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曰:“只有死亡和稅收是不可避免的。”而在那達小學堂,甚至全中國的小學堂,唯有考試是避無可避的,即使跑肚拉稀各種藉口總也逃不了。
你是否還記得第一次考試考得是什麼嗎?那時的你持怎樣的心情和態度呢?
呵呵,在那達鄉間小村放養的大亮們,對待考試,可沒有什麼感覺,也根本不知什麼叫害怕、怯場等這類的詞語,正可謂無知者無畏,初生牛犢不怕虎。如果非要談點感想,可能會有些激動、有些期待,因爲考完試,就是一串長長的假期。
一張張附有濃濃油墨氣味的試卷,此時正鋪在了小大亮們面前,一張墨跡未乾、字體輕盈的紙張,正式開啓了莘莘學子們的考試模式。
學堂裡靜得出奇。大亮刷刷的寫着,三加五除二的答完,瞟了一眼眉毛微皺的同桌,又向前後左右觀望了一下,之後嘩啦嘩啦的開始收拾東西,顯然此舉引起了睽睽衆目,還有諸多不滿之色,同桌皺眉隱帶不滿之色的看將過來,大亮眉毛挑了幾挑,嗖嗖的交了卷,跑出去玩了。
……
考試成績公佈,大亮語文89,數學99,共188分,全班第11名,雅典娜數學100,語文100,全班唯一的一個雙百,位居榜首,雅典娜本身以智慧著稱,而且還有小宇宙,並不稀奇,小夥伴們想。
小花、大花分列第二、第三名,丫頭聰明伶俐,也不稀奇,下面的就奇了怪了,班副胖大福居然是第五名,大熊是第七,連二寶也上了榜,排在了大亮前面,第10名,更可氣的是二狗考了187分,第十二名!自己居然到和他緊差一步之遙,一起淪落了!
大亮把成績單隨意的摺疊後塞緊書包,而歐陽芳卻小心翼翼的對齊邊角,對摺,再放進書包裡,高興的神采赫然洋溢在小臉蛋上。
其實小夥伴們對剛剛拿到的成績單,並沒有什麼感覺,待父母大人審閱之後,方知幾人歡喜幾人憂。
幾個小時後……
大花、小花、大熊的媽媽很高興,而那些以高標準嚴要求自居的父母,比如大福、二寶、二狗的媽媽,依舊板着臉,說:“怎麼沒考到前三?”
“怎麼沒考到前五?”
“怎麼沒考到前十?”
“你們上學的時候,考過前三嗎?”他們面帶笑意的臉僵住了,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句話,可如果怎麼想就怎麼說出去那純粹是找死。
一會,大福又自豪的說,“王大亮才第11名!差的我遠啦!”
二寶吞吞吐吐的說:“大班長王,王,大亮才,才第11名,分數比我低!”
二狗理直氣壯的說:“大亮,第11名,就比我高一分,下一次我一定超過他!”
三位媽媽馬上笑逐顏開,抱起自己的寶寶,在其左臉、右臉、額頭上,大大的親了幾口,說:“媽媽給你燉排骨!”
“給你燉魚!”
“給你燉……”
大亮拿回試卷給爸爸看,王老三看了幾眼,哈哈笑着說道,“不錯,不錯,188,88,發發,吉利!第一次考試,就搏個好彩頭!咱農民,就缺彩頭!我兒子,比我那會強多了!”
大亮爹把試卷遞給了大亮媽,老媽卻板着臉,說:“下次,一定得好好考,當班長的,連前十也沒進!給我們倆丟人,你自己也說不過去啊!”
“咱兒子沒問題,他大舅爺從小就說他錯不了,三歲看到老,絕對錯不了!”
