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伴們等到最後一刻,直到車開動了,大花還是沒能來。
心酸與無奈,又一次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而這一次,疼痛感似乎更加的強烈。
小大亮也更加領悟着生活的真諦。生活,本不是每天的吃喝打鬧、無憂無慮,而是充滿了各種艱辛、不易和窘迫,爲了戰勝困難,除了必要的奮鬥和辛勤的勞動,運氣可能也會佔大半。
而此刻的小芳、小花等,相比於大花,感嘆命運如此不公的同時,也感嘆自己是如此的幸運。
汽車行駛在鄉間的公路上,頗有些顛簸,此時的田野已是一片碧綠,出穗的玉米任由着風,波濤起伏。
小夥伴們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出窗外,風兒順着手尖,滑落到他們的肺裡,讓他們品味着七月獨特的味道,而我們親愛的大花,你在哪裡?你是否在勞動之餘,抹去汗珠之時,張開雙臂,迎風爲我們祝福呢?請深吸一口氣,感受着我們的心,你可能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一個小時不到,車停了,在一個小河溝的旁邊。此時,一個大型、老舊的招待所映入眼簾,這是大亮他們今晚過夜的地方。
小夥伴們一下車,映入眼簾的並不是氣派的高樓大廈,寬廣整潔的大馬路、車水馬龍的都市繁華,相反,這裡偏坐一隅,樓房不高,還有些陳舊,路上的車輛不多,兩側電線杆上的線繁雜交織在一起,路旁陰溝的西瓜皮提示着這裡的環境還有些髒亂差,不過比較好的是,附近的小餐館林立,倒是不愁沒有吃飯的地方。
小夥伴們依然新奇,四處啥麼着,心情像是趕大集似的。
小劉老師說,這裡確是實驗中學的所在,河西鎮(97年,盟改市,關東鎮被撤消,那達鄉由市裡直屬。),離市區不遠。它雖不在市裡,但凡事不能看外表,就像老黑校長曰的: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確實它的升學率在全市是最高的,考上它,等於半腳邁入了中專、重點高中的門檻。
在大亮看來,就裡就是比那達大一些的村子,只不過有樓房、有車輛,有商店、有餐館,人們穿着好一些。
這裡的地界、路標、方位、人們、富庶程度,這一切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剛剛好,在他下車的一剎那,他就本能的將這裡和那達所有的相對照、關聯起來,有一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很快的,他適應了這裡的空氣和陽光,彷彿這裡就是他的地盤,這裡的一切都不能給他帶來緊張、自卑等負面的情緒波動,他與環境的快速適應、互相接納也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如果上帝一下子把他投放到街道紛雜、漫天繁華的都市中,這個十三歲的少年,一定會迷失張望,亂了分寸。換句話說,這裡對於他而言,暫時是安全的、和諧的。
當小夥伴們迫不及待的看房間時,多數人爲此歡呼雀躍。男生們住的是大開間,足有二間瓦房那達大,中間沒有絲毫的隔斷,牀擺了一地,褥子上的牀單看上去像是洗過的,但被子不全,還好這是夏天,大亮他們基本不需要被子。
大福並沒有入住,其實他根本沒有上中巴,他是坐公社的“順風車”來的,還有其他的幾個子弟。
小車一路尾隨,在招待所門口的時候,司機纔下來和老師一個照面,小劉老師趕緊交代幾句後,小汽車又絕塵而去,只留下些許小朋友們的望而生嘆。
大亮倒沒有多大的反應,因爲太習慣了。在那達的時候,他總是刻意和公社家屬院的子弟們保持着一些距離,大亮也很少去公社找他爹,當大亮看見大福、劉倩他們在俱樂部玩乒乓球、羽毛球的時候,大亮基本上不會參加,因爲他感覺那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儘管有時他很羨慕,就像小時候看到公社幼兒園彩色滑梯一樣的羨慕。這養的行爲,可能是因爲他的骨子裡遺傳了王老三的耿直與倔犟,也可能是少年時代中過早出現的驕傲又敏感的自尊心。
一路上,劉倩有點不自在,因爲她是這裡唯一一位有家屬陪同的考生。當她姨又踩着那雙五釐米的高跟鞋,以特有的姿勢剛走進陰涼潮溼的走廊時,馬上就捂着鼻子撅着嘴來找小劉老師了,老黑校長遠遠的瞧見她,看事不妙,遠遠遁去了。
“啊呀,這兒像大集體似的,這可怎麼住啊?廁所不乾淨,蚊子也這麼多,這得多影響學生啊!這,這,這……”她向小劉老師抱怨着。
小劉老師迴應說,這以前就是個集體宿舍,實驗中學爲了學生考試,臨時協調來的,要不去哪找這麼大又這麼便宜的地方呢?
