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原本的一腔鬱悶之氣,在顧夕謹和老夫人的解釋之下,便是想要發作,也發作不出來,用力的給老夫人磕了兩個頭:“姨母,甥兒只求姨母能爲翠彤報仇雪恨!”
“這個是一定的!”老夫人起身彎腰把柳貴拉了起來,“這種斷安南侯府子嗣的事情,一定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查到了,不論是誰,我都絕不姑息!定然要讓她付出代價!”
“只要有姨母這句話,甥兒就放心了。”柳貴站起來,盯着顧夕謹,剛要開口,卻聽見顧夕謹搶在他面前開口了,“好叫大舅爺得知,母親和我正等着大舅爺一起審訊這些丫頭,待會兒還要煩請大舅爺主審。”
柳貴沒有想到顧夕謹會這麼說,擡起頭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點頭道:“翠彤的事情,我們真的很傷心,因此一定要給柳家一個交代的!所以,這件事,怎麼處理,就交給你了,或者報官,或者就在這裡審訊,不論查出來是誰,都有我替你做主!”
“報官就不必了!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柳貴想也不想的開口。
顧夕謹冷笑了一聲,柳貴不肯報官,自然是因爲翠彤從此不能生育,這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對翠彤,對柳家並沒有一點兒好處!
那麼,柳貴定然會把安南侯府折騰人仰馬翻的!
“說不得,我只能用些狠手段,讓這些吃裡扒外的小賤人給我把吃下去全都吐出來!”柳貴再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那兇狠惡煞的模樣,簡直就如厲鬼一般。
老夫人聽了柳貴的話,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皺,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柳家大舅爺,這梨香院的人,我全都集中在院子裡,不知舅爺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詢問?”
“自然就是現在開始拷問!”柳貴的聲音裡全都是壓制不住的怒氣,給老夫人彎腰行了一個禮,轉身就走了出去。
“母親……”顧夕謹看着柳貴的背影,走到老夫人的身邊,“你看……”
“我們也跟着出去看看。”老夫人站起來。
顧夕謹給知竹使了一個眼色,知竹急急的跑出去了,顧夕謹這才走到老夫人身邊,伸手扶住了她,有些擔憂的開口:“這眼看着侯爺大婚在即……”
老夫人扭頭看了顧夕謹一眼,點頭道:“雖說這件事交給他處置,但是卻也不能太過牽連無辜。”
“母親說的是。”顧夕謹做出一副由衷的佩服的模樣來,扶着老夫人出了屋子。
老夫人走出屋子的時候,知竹已經在陰涼處備下了桌椅,顧夕謹扶着老夫人在陰涼處坐了,剛坐下,就看見知畫和燕兒走了過來,在兩人的身邊站了。
燕兒站在老夫人的身後,輕輕的替老夫人敲着背,一邊壓低了聲音,輕輕的對老夫人說着什麼,等燕兒說完,原本老夫人微蹇的眉心,已經打成了結。
燕兒和老夫人咬耳朵的同時,知畫也再和顧夕謹咬耳朵。
“夫人,奴婢和燕兒姐姐找梨香院的一些個丫鬟,婆子說了好一會子的話,但是都和原先那個小丫頭說的一般無二,新夫人只是和平時一般下牀走走,以前都沒事,今兒卻不知怎的,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知畫也是滿心的疑惑,“奴婢也問了,新夫人既然沒有磕着和沒有絆着,身邊還有好幾個丫鬟陪着……”知畫說着,眼睛掃了一下現在依舊跪在大日頭下的丫鬟,“就是那些個丫鬟陪着的,在出事的第一時間,就被罰跪在那裡了。”
顧夕謹的眉心,不由自主的和老夫人一般,打成了結:“這麼說起來,根本就沒有一絲兒的先兆?”
“是的。”知畫也萬分的奇怪,“反正奴婢打聽不出分毫來。”
“這次她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你說沒有人動手腳……”顧夕謹說不下去了,這話不論說給誰聽,都不會相信的。
“夫人,要不,奴婢去問問高先生,也不知他看出什麼來沒有。”知畫想了想,提了一個建議。
顧夕謹微微沉吟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了。
柳貴正卯足了勁的折騰梨香院的丫頭婆子們,那板子聲,皮鞭聲,再加上丫鬟婆子的求饒聲,讓顧夕謹不勝其煩,卻也不能就這麼的走了開去,否則豈不是顯得她心虛。
正在煩躁間,顧夕謹擡頭看見老夫人也是一臉的不耐煩,忙站了起來,走到老夫人身邊,低聲的問道:“母親可是覺得有些累?不如先去屋子裡歇着,等有了消息,媳婦在遣人去稟報母親。”
老夫人看了柳貴一眼,臉上閃過一抹厭棄,口氣自然也有些不善起來:“這裡鬼哭狼嚎的,我哪裡能歇得住。”
顧夕謹深有同感的看了一眼柳貴,想了想道:“母親,媳婦遣了知畫去請教高先生了,不知高先生能不能看出些什麼不妥來。畢竟上次就多虧了高先生,才發現薏米。”
被顧夕謹這麼一提醒,老夫人不由得連連點頭:“還是你警醒,若是高先生能發現出什麼不妥來,也省的這般折騰!”