王老三補充了一句,又笑嘿嘿的吸了口煙。
父母的態度差異很大,大亮小眼睛滴溜溜的轉着,臉上一會紅,一會白,心裡一會高興,一會不高興的,尋思着一會能不能出去玩了,晚上有沒有好吃的。
這時,媽媽牽着大亮的手,就着試卷上的錯誤,一一的說道起來。總結原因,就是由於那達地方特色,拼音平捲舌不分、馬虎大意造成的。
媽媽講的仔細,大亮聽的認真。
ps。晚上吃的是糖醋排骨。
…………
對於那達的小男孩們來講,分數本身多少並不刺激,稍微刺激點的是排名,再刺激點的是老媽的臉色,更刺激的是排名公佈後的第二天,獎勵。
次日。
講臺上放着10多小紅花,一疊獎狀,各樣文具、書本。
擠進前十就會有小紅花,總分前三、單科第一也會有額外物質獎勵,所有得獎的,都會配發相應的獎狀。這是那達的慣例。
老師念着一個個熟悉得有些刺耳的名字,大亮看着胖大福、大熊、二寶快速的站起來,興高采烈的從老師手裡接過小紅花和獎狀,再看着老師對他們的陽光和煦的微笑,聽着同學們鼓掌的聲音,大亮的臉紅了,低着頭,渴望自己的名字從老師的喉嚨裡發出,自己努力的不去看,不去想,但名字們卻異常的清晰。
難道這就是羨慕嫉妒嗎?打小就存在的?是的,不,是榮譽感,不,分明是嫉妒……
同桌的名字被提到三次,總分第一,數學第一,語文第一,她拿到的三張大紅獎狀,還有文具盒一個、鋼筆二支,鉛筆若干,拼音田字格一打。側眼看去,獎狀上,金光閃閃的寫着,歐陽芳同學,xxxxx第一名,特發此證,以資鼓勵。
這一時刻,大亮被真正刺激到了,正如媽媽說的,自己還大班長呢,羞愧,再說,雅典娜拿到那麼多的榮譽,身爲聖鬥士的老大一輝,怎麼一個也沒拿到,還能不能一起玩耍了?過幾天,老師該不會用成績調整座位吧。
正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老師叫自己的名字,大亮習慣性的大聲應道:“到!”並站了起來,大亮心裡一陣驚慌、欣喜,難道老師弄錯了,和二寶並列第十名?難道是因爲我勞動好,體育好,也有我的獎品?
是的,常言道,沒功勞還有苦勞呢。大亮頓時感覺到自己被小劉老師的光環加持着,在全班的注視下,分外的耀眼,大亮目光閃爍,盯着老師的口型,滿懷期待着。
“下課後,來辦公室取漿糊,再組織幾名同學,把小紅花按照次序貼到光榮榜上!”老師挑了一個微笑,溫和的吩咐道。
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嗯的一聲,大亮頗爲失望的就坐下了,臉紅的像個熟透大蘋果,燙燙的,背後冒了一身的冷汗。
終於捱到下課,當同學們三五一羣的圍着得獎的同學,爭搶着看獎狀的時候,大亮快步離開教室去拿漿糊,恨不得呆在辦公室裡不出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芒刺在背、羞愧難當這八個大字。
辦公室,“三嫂”小劉老師看出了他的落寞,輕輕撫摸着他的頭,親切的說,“下次好好考!”
“大丈夫,知恥而後勇!你絕對沒問題!小子,我看好你哦!”老黑校長在飄過的瞬間,扔下了這些話。
…………
光榮榜上那整齊排列着的十多小紅花,是大亮親手貼上去的,紅底黑字,甚是小巧好看。
大亮的目光從後向前依次掃過,勉強辨認着小紅花上的生字,最後定格在第一朵小紅花上,柔和似水的字體中,透着別樣的清秀,歐、陽、芳三個字,對一年級的大亮來說,是除自己的名字外,認得的最複雜的生字,不僅認得,還會寫。這三個字彷彿張了翅膀,乘着光環,帶着雅典娜特有的眼神和小劉老師親切的笑容,在大亮的眼中狂閃不止,此刻,自信和能量,滿滿的充盈了大亮乾瘦的小胸膛,他彷彿看到了小劉老師親自給自己戴上小紅花,並和歐陽芳比肩站在講臺上領獎的時刻,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