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老夫人好意。”顧夕謹打斷了燕兒的話,“這件事既然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就絕不會允許自己後悔,因此,只能辜負老夫人的一片心的。”顧夕謹說着,轉身朝着福安堂的方向,屈膝行了一個禮,“請燕兒姐姐幫我帶信給老夫人,就說顧夕謹多謝老夫人這些年來的照顧。”
“夫人,你這又是何苦……”燕兒實在是想不明白,既然老夫人回心轉意,顧夕謹爲什麼不就驢下坡,一個被休棄的女子,活在世上有多麼的艱難,不用切身體會,就可以知道的!
“燕兒姐姐,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顧夕謹笑着說完,便帶着知竹和知畫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
燕兒看着顧夕謹挺直的背影,就如魚入大海,龍出生天,從此之後,自由自在,天地間任遨遊!不由得,燕兒也看的有些癡了。
老夫人斜倚在牀榻上,等了許久,一直不見燕兒回來,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再遣了蘭香去看的時候,卻看見門簾被人從外面撩了起來,燕兒那張臉露了出來。
“如何?”老夫人看着燕兒下意識的直起了身子。
燕兒緩緩的,緩緩的搖頭:“夫人說讓我給老夫人請安,說是多謝老夫人這許多年來的照顧。奴婢請她回心轉意,又勸她說,被休棄的女人,世道艱難,可是夫人卻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罷了,看起來,她等了這一天許久了!想不到一句威脅的話,到成全了她的日思夜想的心意。”老夫人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狠戾,“去,把侯爺給我叫過來!”
看着燕兒再一次撩簾離開,老夫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夕謹,非是我心狠,不過這次的事情,終究要有一個人背黑鍋的,既然你不肯留下來,那麼這個黑鍋就由你來背吧!”
顧夕謹帶着知竹和知畫出了安南侯府,站在黑漆漆的一片人聲靜寂的大街上,心中的欣喜頓時消散了一大半,這大半夜的,進夜晚,要住在何處?!
“姑娘……”知竹左右看了一下,“我們今兒晚上去什麼地方?”
顧夕謹剛要開口說話,突然聽見馬車“磷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很快就來到了三個人的面前,停住了,一個腦袋從馬車上探了出來:“聽說你今兒個被人休了,我怕你沒處可去,所以連忙駕車來接你,一路上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
“獨孤公子,姑娘,是獨孤公子!”知畫驚喜的喊出聲來,看向獨孤傲天的眼中,滿滿的全都是亮閃閃的星星。
此刻的獨孤傲天在知畫眼中,就如帶着光環的發光體,渾身上下,充滿了聖潔的光輝!若是在肋下生兩隻翅膀,那活脫脫就是一個天使!
“你怎麼來了?”顧夕謹擡起頭,看着獨孤傲天,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訝。
獨孤傲天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顧夕謹好一會兒,才道:“我原以爲你終究會有一些難過,想不到竟然如此的無所謂,真是一個冷心冷腸的。”
顧夕謹退後一步,冷着臉滿是防備的看着獨孤傲天,“若是我此刻哭得泣不成聲,你就會嫌棄我是個柔弱沒用的!反正舌頭無骨,好或者壞,也就是你一念之間而已。”
獨孤傲天被顧夕謹搶白了一頓,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開心起來:“這纔是我獨孤傲天的表妹!來,哥哥在這裡買了一個院子,這段時間,你們就住在那邊院子吧!”
今兒的事情,原本就是一件意外,顧夕謹所有的事情,都還來不及準備,因此今兒晚上是真心沒有地方去,所以聽得獨孤傲天這麼說,倒也不拒絕,招呼着知竹和知畫就要上車,卻看見原本緊閉的安南侯府邊門,“吱嘎嘎”的打了開來,柳貴那圓圓的腦袋出現在衆人面前:“公子,獨孤公子,我就知道你會來!”
“怎麼什麼地方都能見到你!”知畫一臉嫌棄的看着柳貴冒着汗的臉,撇着嘴道。
“姑娘,知畫姑娘,我是真心想要邀請郡主先去我家裡住着的,你們放心,打死我也不敢肖想郡主的。”柳貴就差賭咒發誓了,“我知道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柳貴一邊說着,一邊顛着跑到馬車面前,“公子,殿下,我是誠心的,真心實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誠心,否則我也不會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想法子通知你了……”
顧夕謹詫異的看了柳貴和獨孤傲天一眼,想不到他竟然一直在關注着她的事情。
“好了,你的真心我已經看見了。”獨孤傲天用馬鞭在柳貴的身上捅了一下,“只是我自己的表妹,自然要我自己招待纔有誠意,不是嗎?”
