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達官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們與楊凌鬥就是,朝堂上面羅織好楊凌罪名,拿下他也成,只要不來動俺們生意就是,到時候俺們絕對袖手。
現在卻行封場斷然拿下楊凌之事,卻是刨到了俺們根上,朝政不許俺們參與了,武臣地位遠不如文臣士大夫也罷了,現在連俺們做生意發財也不許了?到時候接手的禁軍定然立刻就將消息走漏出去,自家再在那裡磨磨蹭蹭的準備。
這些利益團體立刻就會加以最強烈的反擊,說不定還有幾家宗室縣主駙馬都尉什麼的馬上到禁中抱着官家大腿哭訴,到時候楊凌只用抱着膀看笑話就成。
如此嚴防死守,都讓楊凌有鹹魚翻身的機會,再拖延下去,只怕楊凌根基越來越穩,就再壓制不住了。現在蔡京復相,樑師成本來就忌憚提防,竭力維持着自家地位,現在滿朝都知道他隱相要對付一個區區楊凌,最後居然不能得手,隱相的虛弱就暴露無遺,到時候能不能維持這個和蔡京分庭抗禮的局面都說不準了。
一直不吭聲的蔡京萬一再有什麼落井下石的舉動,隱相可不想去黃河以南的軍州走一遭!既然已經騎虎難下,就只有斷然行事,讓楊凌徹底不能翻身!
將來善後,無非就是這幾條,擔着名義的李綱去位,出外知一州去,生意發還給禁軍團體,只有利益不受大損失,耿南仲更擔了責任,總不會至於和粱師成徹底破心。
其實這已經是不得已的選擇了,但是又是在粱師成這等地位上的人不得不做的事情!直娘賊,這個楊凌怎麼就這般難纏?耿南仲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出外已經成了定局。自己總不可能這個時候惡了隱相。
心思既然定了,患得患失之心一去,頭腦自然就靈醒了許多,宦海沉浮幾十年,坐倒這等地位,就沒一個笨人。當下緩緩道:“恩府先生既然如此決斷。此間干係,老夫擔了就是,紀伯無礙,老夫自然替紀伯頂缸,某出去知一州也沒什麼,去外間做點實事,也是回報官家聖恩的正途,只是這王正臣那裡,卻要抓緊。這中間總有幾天耽擱,那楊凌花樣百出,人也狡黠,定然也知道那些禁軍將門世家不足全恃,定然在想門路溝通自獻於官家面前,這幾天是緊要關頭,卻得要加倍提防是!”
李綱和俞芳幾乎同時開口:“馬前街,李師師!”
這個不算是多麼難猜出來的事情。樑師成身在禁中,比蔡京在官家身邊最得寵的時候還要親厚十倍。蔡京怎們也不能陪官家到後宮之內。
官家身邊,粱師成真能一手遮天,在朝中樑師成也有足夠的震懾力,在蔡京不開口力挺的情況下,這麼些年黨爭下來,都學會了明暫保身的朝官。誰會多一句嘴,發杖馬之嗚?當年唯一一個骨頭最硬,嘴巴最大的李綱,現在早就給樑師成王黼趕到了朝外,在地方州軍沉沉浮浮。兜兜轉轉來着。但是樑師成也有控制不到的官家身邊人,就是那位馬前街的李女史。
這位容顏絕麗,在官家心頭地位極重,禁中幾位太后皇后嬪妃等要緊人物全裝着看不見的女史,卻是真的誰都不交接,蔡京薰灼,她不搭理蔡京示好,王黼用事,求上門能聽一曲清歌都難。
粱師成強盛,陪着官家親自上門,在旁邊對李師師也是極力客氣,李師師卻仍然淡淡自持,沒有理會樑師成的示好,偏偏李師師那裡名義上誰都能去的,天知道那狡計百出的楊凌會不會想摸上門找到李師師處自獻於官家面前。
本來這樁事情近乎於不可能,但是看到楊凌短短一月內居然就靠邊地生意拉攏禁軍將門團體,讓大家如此狼狽,誰也再不敢忽略這等微小可能了!、
那內使也神色凝重,拍胸脯道:“此事儘管放心,李女史處,時刻都有人在。那媽媽處,投貼客人俺們也都查得清楚,絕不會讓那楊凌能挨近就是,只等王正臣那邊回話,就立刻行事,看那楊凌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耿南仲強笑一聲,拍掌道:“既然計較已定,如此行事便罷,但願那王正臣能順利聽命!他不是想回京麼?此事倒是遂了他的心意,那楊凌不得用事禍亂朝綱,老夫就是出外走一遭又有何憾?上可報於官家與恩府先生,下對得起身邊同僚,去休,去休!”