劉阿姨聽完二話不說,帶着劉倩快步走到對面不遠處的鎮賓館下榻去了。
小劉老師無奈的笑了笑,又看着孩子們,皺了皺眉頭,發愁啊!大亮們哪裡知道,她的這顆心,直到孩子們考完試,才能徹底的放下來。
當天下午,小芳爹歐陽正瀾特意來過一次,大亮們又一次見到了這個文化人、迷倒了當時無數婦女的“高富帥”、儒雅的文藝工作者,這個在村裡有着衆多頭銜的人物,他是騎着二八大卡來的,他來本是要接她去單位住,但小芳硬是要和小花在一起。他拗不過閨女,留下一堆水果嘮嘮叨叨的獨自走了,最讓大亮欣慰的是,他臨走時摸了摸大亮的頭,慈祥的微笑把大亮都醉倒了,大亮想,這未來的老丈人可真好,真好。
在鬧騰了一天後,大夥伴們都橫七豎八的睡着了。哪裡還有半點憂慮?小劉老師巡完夜,也欣慰的笑了。
大亮很幸運,因爲他居然睡到了一個單人牀上。
次日,大亮們起的特別的早,可能是殘留着第一次進城時的興奮,也可能是這城裡的天亮的特別早。
大家咋咋呼呼的洗漱,再自行的吃過早飯:一小碗抻面放些香菜,就進了考場。
考試題沒有自己想象的和別人描述的那麼難,很多時候,人都是自我設限,自己嚇唬自己。監考老師很和善,大亮在答開題後就不緊張了,考場裡沙沙沙的聲音,一切將是那麼的順其自然。
在回家的前幾個小時,大亮他們盤點行裝,小老闆似的逛了下鎮裡的商鋪,把餘下的錢換成了送給家人、老師、同學的禮物,之後滿心歡喜的上車,返回那達。
這個鯉魚躍龍門的日子,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樣,就這麼結束掉了。
……
大亮的奶奶和媽媽,拿着大亮帶回來的“高級貨”,高興了好久。回到家後,大亮又再次翻看着大家告別的禮物:一堆的信件和明星片。
“大亮:
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
你很特別,和公社的子弟們很不一樣,你很堅強,聰明又自立。
哪裡有了你,哪裡就充滿了能量,你就像超人一樣,好像就沒有你幹不成的事情。
謝謝你那年陪我一起出走,現在想想竟有些後怕。
謝謝你告訴我狼毒花是不能採的,否則中毒了怎麼辦?
謝謝你,讓我看到了大草原,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見了蒙古馬,萬馬奔騰、鬃毛飛揚,簡直太壯觀了!
謝謝你那年在流沙中救我,謝謝你幫我不受欺負,
謝謝你送我的旮旯哈,讓我如獲至寶。
太多的謝謝,總之感謝你一路的陪伴和保護,感謝你們的支持。
你們簡直是上帝的安排!
如果你們不嫌棄,我願意和你、小芳、小花們成爲永遠的朋友!
我隱約的感覺到,你一定能考上。所以,我以初中生的身份來勸告你:
第一,別再去求雨了,雖然那樣很帥,但也很傻,讓別人很尷尬。
第二,求雨也可以,但不要帶上我。
第三,別再裝酷了,下雨要穿雨衣,帶雨具,也不知道你是喜歡下雨,還是被雨琳的感覺。
總之,認識你,是我今生的榮幸。
再次,謝謝你,有你們,我就不會感到孤獨和無助。
謝謝你們,給我帶來的快樂。
從此,大餅子、叫化雞、烤玉米也變成了我最喜歡吃的食物之一。
祝願你快樂、開心,每天面帶一個微笑,像太陽一樣的燦爛,給人溫暖。
也衷心祝願你將來可以找到屬於你的天地,找到未來你美麗的公主,再住進你親手搭建的城堡,從此幸福美滿!
希望以後能夠見到你,同時編織屬於我們(和小芳、二狗他們一起)自己的童話故事。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最後,我和外婆會爲你禱告的,也會爲小芳、小花、大花、二狗她們禱告的。
願主耶穌保佑我們,阿門!
