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算我白問了。”窩闊臺鬆了口氣,心裡對這個出身於青樓的女子更多了一份敬重,“放心吧!我會讓你們安然的離開揚州的。”
二人在落霞居的前廳分手,秀兒送他乘上馬車,目送他遠去,纔回了攏月閣。
一回到攏月閣,靈兒就趕緊跟了上來。“小姐。剛剛我尋找盧文的時候,看到風煙小姐出去了。”
“出去了。”秀兒一聽,瞪着靈兒,“怎麼不早說?去了哪裡?有沒有人跟着?”
“不知道去了哪兒?也沒有人跟着,因爲盧文,盧文要帶窩公子過去,就……”靈兒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趕緊低下頭認錯。
“你呀!什麼時候做事才能夠懂得隨機應變,獨立應對一切!算了,她一定是去找哈爾倫赤了。哼,她以爲她自己有多大面子呢!”秀兒走到几案前,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
“靈兒,去中廳處盯着,看她什麼時候回來,回來後有什麼表現!都要細細地回稟與我。”
靈兒答應一聲趕緊走了出來。
秀兒坐在繡墩上,雙手托腮,想着怎樣才能救出先生。不覺入了神。
“秀兒,秀兒。”華蕊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站在秀兒身邊輕聲喚道。
“姑姑。”秀兒猛的驚醒。忙擡眼疑惑地看着華蕊。
“秀兒,去看看月媽媽吧!”華蕊的臉上有明顯的淚痕,眼睛紅紅的。似是壓抑着巨大的悲痛似的,強裝平靜地看着秀兒。
“月媽媽怎麼了?”看到華蕊,秀兒的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一下子抓住了她,她只覺得身上的一種力量突然就煙消雲散了,心裡空落落的煩躁。
“她不大好!你還是過去看看吧!”華蕊轉身,用手悄悄地抹去滑出眼睛的淚水。
秀兒站起來,衝出了攏月閣,很快三拐兩拐就到了清雅閣。
站在清雅閣的門前,她遲疑着,不敢推門進去,她害怕,害怕前幾日還和自己親親密密地聊着天的月媽媽,推開門時已是另一種姿態面對自己。
她的手附在門上,可無力推開。
“快進去吧!正等着你呢!”從後面趕來的華蕊拉着秀兒,推開了門。
屋子裡,青娘在,還有一位長着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看着牀榻上的人兒。大夫垂手呆在一旁,臉色木然而露出惋惜之意。
秀兒顧不得一一見禮,看到牀上枯瘦的身影,一下子就撲跪在牀前。
“媽媽,媽媽,你怎麼啦?你怎麼啦?”秀兒顫抖着手抓住牀上的錦被,驚叫道。
牀上閉着眼睛的月娘,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黯淡的眼神在看到秀兒的剎那,迸發出少許的光彩,右手顫顫巍巍的摩挲着,想要擡起來。
秀兒一把捧起她的手,將她敷在自己的臉上,滾滾而落的淚水順着臉頰落入蒼白的掌心
“媽媽,媽媽。對不起!秀兒來晚了!來晚了!”說罷泣不成聲。許是受到她的感染,屋內又是啜泣聲一片。
“不哭,都不要哭了!都笑起來!也好讓我笑着離去。”月娘微弱的聲音勸解道。
秀兒使勁抽了抽鼻子,將眼淚逼回到眼睛裡,綻開猶帶着淚花的笑臉。
“媽媽,我不哭!我要讓媽媽笑!讓媽媽笑!”她將自己的臉埋在月娘纖細的手掌中,偷偷擦去仍然滾出的淚水。
“秀兒,我今個叫你過來,是想讓你認識一個人。”月娘微微動了動手,示意秀兒看着自己。
秀兒擡起頭,看着月娘。
“他就是這個青葵園真正的主人鄭親王多倫貝爾王爺。過去見過王爺!”月娘命令道。
秀兒轉身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那名男子,原來他就是這個青葵園神秘的主人多倫貝爾王爺。
走過去深深施了一禮,跪下叩拜:“小女子珠簾秀見過王爺,剛纔不知王爺在此!失禮之處,請王爺見諒!”