他在那裡強作豁達,李綱和俞芳都知道他心裡是極難受的,不好再在這裡給他添堵,當下都躬身告退。
到了室外階前,李綱看了一眼和他並肩而出的那俞芳的晦氣臉,下意識的就動問一句:“俞芳先生,你卻要跟着樞府出外麼?”
俞芳晦氣臉上似笑非笑,緩緩搖頭:“俺卻不是樞府身邊的幕官,白身之人,不必跟着出外了就留在這汴梁,看這濤生雲滅罷,只是計較楊凌都是如此艱難,卻不知道還能做得什麼大事學士,男女就請安置。”
他深深一禮,和李綱告辭,搖搖擺擺的就走遠了,李綱看着他的背影,也半天則聲不得,這俞芳,實在是奇人也,可是這句話卻說得實在。
他們在絞盡腦汁的對付的,是一個有功之臣,在汴梁毫無根基,卻還這般費力,朝中禁中,各方勢力糾纏在一起明爭暗鬥,哪怕是害一個人都要使出全部精力。
如此朝局,就算自己這一黨得以用事,難道就有回天之力了麼?卻不知是誰,是真正破局之人!
氣象萬千的艮嶽行雲園囿西北角所建立的萬壽觀,算是大宋當今官家趙佶常住的地方了。汴梁大宋皇城,因爲當日不過是從一個軍州衙署發展起來,雖然在真宗和當今官家兩朝都竭力擴充營建,但是天然受到侷促。
遠比不上前代如漢唐的長安宮室,後世的故宮也是比不上的,倒是和明朝開國時候南京的富室規模差相彷彿。宋皇城當中,四分之三的面積都給了中央各個衙署佔據,作爲辦公場所,像後世我大清那等皇城之內部是天家業那般氣派。
禁只是在皇城西北角佔了一塊,圍小得得只開了會通門和宣佑門兩個門而已,會通門宣佑門南面一系列宮室。如集英殿,皇儀殿,垂拱殿,文德殿,部是十年九不用,除了大朝就關在那裡生灰的。
而且皇城之外,緊貼着的就是熱鬧集市,宋官家,往往在禁中登高就能看見汴梁城中市井百姓。宋皇城禁中,算是歷朝歷代當中煙火氣最足的,是對於當今自奉豪奢的官家而言,這等禁中就遠遠不夠住得令人滿意了,以耗時近十年,讓整個東南騷然,營造起艮嶽行雲這一系列皇家園林。
一月當中,倒有一半時間居於艮嶽行雲的一系列宮室當中。佶是有宋一朝難得的強勢皇帝,朝中禁中。都沒說什麼,過當今官家有一個好處,對自己信重的臣寬厚,家人也甚是寬厚,有歷代皇帝在親情上頭的涼薄警惕的模樣。
他又是個兒女多的,自家孩都隨他們在艮嶽行雲當中擇宮室爲可以常常來住的地方。差不多也是可以隨意進出遊玩此間,家也常常青衣小帽,和自己的兒女以內使爲市,在其間遊玩取了,教女書繪畫。辨析音律,副慈祥父親的模樣,天倫之樂融融。
可是這半個月來,官家基本上都住在萬壽觀中,少有和女這般親近,是遊宴,有的時候也還是會顯得心事重重,還斥退了兩個在身邊服侍的宮娥。
對於趙佶這種對身邊人寬厚的性而言,呵斥別人下去,已經是心情非常不好的表現了,近幾日,在趙佶身邊伺候的人,一個個都顯得提心吊膽,唯恐官家的情緒再壞下去,他們雖然多少也知道一些官家心中煩悶的是什麼,但隱相在上頭壓着,誰敢多說什麼?