我會想你們的。
你永遠的朋友,
劉倩於1997年7月”
這是劉倩送給大亮的畢業贈言,若干年後的大亮,每當讀到這裡,他還可以想象出她認真、羞澀但很燦爛的微笑。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又是啥意思呢?大亮只覺得這兩句詩句很好聽,總之,在大亮的印象裡,劉倩真是太有才了!
……
“致大亮:
別再犯二了,矮點就矮點吧,別吊門框了。
別再打架亂出頭了,馬上上初中了,會被開除的。
別再給我送花了,其實我早就知道是你,大家也都知道了。
別再每天犯傻呵呵、神神叨叨的,正常點,好吧?
別再……(此處省略十餘行)
王大亮,我知道那一年你很想去大清溝,更知道你偷偷留了我們去大清溝的照片。(但她不知道的是,大亮把照片中的大福、大熊一干人等全部給剪掉了,之後小心的夾在那本童話書裡。)請在畢業後,還給我!
對了,馬上就要考初中了,你準備的怎麼樣?
聽說那裡很複雜,競爭也很激烈,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努力。
在這裡,我就祝願我們都能考上吧,最好和劉倩、小花她們一起。
此致
敬禮
歐陽芳於1997年7月”
這是小芳給大亮寫的畢業贈言。
而大亮給小芳的賀卡上只寫着:
“祝願我的同桌、小芳快樂每一天!
你的同桌王子超大亮”
自己再笑容滿滿的畫上個笑臉,完事!
可調皮的二哥趁大亮不在,在笑臉上面又添了個心,還有隻斷箭掛在上面。大亮無奈的只好原封給出,並在其上標上一行小字:對不起,這是我二哥畫上去的。
因爲當時賀卡好貴,越好看的越貴,大亮把積攢了許久的鐵塊、銅絲賣掉,纔買來寥寥幾張,那是最好看最貴的一張,大亮可不想因一個心形圖案就此作廢。
同樣,大亮給劉倩的畢業贈言寫在了一本日記的扉頁上,那是一本印有美少女圖案的粉紅色帶鎖日記,價格不菲:
他的語氣大膽而又故作深沉。
“至劉倩,我的同學、劉姊妹:
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就是人生啊。
不過,咱們還會一起上初中、高中的,說不定還能一起考上大學呢。
以後別輕易掉金豆豆了,你笑的樣子很好看。
我送日記本的含義是,你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我同桌也有一個類似的日記本。
對了,將來,我和同桌一定要去你家做客,吃外婆家的菜,這是親口你答應過的,可別忘了啊。
祝你笑口常開,天天快樂!
願主耶穌保佑你和你的外婆。
歎號後面又追加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的弟兄、朋友,
大亮於97年七月15日”
這一切看似都十分完美,可調皮的二哥又趁大亮不在,又故伎重施的在上面作畫,這次更是變本加厲,二個心,二隻箭!還有一串難看英文!
大亮無語,只能當面對着臉紅的劉倩吐吐舌頭,解釋道:這是我二哥不小心畫上去的。
而大亮給假小子的明信片上寫着:
“書山有路勤爲徑,苦海無涯苦作舟,師太,你什麼時候回頭是岸啊,哈哈哈。”
而楊俊雯回給大亮的是:“笨蛋,知識改變命運。我一定會超過你,超過你!
我一定能考上,咱們等着瞧!”
若干年後,在異鄉拼搏的她獲得成功的時候,遠在天邊的大亮從心底爲她高興,想象着她現在的模樣,腦海中自動浮現出的,總是那張鬥志昂揚的俊俏的臉,那個時常因爲佩戴紅領巾、亂扔垃圾爲難大亮、找自己麻煩的、爭強好鬥的小女孩。
至於歷經磨練的她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也只能百度一下了。
“如果此時你見到她,你會和她說什麼?”劉倩好奇的問道。
“累嗎?如果你累了,請找個寬厚的肩膀,暫時放下重擔,歇上一會吧,放心,這個世界還在轉。”大亮擠擠眼睛。
……
第八章劉倩的祝福,十字架,梅花烙
半個月後,那達已步入八月,正是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時候。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查分、領錄取通知書。
沒有爸媽的陪同,吃過早飯的大亮像往常一樣前往學校,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正路上的時候,老遠的看見鄰居家大哥志剛,志剛哥開學讀初二,是復讀二年才考上的,在大人眼中頗爲仁義。
“你幹啥去?”志剛哥笑着喊道。
“我去查分去,大哥,你幹啥去?”大亮對這個大哥頗爲尊重。
“別去了!通知書沒你的!”志剛哥突然繃着臉說道。
大亮哦的一聲,不知怎麼的,心中居然沒有憂傷,倒是有些懷疑,心想:題都答上了啊!