多倫貝爾王爺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小的身影。剛纔進門時雖然失魂落魄可仍然動人心神的姿容
讓人不能忽視。原來月娘一直牽掛的人是她!
“起來吧!不知者無罪!何況如今特殊情況。月娘一心記掛着你。你還是好好和她說說話吧!你的事兒我自有主張!”說罷,起身離去。青娘在後面拉起秀兒,悄悄跟了出去。
“媽媽,媽媽。”秀兒一看屋內沒了別人,跪着到了牀前。拉住月娘的手,“媽媽,幾日不見,怎麼就這般形容了呢?”
“其實主子身子一直不好!常常咳嗽,最近這半年來更是咳得半夜睡不着覺。如今更是厲害起來。只是瞞着外人而已。”華蕊走了過來,又將被角重新掖了掖。
“那我也不是外人啊!怎麼不讓我知道?我都沒有好好陪陪媽媽。”秀兒悔恨不已。
“是主子不讓告訴你的,我們知道這段時間對你來說是多麼重要!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起來吧!地上那麼涼!入秋了,傷了膝蓋可怎麼好!”月娘疼愛地看着秀兒,手微微用了用力。
秀兒站了起來,華蕊搬了個繡墩讓她坐下。
“秀兒,剛纔王爺已經答應你了,你的事兒他會幫你辦好的!所以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等到這段時間過去,就帶着全劇組的人員一起離開揚州,到京城去!媽媽雖然知道那兒也絕非天堂理想之所,可我還是希望你去碰一碰、試一試!”她使勁喘着氣,積蓄着力量。過了一會兒,接着說:“只是要要防備所有的人。切不可依靠他人,這是媽媽最後能爲你做的事情,也是媽媽對你最後的囑託!一定要,要記下!”話未說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猛咳。
華蕊連忙扶起月娘,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輕輕拍打着她的背。
秀兒拿過錦帕,接在月娘的嘴邊。
月娘顫抖着手,從秀兒手中抓過錦帕,捂住嘴巴。
終於停息了下來,華蕊緩緩放下月娘,讓她閉目休息着,她抽出月娘手中的錦帕,一團黑紅的血刺痛着秀兒的眼。
“姑姑!”她顫顫地叫着。
華蕊衝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出去說話。
秀兒看了一眼閉着眼睛陷入昏睡的月娘,跟着華蕊出了清雅閣。
“姑姑,怎麼會這樣?”秀兒急急地問道。
“早幾天就開始咳血了。主子正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才……唉,主子是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了。”華蕊看了一眼秀兒,有些事情月媽媽再三叮囑自己不能說。
“姑姑,我知道媽媽對我好。我也把媽媽當成了我的親孃!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您瞞着我!”秀兒看出華蕊的遲疑,抓着話題不放。
“主子不讓我說,所以雖然我忍不了我也要忍!秀兒,秀兒,你就不要問了!你只要記着,爲了你的幸福,主子什麼都捨得!所以你一定要朝着幸福努力!不要讓主子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華蕊似是不想再多說什麼,推開門走了進去。
秀兒拒絕回味着華蕊話,有些事情端倪隱隱約約透出苗頭,卻抓不住頭緒。
秀兒走到屋內,華蕊吩咐大夫先到旁邊的房內休息,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在叫他。這是屋內只剩下三人。月娘扔在昏睡着。秀兒坐在牀前,呆呆地看着面前熟悉地臉,看着看着,覺得這張臉事兒熟悉事兒陌生起來。
她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麼了?
“秀兒,你回攏月閣休息吧!明日還得登臺演出!休息得太晚怎麼受得了。這兒有我在就行了!”華蕊低聲對秀兒說。
秀兒搖了搖頭,“不,我要陪着媽媽,早應該這樣陪着了,只是到現在方明白時間的短暫!太晚了!太晚了!”她將頭輕輕靠在月娘的一個胳膊上,想要汲取溫暖般的無依無靠。
“看到你這樣,主子也睡不踏實!你回去罷!有什麼情況我叫你!”華蕊看了一眼月娘,將秀兒拉了起來。
秀兒怕驚醒了月娘,順着華蕊出了清雅閣。
“梨兒,扶小姐回去!照顧好小姐!秋夜溫度低,不要着涼了,今晚你就歇息在攏月閣,陪着小姐。”華蕊將秀兒交給梨兒,叮囑了幾句。
“姑姑!”秀
兒掙扎着停下來,喚着華蕊。
“快回去罷!讓衆人知道了不好!”華蕊回頭期待地看着秀兒。
秀兒一看,立刻住了聲,忍住要說的話,默默地和梨兒一起回了攏月閣。
攏月閣,靈兒已經等着,見秀兒臉色蒼白被梨兒扶了進來。忙從另一側扶着秀兒坐了下來。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兒?”
