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她是誰,如今能再次擁有她,都是上天給自己的一次機會。爲了她,等全了國家夢,等有足夠的力量全身而退時,就給她一個安定之所。從此學范蠡隱於五湖,不問國事,只取悅於所愛的人。
“我餓了。”懷裡的人擡起一張燦若桃李,堪比牡丹的嬌顏。他一個沒忍住,輕輕啄了一下她粉嫩的面頰。
“咱們去吃飯!”說罷,抱着她直往亭中而去。亭子中的小几上,時令的小菜已經擺上。
秀兒想起剛纔的一幕幕有可能被他人看到,不覺無地自容,藏在他的懷裡,不肯露面。
“傻丫頭,不該看的他們看不到,不該聽的他們聽不到!放心!來,吃飯。”說罷,夾起菜送了過來。
秀兒無奈,就着筷子吃了起來。
整個下午,兩人像是在一個被隔絕的世界裡,忘記了戲劇,忘記了國事家事,忘記了外面的紛繁複雜。
不覺已是日漸黃昏,纏綿了一個下午的人兒不捨地回到了青葵園。
園子裡,一切平靜如初。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盧文來報:兇手正是所料之人,一切都已經圓滿處理妥當,請少爺放心!
盧摯點頭知道了,盧文下去準備行程所需之物。
黃昏的江面已然存留着陽光所帶來的熾熱,稍顯躁動的江水鬧着情緒滾滾而下,江面上的船隻嗚咽着往前衝去,趕在夜色低垂時停靠在港灣裡。
再次踏上這片江岸,秀兒的心裡是不一樣的心境,可痛卻是更深了一層。
從驛館出來就一直抱着她的盧摯,覺得雙腿猶如灌了鉛一樣的沉重,這個小小的身體原來有如此大的魔力,讓自己如飲了千年深藏的甘醇一般無法自拔。隱隱有成癮的趨勢。
看着來來往往上岸上船的行人,揪心刻骨的痛撕裂着他們。秀兒掙脫開盧摯的懷抱,伸手拿出錦帕,咬破指尖,愴然寫下:山無數,煙萬縷,憔悴了玉堂人物!倚篷窗一身兒活受苦。恨不得隨大江東去!
盧摯雙手接過血帕,心似是被碾過一樣痛得麻木,痛得窒息。星光璀璨,月亮高升,縷縷白雲絲絲環繞,漂浮舒展。他無奈踏上征程,懷裡是愛人用血寫就的深情,而她的身上,也留有自己一生的深情。
江水悠悠情意深深,一朝與君別,心隨歲月長。京城,京城已經成爲秀兒翹首以待的地方,更成爲秀兒夢起始的方向。爲了夢,爲了能夠早日相聚,她將永不停歇。
回到青葵園後,秀兒從踏進中廳開始,就覺得有人在後面跟着她,等她轉身看時,只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
“小姐,什麼事?”盧文見秀兒有些神不守舍,問道。
“沒什麼?”秀兒看了隱於樹叢中的身影一眼,不動聲色地說。
“盧文,你先回去罷,我和靈兒去一下青雲社,找師叔問一下新劇本的事情。”秀兒一隻腳已經跨上了臺階,又突然想起了還有事情未辦,就轉身往青雲社走去。
盧文答應一聲回去了,秀兒加快了腳步,眼睛不時地瞥向身後那個尾隨的身影。
到了青雲社。劉君漵正在一個人喝茶遐思。見到秀兒立刻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是不是一天沒見我,想我了。我也正想你呢,不想你就過來了,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秀兒臉色一凜,橫了他一眼,“師叔沒喝酒就說上醉酒的話了。來喝些茶清醒清醒,我再和你說正經事,否則我明天再來。”說着上前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見秀兒有些生氣地虎着一張臉,他趕忙賠笑道:“還真是喝醉了,口無遮攔的,不過這真的是我的想法,我不想向你隱瞞什麼!”見秀兒作勢要走,上前拉住秀兒,告饒道:“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來,坐下,有什麼事兒儘管和我說。”
秀兒餘怒爲消,背過身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說道:“我是想問問師叔關於新的劇
本的事情,先生可與師叔說過了。”
“新劇本?哦。”他拍了拍腦袋,“今日回來就有事情處理到現在,倒是忘記了,新的劇本是先生早已深思熟慮好的情節和人物。只是沒有動筆寫下來。因爲要寫《拜月亭》,所以那個就暫時擱置了,這下正好,繼《拜月亭》之後可以演這本劇作了。”