“沒事,我去查查分!”大亮還是毫無顧忌的往前走。
“哈哈,老弟,你考上了,恭喜你!”志剛哥一看嚇唬不住,趕緊跑過來,遞過來一張對摺的16開彩印紙張,封面上赫然寫着:河西實驗中學,錄取通知書!
大亮頓時竄的老高,高興忘我的大喊道:“我考上啦,我考上啦!”一溜煙的就跑回了家,居然忘了對大哥說聲謝謝,話說回來,謝謝二字放在兄弟之間,那可真是見外了。
大亮媽看到這個小鬼一溜煙的又轉了回來,料定他準是忘帶了什麼東西。當大亮得意把這16開紙交到她手上時,她先是一愣,馬上又喜出望外、笑逐顏開,把小兒子親了又親,又趕緊去大隊給他爹掛了個電話,回來後趕緊忙活着殺雞、摘菜,等老太太、丈夫回來好好慶祝一下。
其實老三他們兩口子早就算盤好了,孩子考不上覆讀一年也挺好的,在他們心裡,孩子總是還小。第二年,孩子絕對能考上,他倆確實對學校、對大亮有這個信心,也確實,大家都知道應屆生考上的機率爲零。
不一會,大亮已經笑嘻嘻的走進校長室,此時的老黑校長正悠閒的喝着茶,怡然自得,小劉老師在對面坐着,她的身邊已經圍不少人,小芳、劉倩、小花都來了,還有幾個補習班的不太認識。
看樣子,大家心情都不錯。
大亮正想擠進去,忽聽“哇”的一聲,俊雯捧着成績單大哭了起來:176,距離正取線僅差1分!差1分,就是自費線,就得多交一千八!
小劉老師只好把她抱住,輕聲的安慰。
這一驚天霹靂,一下子把老黑校長驚走了,應對這樣的場面,他向來不在行。走到門口的他摸了摸大亮的頭,輕聲說:“小子,好樣的,我真沒看錯你!”嘿嘿兩聲後的飄然而去。
“別哭了!”大亮擠了進來,看過成績單後,也嘗試着安慰她。
沒想到,俊雯一看見他,哭的更厲害了。
“你看,大福剛剛考了120,哈哈,自費線也沒上,二狗多一些,二寶呵呵,大熊也沒考上,小花,咦?
看,這麼多人陪着你,別哭了,這次只是意外!下次一定能考上的!”
大福沒生氣,反倒在旁邊笑嘻嘻的說:“你補習,我陪你!”
假小子只是哭,小芳連連瞪了大亮好幾眼,會說話的眼睛彷彿在說:你小子怎麼這麼高興啊,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嘛?站着說話不腰疼!
瞪得大亮感覺自己都矮了好幾截,劉倩、小花也在旁邊,不知說什麼纔好,只好跟着哭了起來,小花哭的特別傷心,彷彿自己也差了一分!
大亮自信看去,小花的確考了176分,和假小子一樣,也差一分!其實大亮心裡挺高興的,因爲他發現小芳和劉倩都考上啦!自己也考上了!但他又爲小花憂傷,因爲他發現小花的神情甚是憂傷,憂傷的就像考了120分一樣!
二狗、大熊根本沒有來查分,彷彿早就知道了結果似的。
大亮拍拍小花,小花突然不哭了。
“今年的分數線太高。176,不少啦,每科平均88呢!
一定是那道額外加分題(10分,語文、數據卷面成績共210)沒做好,那道題的確太難了,初一才學的!
