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薩越是急切,徐真就越是篤定摩崖的身份之緊要,挾持着摩崖下了馬車,四目環顧,卻發現腳下乃是乾燥的黃土,這分明已經出了長安!
車隊停下之後,諸多異人見得徐真挾持了老者,紛紛拔刀相向,卻是貨真價實的彎刀和斬馬刀,想來他們已經撕下了外賓僞裝,這些兵器若出現在長安府,卻是違禁之物了!
徐真四處掃視,這些人一個個身着便於騎射的胡服,著小袖,小口袴,大頭長裙帽,圍巾矇住口鼻,顯然是吐谷渾的民族打扮!
雖然吐谷渾的諾曷鉢被封爲河源郡王,又娶了大唐的弘化公主,但吐谷渾的軍隊時常侵擾邊關,長安城早已人心憤憤,多有傳言說是要攻打吐谷渾,這些人冒充天竺外賓到長安劫人,可謂賊心不小啊!
徐真也懶得理會這些賊子,他手中制住了摩崖,自然有恃無恐,只是此時覺得雙腳發虛,身子軟綿無力,連忙問道:“我睡了幾天?!”
凱薩恨不得將徐真千刀萬剮,小娘子同樣不齒徐真的見死不救,反而是摩崖這老丈溫和地回答:“少郎君已經昏睡了小五日…”
“五天!”徐真心頭一驚,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五天,按照這車隊的速度,估計現在已經出了涼州,否則他們也不會恢復藩人的打扮!
“不對!要是五天,我早就被蛇毒給毒死了!你剛纔給我吃的是什麼東西?!!!”徐真腦子飛快思索,再次問道。
摩崖也不作隱瞞,將實情相告,原來凱薩本想將徐真殺死,但長安一片大亂,他又中了特有的西域青玉蛇毒,一旦將他留在長安,必定會讓人按圖索驥,懷疑到他們的頭上,無奈之下,只能將徐真帶了出來。
出了長安之後,本想將徐真半路殺死埋掉,可搜身的時候卻發現了徐真身上的圖冊,也多虧了摩崖的堅持,否則徐真早就被這夥人給殺了,剛纔給他吃的不過是一些活血通脈的藥丸罷了。
如此說來,徐真倒是欠了摩崖一條命,他對摩崖本來就沒有惡感,反而能夠從這位淡定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宗師的氣質,不過他同樣看得出來,這車隊的其他人,都不是什麼善人。
可憐自己被帶到這窮山惡水之地,連當城管的機會都沒有了,心頭不由發苦,往東邊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回到涼州,心裡頓時一陣迷茫。
摩崖作爲老瑜伽師,又是戲法宗師,行走江湖大半輩子,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極,適時勸說徐真:“少郎君,老夫細看過你的雙手,你絕對是個修煉幻術的良材,不若拜我爲師,以後必定能夠成爲高深莫測的幻人(亦作眩人,魔術師的意思)!”
徐真心頭微動,他對中西魔術發展史有着極爲詳盡的研究,古戲法到大唐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的高度,古印度的瑜伽術更是神妙無比,遠非現世魔術所能比擬,他確實心動了少少。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根本就由不得自己做選擇,不管摩崖的戲法造詣有多深,他和凱薩幫助吐谷渾人綁架這個身份不明的大唐貴人,背後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巨大陰謀,雖然他並非純正唐人,但千古漢人血脈激盪,他絕不可能幫助這些異域人來坑害漢人!
想到此節,他也是冷笑一聲,朝摩崖譏笑道:“哼,你有什麼可以教我的?教我給人下藥?還是教我用蛇咬人?還是說教我暗藏娘子香囊?”
摩崖聽得香囊二字,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卻見得徐真左手果然抓了個鑲金絲香囊,快速回想一番,應該是自己在車廂上攙扶徐真之時,被這小子偷了去!
摩崖和凱薩等人驚訝的目光,給徐真帶來了極大的成就感,讓他想起自己曾經在國外參加某檔真人秀直播節目,那位金髮碧眼的女主持非常看不起中國人,徐真就在訪問的過程當中,將她全身上下能偷的東西都當場偷掉,要不是那大洋馬底下真空,說不得連胸罩和內內都偷過來!
也正是因爲這檔節目的反打臉效果,讓徐真進入了國際友人的視野,真正踏上國際舞臺,並受邀到拉斯維加斯去開專場表演。
這香囊似乎是摩崖老兒的死穴,但怒氣只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這位老人臉上更多的,只有一種莫名的哀傷,輕嘆一聲之後,朝徐真擺手道:“如果你信得過我,現在就趕緊離開吧,我擔保他們不會追擊於你。”
徐真聞言,不喜反皺眉,凱薩和諸多吐谷渾人虎視眈眈,一臉殺機,況且他實在信不過摩崖。
“給你們三息時間,把刀都放下否則我就把小老兒的喉嚨切開!”
“你敢!”凱薩將男裝小娘子頂上前來,鋒利的小刃已經在她稚嫩的脖頸上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痕!
“三!二!...”
徐真果然倒數起來,根本就不理會泫然落淚的小娘子,就好像他是鐵石心腸的自私鬼一般!