今日趙佶就是一身道袍,在一間極爲精潔的雅室當中,說是養靜,其實就懶懶的靠在軟榻之上,不知所謂的翻着一卷道藏。腦裡面此刻倒是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去想,什麼也都懶得想,反而是偷得浮生半日閒,這些日縈繞的憂心事情,都彷彿煙消雲散。
心情也沒前幾日那麼鬱郁,這樣枯坐了有個把時辰,趙佶覺得身有些睏倦,需要舒展一下。心情也調適得不錯,正在琢磨是去八仙樓作畫暱,還是去景龍門內水榭觀一場歌舞。
此刻宋時,可沒有在禁中圈着一幫梨園供奉的道理,都是外間歌妓班,按合同在禁中服務個半年一年,到時候拿錢走人,最是公平不過,這些日進來供奉的舞娘倒是舞姿迴旋,頗有動人之處,還未曾認真好好賞玩一番暱。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鼕鼕的腳步聲,卻是不少入朝着這處雅室走來,大多數人在幾道門外就停住了,只有兩個腳步聲直朝這雅室而來,一個腳步聲鼕鼕的,明顯是一路小跑,還有一個輕上許多,似乎在努力的跟上那個小跑的人。
還聽見一個輕柔中天然帶着一點膩意的女孩聲音微微帶着笑意在說:“且慢些,驚動了官家,仔細又要罰抄女誡。”
在雅室內伺候的兩名內宦都是嘴角帶笑,明顯知道來的何人,這兩位最得寵愛的帝姬到來,官家一番,準保能讓官家心情好一些,大家也不用這麼提心吊膽的了。
隱相交代,這些日可得讓官家在艮嶽行雲不覺厭煩,少想些朝中煩心事,他們已經算是工作不利了,也不知道哪位得用的內宦走通了懿肅貴妃那裡門,讓兩位帝姬來粘着官家,當真是花了好大的心思!
趙佶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懶懶坐起,看着門外,轉瞬之間雅室內就覺香風撲面,一大一小兩個穿着素色紗衣的少女盈盈而入,那個大一些的,其實也不過是十八歲左右的年紀,五官搭配無一不美,一雙大眼更是如夢似幻,總帶着三分媚意也似。
這時候看着趙佶,淺淺而笑,脣角微彎,只要是男人,似乎都會淪陷在秋波和笑意當中,這個少女,竟然是天生尤物,容色絕麗,冠蓋當代!偏偏她又是一身素雅,連花鈿都未曾裝飾,一頭光可鑑人的青絲垂在背後,隨着她每一步而輕輕晃動,腰肢纖細可在掌中一握,看人都是含羞帶怯。
這種少女清麗和天生的絕麗帶着媚意的容顏氣質完美的糅合在一起,李師師已經算是絕麗的佳人了,在這個少女面前,只怕還要遜色不少!要是楊凌在場,只怕就得大吹口哨了。
天生尤物啊,不管放在哪個時代,都是男人恩物中恩物!和這個絕美少女在一起的,則是一個近乎於蘿莉和少女之間的嬌俏小丫頭,她卻很大人氣的珠翠滿頭,略微還有點嬰兒肥的小臉上還精心貼着花鈿,這種少女強作大人裝扮,往往讓人莞爾一一當然首先得是這個小女孩足夠的萌,她一雙小腿捯得飛快,不顧身後那絕美少女的拉扯,飛也似的一頭就扎進趙佶懷中,一把攥住趙佶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撒嬌一番,接着就是咯咯咯的一陣銀鈴也似,脆的彷彿珠濺玉落一般的笑聲。
小女孩最後摟着趙佶脖子,不依撒嬌:“爹爹官家,官家爹爹,在園裡面都十來天了,怎麼不尋我們扮萬國交易玩兒?想看大象行禮跳舞,象夫都說這些往年安南貢的大象老了,不能輕動,官家爹爹不發話,不敢讓我們瞧着玩兒,官家爹爹發話,讓安南貢新的來就是了。”
趙佶也是無奈的微笑,滿臉都是慈愛的神色,護着自己精心養護的鬍子,只是在那頭說:“官家爹爹的鬍子,官家爹爹的鬍子!少了些許,怎麼見得大臣?”
那絕美少女也走近,慎怪的剜了自家小妹一眼,這不經意的眼神就如泣如訴的,媚意橫生,兩個在旁邊伺候的內宦差點都有了反應,接着這絕美少女就對趙佶盈盈拜倒:“見過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