沒關係,你們都是好學生,有了今天的基礎和經驗,明年一定能考上的!”小劉老師客觀的評價道。
那天,小夥伴們誰也記不清是如何結束的,只是隱約的記得,那天有人哭、有人笑,心中五味雜陳。
後來,小花勸慰大家說,她當時就想明白了:“其實差一分也好,差兩分也罷,對我而言,176分,已經是超常發揮了,畢竟參考以前的成績,並沒有俊雯的好,也不特別拔尖,我知道我的情況。
奶奶說,知足者常樂,我已經不遺憾了,能夠和你們做同學,並且參與了考試,就比大花幸運了。
自費線,將近2000塊錢的贊助費、學雜費,家裡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掏的,讓不讓補習都是另說的,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了無遺憾。即使真考上了,家了也不一定讓去的,生活費很高。
這裡很好,很適合我,初中也不賴,老師、同學都熟悉,還可以及時照顧家裡。
但我不會放鬆學習的,在這裡一樣能夠考中專!將來畢業了我會到城裡工作的,你們也要努力啊。”
兩天後,小夥伴們又聚到了一起,這纔是最後一次相聚。
當下季節,也是玉米正嫩、正甜的時候。
那天,大家圍着篝火,烤着玉米唱着歌,講着國內外的童話故事,笑到有氣無力,顯然大家都十分珍惜這次機會,在心裡都在默默的祈禱、祝福。
大亮恰時分享了一個秘密,這也是晚會**的前夕。
他指着臉上一道淺疤痕,大聲宣佈道:“我告訴大家一個秘密,這也是咱們那達的傳說,並且已經被證實了。
看見這個印沒?這是我姐撓的,在這裡,凡是男女生互相留的疤,無論是抓的、撓的、啃得、咬的,就永遠去不掉。
不如咱們以此來做個留念吧?誰先來試試?”說完,他就呵呵的亮出了自己的小胳膊。
大家只當他又犯二,因爲必須得流血,當然誰也不會傻到傷害彼此,一會,二丫敲着鼓,歐陽芳她們的歌聲也起了,這纔是最**的部分,也是二狗和大亮們最最期待的。
滿天繁星的時候,男生們把女生們加上二寶一個個送回家,就像當初傳聞有狼患時戰隊護送雅典娜和衆女神一樣的小心謹慎,再後來,大亮、二狗們互道珍重,揮手告別。
一個盛夏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如此的歡喜難忘。
次日,午正。
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停在了王老三的家門口,司機高調的按着喇叭。
大亮睡的正香,忽然聽見彷彿有人在叫他。
當大亮睡眼惺忪的走出來時,劉倩已經在等了,她右手貼着額頭遮住日頭,手裡好像還拿着什麼東西,一身水藍色連衣裙裝扮的她,此時看上去就像是閃着星光的湖泊一樣,純淨、寧靜、清涼。
大亮打開門,劉倩破天荒地的走進院子裡,微笑着說:“大亮,我要走了。”
“要去哪?開學的日子還沒到。”
她搖搖頭。
“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我叫江南燕。”
“啊?”大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給,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她從脖子上的取下十字架,塞到大亮的手心裡。
“這,這是姥姥送你的,我不能要。”大亮說。
她彷彿沒有聽見,猶猶豫豫的接着說道:“昨天你講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啥傳說?”
桑塔納的司機又高調了,滴滴聲在燥熱的空氣中分外刺耳。
劉倩焦急的回頭看看,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一樣,咬了咬嘴脣,迅速抓住大亮的左手,奮力的咬了下去。
“啊!”大亮大叫了一聲,頓時睏意全無。
還沒顧得上看傷,大亮的手裡馬上又多了一封信,劉倩輕聲說:“我會寫信給你的,一定要回啊!”
當大亮從眩暈中醒過來的時候,桑塔納已經絕塵而去了,連同那個藍色的倩影。
他就那麼傻站着,望着遠處的煙塵,小腦瓜中開始倒映出剛纔她說過的那些話。
絲絲麻麻的痛感,從小臂處傳來,幾道血色的印記,形如花瓣一樣的美麗。
一絲涼風,打在大亮的臉上,他緩慢的蹲坐在地上,感受着十字架與周遭不符的溫度,攤開手裡的信,那雋秀字體,再熟悉不過,通篇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外婆說,即使在人生的低谷,即使在你最憤怒的時候,也不要忘記耶穌的愛和他的寬容,因爲他是我們的救主和朋友,他是我們隨時的幫助。
我現在把這句話送給你。
人生很長,還可能有許多的磨難,我們不知道明天是怎麼樣子的,但主一定會看護你的!
就像他一直愛護着我一樣!
南飛的燕子1997年8月18日”
“我們不知道明天是怎麼樣子”?大亮默想着,有啥不知道的呢,再過幾天還不是去實驗中學嘛。
再看看胳膊上的傷口,“沒看出來啊,這丫頭還真咬啊!會不會真下不去啊?”大亮唸叨着,其實他臉上的那道疤是被雞啄的。
所幸傷口不大,看上去也不醜,發而還有些精緻、小巧。後來,果如大亮所說的,這個梅花一樣的印記終身跟隨着大亮。
“昨天晚上,幸虧二狗他們沒信,這要是大福咬的,那可就糟了。”大亮轉念一想,竟然哈哈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