“哐噹噹!”在場七八個吐谷渾人的彎刀都丟到了徐真的腳下,凱薩狠狠咬牙,最終還是放下了小刀,那小蘿莉連忙跑到徐真的身邊,全然忘記了前一刻自己心裡還在咒罵這個見死不救的大混蛋。
“把你們的水囊都解下來,我不會再說第二遍!”徐真見得這些人選擇了妥協,心中大定,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這一次倒是凱薩主動解下了水囊,其他人也紛紛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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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會騎馬麼?”徐真低頭朝小蘿莉問道,後者鄙視了他一眼,就好像騎馬就像喝奶,是她的天賦技能一般,徐真想想也是好笑,唐人貴族尚武,射御兩科更是貴族子弟的必修課。
徐真用腳輕輕踢了小蘿莉一下,而後正色嚴肅道:“想要活命的話,接下來就乖乖聽話,明白麼!”
小蘿莉被徐真的表情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浮現出堅毅的神色,咬牙重重點了點頭。
徐真滿意一笑,開始指揮小蘿莉做事:“先去把馬都放了,只留兩匹。”
小蘿莉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掃了那些吐谷渾人一眼,挺起小胸脯,撿起了一柄沉重彎刀,終究是將馬繮都隔斷,又在馬腿上刺了一下,那些馬兒紛紛棄車而逃,剩下兩匹馬則牽到了徐真的身邊來。
徐真沒想到這小蘿莉如此鎮定大氣,心裡更添逃脫希望,又吩咐道:“把他們的水囊都扎破,只留三個,你先上馬,帶着水囊朝東走,我會追上你的!”
小蘿莉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明白了徐真的意圖,出了涼州之後,就進入了吐谷渾和大唐的絞纏地帶,此處不比涼州境內的水土清秀,沒有了水和馬,他們想要追擊都不行。
徐真看着小蘿莉刺破水囊,又看着水囊流乾淨,直到小蘿莉拍馬疾馳而出,他才嘿嘿笑着,朝一干怒目呲牙的吐谷渾人說道:“小弟也是形勢所迫,各位辛苦則個啦!”
凱薩氣得七竅生煙,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徐真將摩崖劫持到馬上,揚塵而去!
一名蓄着八字鬍的吐谷渾武者連忙撿起地上彎刀,氣沖沖地朝凱薩叫囂道:“凱薩!你應該清楚吾主之手段!放走了那小娘兒,莫說摩崖上師,你的族人全部都要被梟首!”
凱薩咬牙冷哼,望着徐真逃走的方向,破口大罵了一句:“狡詐的唐人!”
八字鬍貪婪的目光在體態豐腴的凱薩身上不斷遊移,偷偷嚥了咽口水之後,朝身後的族人呵斥道:“還不快把馬兒都給我追回來!”
那六七個吐谷渾人回過神來,正要去追索駿馬,卻聽得馬蹄聲轟隆隆越發臨近,西面地平線涌起一排人頭,而後是馬頭!
“是慕容驍都尉!他終是來接應吾等也!”八字鬍撫掌驚喜道,凱薩卻臉色煞白起來。
只見得三四十騎呼嘯而來,爲首乃是一匹雪白駿馬,馬頭覆黑甲,卻是一頭龍種良駒!
吐谷渾以遊牧爲主,族人擅長養馬,每當冬季來臨時,波濤起伏的青海湖都被凍結,吐谷渾人將良種母馬趕到湖中心的海心山上,到第二年春天,母馬懷孕產下體格健壯的馬駒,號曰“龍種”。
而能夠跨上龍種戰馬者,皆爲族中神勇之士,這慕容驍乃王族之後,多有英勇之舉,此時到得前來,聽八字鬍說完事情經過,卻是一擊響鞭捲來,將凱薩抽飛出去,惡狠狠地罵道:“若走失了那唐人,必教爾等賤人一併斬首!”
凱薩從地上爬起來,撫摸着臉上新鮮的血痕,心頭暗自罵道:“這些野蠻的啊柴,比那個狡詐的唐人還要該死!”
慕容驍高高在上,馬鞭一指,諸多騎士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出去,往徐真逃跑的方向追擊而去!
吐谷渾域內多爲鮮卑人或羌族人,慕容驍乃是純正鮮卑人,骨子裡透着一股皇族之氣,那些羌人雖然擅長騎射和馬術,但與境內的突厥人、康居人一般,只能活在鮮卑族人的腳下。
八字鬍的手下已經將走失的馬匹都追了回來,他俯身朝凱薩伸出手來,故作豪爽地招呼道:“上馬來!”
凱薩看也不看這八字鬍一眼,撿起地上刀刃,大步狂奔出去,猛然加速,抓住前方馬匹的尾鬃,一躍上了馬背,卻是順勢將那倒黴的吐谷渾人踹落下去。
八字鬍看着凱薩騎馬追上慕容驍的隊伍,咬牙切齒地暗罵一通,卻不得不將那個落馬的可憐同伴拉上馬背。
此時的徐真纔剛剛跟小蘿莉匯合,根本就沒想到,危險已經一步步朝他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