“那什麼時候能夠看到劇本呢?”秀兒一聽新劇本已經有了眉目,立刻興奮了起來,轉身熱切地看着他。
君漵倒是擺起了譜,往椅子上一靠,舉起右手一根根打量着,不緊不慢地說:“讓我想想,對了,我記得先生和我說過。你看看,我這記性,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說罷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
秀兒一看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可又發不得,只好冷聲說:“那師叔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等你什麼時候想起來了,通知一下我就是了。我好事先準備一下。”說完站起來就欲離開。
“哎喲,秀兒,你別生氣。”他一下子慌了。本想讓秀兒對自己的態度好點兒,沒想到倒是弄巧成拙了。
“我想起來了還不行嗎?”
秀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個方法對於他來說百試不爽。想吊我的胃口,門兒都沒有。
“我就怕你這句話,動不動就是我走了。你明知道的!算了,不說了,再說你又該生氣了。怎麼現在就這麼愛生氣呢?”他發着心裡的牢騷,秀兒裝作沒聽見一樣。
見秀兒沒有絲毫的反應,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先生說三天之後你就能看到新的劇本。”
“三天?這麼快!”秀兒驚叫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就是三天。是先生親口告訴我的,所以不要懷疑我的話。所以你還有兩天時間休整一下,兩天之後就要白天兩場演出,晚上熟悉劇本,可以等到半個月《拜月亭》的演出結束後再開始排練。”
“不,不用等到半個月之後,我白天演出,晚上可以排練。”秀兒急急地說道。
“你不要命了!白天兩場演出我就懷疑你是否吃得消,晚上還要排練,你不是說夢話吧!就這樣,半個月之後排練新戲。”劉君漵一副強硬得不容商量的態度,又補充道:“即使你不要命,這青雲社裡的其他人還要命呢!並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秀兒一看沒有緩和的餘地,就不再強求,看看天色已晚,就起身告辭。
迎面走來一個粉色的身影,秀兒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待走近了纔看清是解語花,她低着頭,端着一盤點心從秀兒面前疾步走了過去。
秀兒心裡嘀咕着,是她嗎?還未走出院子,就聽到身後傳來哐啷的一聲盤子摔碎的聲音,接着是君漵的怒喝:“我不是讓你呆子自己的屋子裡好好反思嗎?你怎麼跑出來了,是不是想讓我把你鎖起來,還有,我再告訴你一遍,以後我這個院子你裡德遠遠的,不準再進來。”
這個君漵的脾氣還真是大,秀兒從未見他如此發過火,看了臉有驚色的靈兒一眼,出了院子。
待二人走出青雲社沒多遠,秀兒感覺那個身影又跟了上來。想必今晚是不會罷休了。她琢磨着往前走。
走到落霞居前,她對身後的靈兒說:“你去準備洗浴用的水吧!我在這兒吹吹風,感覺有些悶,一會兒我就上去。”
“小姐,你沒事兒吧?”靈兒有些擔憂。
“沒事兒,回去罷!”秀兒給了她一個微笑,以證明沒什麼大礙。
靈兒這才叮囑她早些回去,天晚注意安全,然後去準備了。
秀兒看靈兒已經轉過了牆角,纔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往院子裡的樹蔭下走去。
“出來吧!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就是想見我嗎?現在是我自己一個人,你不出來,還等到什麼時候?”秀兒冷聲說道。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聲
在身後響起,之後來到秀兒面前,秀兒定睛一看,“真的是你?你爲什麼要跟着我?鬼鬼祟祟的,可是有什麼企圖?”