有些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差不多已經是心知肚明瞭。
顧夕謹沒有繼續說話,只是走到燕兒身邊,伸手輕輕的替老夫人推拿起來,老夫人則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知畫很快就回來了,走到顧夕謹身邊,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顧夕謹的眉梢猛地就豎了起來:“高先生真的這麼說?”
知畫點了點頭:“奴婢原先也是不信,可是高先生卻是一口咬定了,由不得奴婢不信。”
老夫人被她們主僕兩人的說話聲驚動,猛地睜開了眼睛:“怎麼回事?”
顧夕謹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安明軒從外面進來,身上還穿着金吾衛的官府,看着一片狼藉的梨香院,不由得聲音陡然一高:“這是怎麼回事?!”
柳貴一看見安明軒,就如走散的羊羔看見領頭羊一眼,扔在那些個正在不住磕頭求饒的丫鬟婆子,幾步走到安明軒面前,眼眶一紅,淚水就如瀑布一般,滾落下來,哽咽着喊道:“玉清,翠彤好可憐啊!你要給翠彤做主啊!”
正在怒氣頭上的安明軒,被柳貴這嚎喪般的一嗓子,震住了,驚疑的看了柳貴好一會兒,才遲疑着開口:“大哥,翠彤她,她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柳貴一聽,更加的傷心了,哭得那叫一個悽慘,“我可憐的翠彤啊,你怎麼就遇見了這麼一個負心人啊!我可憐的妹妹……”
安明軒被他哭得腦袋一陣一陣的發脹,扭頭看見老夫人擰着眉心,坐在邊上,那臉色,陰沉陰沉的,就如家裡死了人一般,心不由得“突突”狂跳了兩個,那種不詳的預感越發的強烈起來,突然猛地伸手抓住了柳貴:“是不是翠彤死了?你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
突然,整個院子裡,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靜寂中,連正在不住嚎喪的柳貴都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安明軒:“你,你說什麼?翠彤好端端的,你,你爲什麼要詛咒她?!”
“翠彤沒死麼?”安明軒這下子真得暈了,今兒個在宮中,得了官家的眼,官家賞了他一串珠子,他興匆匆的回到府裡,什麼都沒有問,徑直就奔着梨香院來了,可是打死他也想不到,他看見的竟然是這麼一副模樣,再加上柳貴那一嗓子緊似一嗓子的哀嚎,這才讓他發生了錯覺。
可是當他把話說出口之後,衆人的反應,讓他意識到,你說錯話了。
“呸,呸!”柳貴用力的朝地上吐了幾口口水,這才朝着安明軒吼道,“翠彤自然沒死,若是死了,我怎麼可能和你們安南侯府甘休!”
“哦,沒死就是好,沒死就好。”安明軒下意識的嘀咕了兩句。
柳貴的臉色頓時變了,而顧夕謹在聽見安明軒這兩句話的時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沒有笑出聲來,這安明軒得要多少遲鈍,纔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就沒有想到,剛纔柳貴的那一段表現,就是爲了來一個先下手爲強,讓安明軒心存愧疚,然後能在安明軒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嗎?!
“大哥,翠彤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安明軒終於慢慢的進入了狀態,“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安明軒的爲人,柳貴其實還是有些清楚,因此他也不敢一驚一乍,把剛纔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說到傷心處,那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把兄妹情深的模樣,演繹的淋漓盡致。
安明軒的聽完,他就怒了!
這個府裡,會把翠彤肚子裡的孩子視作眼中釘的,除了顧夕謹沒有第二個!
那幾個妾室,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安南侯府雖然已經沒落了,但到底是勳貴之家,安明軒從小接受的就是最正統的貴族教育!在他的腦袋中,那幾個低賤的妾室,不過就是一些玩意兒,他能供着她們吃穿,她們就應該感恩戴德了,哪裡還想肖想什麼,而顧夕謹就不一樣了,顧夕謹是妻,若是翠彤生下孩子就是平妻,就會威脅到她的地位,所以,她肯定會想着法子,不讓翠彤把孩子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