“是,是!是小的糊塗了!”柳貴立刻從善如流,“那我就告辭了,殿下和郡主什麼時候離開京城,我到時候再去送殿下和郡主。”
“好,滾吧!”獨孤傲天伸出腳,在柳貴身上踢了兩下,這才跳下馬車,走到顧夕謹的面前:“表妹,請上車!”
第二天,顧夕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整個屋子內外,沒有一絲兒的聲音。
霎那間,顧夕謹有些恍惚,盯着那雕樑畫棟的屋頂,想了許久,纔想明白,她已經從安南侯府出來了,後來上了獨孤傲天的車子,來到了據說是獨孤傲天在京城中置辦的院子裡。
只是這屋子……
顧夕謹伸手摸了摸魚鮫綃的幔帳,金鑲玉的帳鉤,牀邊博古架上那些精緻的瓷器……
不論從什麼地方看,這裡都不像是暫時居住的地方!
這富麗堂皇的地方,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可以住的了!
顧夕謹翻身坐了起來,汲鞋下牀,在屋子裡饒了一圈,被這屋子的佈置嚇了一跳,這哪裡是享受,這簡直就是奢侈!
“姑娘,你醒了?”知竹從外面把頭探進來,看見站在屋子中央的顧夕謹,連忙掀了門簾進來,“剛纔公子還說,讓我好生伺候着姑娘,若是有一絲兒怠慢,就唯我是問!”
顧夕謹掃了知竹一眼,笑着罵道:“你是我丫頭還是他的丫頭?我不罰你,我倒要看看,誰敢罰你!”
“果然!”知竹卻沒有絲毫的感動,露出一臉瞭然的模樣,“竟然被獨孤公子猜到了!”
顧夕謹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知竹笑着上前,一邊麻利的收拾牀鋪,一邊笑着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跟顧夕謹說了一遍:“獨孤公子說,只要他敢罰我,姑娘定然要替我們出頭的!姑娘纔不會管是不是住在獨孤公子的家裡!”
顧夕謹頓時滿頭黑線,不再理睬知竹,在梳妝檯前坐了下來。
“稟姑娘,公子遣奴婢給姑娘送衣服。”
“進來吧。”顧夕謹愣了一下,揚聲道。
一個小丫鬟捧着一疊衣服進來,放在桌子上,然後屈膝給顧夕謹行了一個禮:“公子說,昨兒個姑娘出來的匆忙,衣服什麼的,定然帶得不夠,這些個是府裡的針線上的人趕着做的,姑娘先將就着穿,剛纔公子已經遣人去錦衣閣找林娘子了,公子說,姑娘的衣服一直是林娘子做的,他才找的林娘子,姑娘若是不願意,他趕明兒給姑娘換一家成衣鋪子。”
“你家公子呢?”顧夕謹沒有想到獨孤傲天做事情竟然這麼細緻,倒是與他那傲嬌的性子,卻是大相庭徑。
“公子現在客人,等客人走了,公子就會過來。”小丫頭的聲音很清脆,口齒清楚。
“嗯。”顧夕謹點了點頭,“知竹,拿一把銅錢給她,讓她買些果子吃。”
知竹應了一聲,就去錢袋裡抓了一把銅錢,小丫頭卻忙不迭的推辭了:“姑娘,我家公子不許收人家的賞賜的,奴婢……”
“人家是人家,姑娘是姑娘。”突然獨孤傲天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接着一陣珠簾搖晃的聲音響起,獨孤傲天在陽光中,從外面走了進來,帶來了一身的光芒,“你要記住,姑娘也是這府裡的主子,姑娘的話,就如我的話一般,不許有人陽奉陰違!”
“是。”小丫頭被獨孤傲天的話,嚇了一跳,連忙從知竹手中把銅錢接了過來,又屈膝給顧夕謹行了一個禮,告辭出去了。
顧夕謹見獨孤傲天進來,連忙起身行禮:“多謝你昨兒晚上的援手之恩,今日我會帶着知竹和知畫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你要去何處?”獨孤傲天的臉色倏的就沉了下來,“你不要忘記,我是你的表哥,在這個京城中,只有我纔是你的親人!”
“我知道,所以昨兒晚上我纔會跟着你回來,可是這裡終究不是我的家。”
“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哪裡都不許去!”獨孤傲天盯着顧夕謹,那目光,讓顧夕謹有一種心悸的感覺,“我還沒有問你昨兒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一下子就被休出府了?”
“我……”顧夕謹剛要開口解釋,卻看見知畫滿臉怒氣的衝了進來,“真是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無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