是繡坊出了什麼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除夕了,祝各位小主新春快樂,新的一年開開心心,順順利利!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