只見面前的解語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秀兒一驚,趕忙拉她起來,可她死活不肯挪動一步。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這個樣子!”秀兒急了。
“對不起!秀兒小姐,對不起!我是來求你饒恕我的!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小肚雞腸之人計較,原諒我吧,另外,請不要趕我離開青雲社,因爲離開了這裡,我只有死路一條,我家裡還有一個瘸了腿的哥哥需要我養活,我如果離開了這兒,就是兩條命啊!”解語花聲淚俱下,哭得悽悽慘慘。
秀兒聽得一頭霧水,急忙拉住她,“你把話說清楚,是誰讓你離開的?你怎麼來求我?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難道你真不知道?”她止住悲聲,一臉懷疑地看着秀兒。看到秀兒確實不像作假。就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對不起,小姐。您的戲裝是我剪的,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是我嫉妒您既得到了劉師傅的愛,又能夠做主角!我才做出這種不計後果,愚蠢之極的事情。所以請您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其實我剪完就後悔了。求您原諒我,原諒我!不要趕我離開這兒。”
“你說,我的戲裝是你剪的?”秀兒一陣惱怒,厲聲說道:“師叔不喜歡你,是師叔的事兒,你怎麼可以遷怒於我?而出演主角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這事兒應該反思自己。你怎麼可以背後這麼做,你想過沒有,如果昨日的演出不能順利進行,現在你就不可能平安的跪在這裡,青媽媽會饒了你嗎?她會怎麼懲罰你!你想過沒有?”
“對不起!小姐,我早後悔了,也害怕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請您原諒我,不要趕我走,只要將我留下來,我做牛做馬來報答小姐!”說罷,又是一陣叩頭。
秀兒暗自嘆了一口氣,定是他的決定,讓她離開,想想她一個入了樂籍的女子,能到哪兒去。同時可憐人,她能夠體會她嫉妒心作祟時的瘋狂舉動。只要以後悔改就好,想想自己的演出中還真少不了她,就釋然了。
“你起來吧!沒有人要你離開。只是以後做事切不可魯莽。還有以後要致力於苦練基本功,這樣纔有可能出演主角。你走吧!”秀兒看着她額頭上往外甚者血絲的傷口,氣也消了,朝着她揮了揮手。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小姐您這麼善良,一定會有好報的!我一定謹記您的話,努力改正!”解語花又磕了兩個頭,才起身躬身退着離開了。
秀兒站在夜色中,愣愣發了一會呆,才轉身回了攏月閣。
而在她的身後,假山背後的陰影裡,兩個粉裝的女子壓低聲音說:“她相信你了嗎?”
“信了,她已經答應讓我留下來了。”女子洋洋得意的聲音掩飾不住的興奮。
“不能大意,她身邊還有一個盧文呢!我們還得進一步取得她的信任,纔好方便行事。”陰冷的聲音在黑夜裡猶如鬼魅。
“你說吧。該怎麼做!我就不信,這園子裡的光彩事兒都是她的,我要讓她名譽掃地,想讓我出這園子,哼,說不定最後滾出去的會是誰呢?”
“既然你有這樣的雄心壯志,我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這是五十兩銀子,你這麼辦。”說着低聲附在另一個身影的耳邊嘀咕了半天,對方頻頻點頭,之後二人隱身在樹影中,一個往青雲社溜去,一個往落霞居款款而來。
第二日,因爲已經熟悉了舞臺和觀衆的熱情,所以秀兒在舞臺上更加的嫺熟與老練。也覺得輕鬆起來。演出結束後想到以後再也沒有閒暇的時間,就想到街上逛逛,順便去菊心坊看一看,想到已經有些日子沒去菊心坊了,雖然和宦柔見過幾面,也是匆匆而別,就招呼靈兒,二人往大街上就遛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