“沒什麼,你怎麼回來了?”秀兒有氣無力地看着靈兒。
“風煙小姐已經回來了。是氣沖沖地回來的!臉色很不好!好像還,還哭過!眼睛紅紅的!”靈兒有些幸災樂禍,終於出了一口氣的暢快。
“看來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地位了,認清了自己是一顆棋子的悲劇。”秀兒站起來,眼睛中透着股戾氣。
“靈兒,讓盧文飛鴿傳書給大人,告訴他如今先生的情況。看他有沒有什麼好的方法!”秀兒吩咐靈兒立刻去辦。
靈兒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梨兒,你還是回自己的住處吧!我想靜一靜!”秀兒也不回頭,落寞的身影讓梨兒想垂淚。
“小姐節哀!”梨兒也不多說什麼,又沏了茶,將牀上的被褥整理好,才緩緩將門帶上,出了攏月閣,出了青葵園。
窩闊臺站在花園的涼亭內,正往各處發佈着命令:
“春離,飛鴿傳書於清淺,讓她秘密聯繫各大臣,向皇上上書,就說哈爾倫赤草菅人命,惹起衆怒,不思悔改,又將無辜之人抓入監牢,惹起民憤,對朝廷不滿!務必引起陛下足夠的重視!
夏離,你從各處調集身手不凡的高手匯聚揚州,待命。實在不行,咱們就只有搶人了!
秋離,你明日一大早派人到揚州的各處酒樓旅館等人口密集之處,煽風點火,將哈爾倫赤的不義之行添油加醋宣講一番,務必引起衆人的憤怒!
冬離。”
無人應答。
“主子,冬離還未回。”秋離忙回道。
“你們下去辦事吧!”窩闊臺也不回頭。仍然看着面前池塘裡已經乾枯的白荷。
靜靜的夜色裡,只有油蛉的輕輕低唱,和着不知名的秋蟲的啁啾。整個後花園裡靜謐地沒有一絲人聲。
冬離從暗處飛掠而來。無聲地落到主子的身後。擡眼看着一身白衣的背影,心裡五味陳雜。
剛剛從他所喜歡的內心純然的女子身邊過來,如今看着自己一片傾心的男子,卻無法得到他的心,酸酸澀澀的苦楚只有自己能懂。
“你來了。”窩闊臺懂得她的心思,但他從未向她迴應過什麼,而且明確告訴過她,盡好自己的職責。
“是!屬下回來晚了。因爲青葵園裡發生了一些事情。”冬離猶豫着。
“什麼事?”
“月娘的氣數已盡,看來大限已到,不出明日了。”梨兒想到剛剛只見過一面的女子,爲秀兒感到難過。
“哦。”窩闊臺莫名的難過起來。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這下連番的打擊她怎麼受得了。此刻她怎麼樣了?在幹什麼?他的思想飛到了青葵園裡。
“還有一個人,到了青葵園,而且今天晚上已經見過了秀兒小姐。”冬離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她仍抱着最後一絲希望。
“是誰?”主子突然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逼視着她,想要把她看穿一樣。
冬離的心疼了一下,強忍住溢出眼簾的淚水,平靜說道:“是多倫貝爾王爺!他好像答應了月娘,要爲秀兒小姐做什麼事兒!”
哦,多倫貝爾,窩闊臺重複着這個名字,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真的是這個青葵園的主子。他插上一腳想幹什麼!難道他也想老牛吃嫩草!哼,最好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還有其他情況嗎?”
“風煙今晚又去了哈大人處,應該是去求哈大人放了關先生的。可能被拒絕了,哭着回來了。”
“哼。”提起這個風煙,窩闊臺恨不得立刻將這個女人砍了,“等到救出關先生,就好好收拾這個恬不知恥、心比蛇蠍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