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寶鼓掌卻很賣力,可能想着阿瞬的稱號終於有第二傳人了。
在這特別的掌聲面前,他的手抓住衣腳,顯得有些不自在。
小劉老師也留意到了這個情況,說道:“請大家再次歡迎劉倩、楊俊雯這二位女同學!”
全班靜默兩秒後,掌聲如潮,賓至如歸。小夥伴們張大了嘴巴順着大潮齊刷刷的鼓着章,大福探身看着大亮,二人眉眼一擠,口型出奇的一致:“是個女的!”
大亮繼續掃描,大熊木納的咧着大嘴、面色潮紅的大力拍手,二狗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大家看得出他的板牙都在高興,二寶則急忙用袖子擦拭着側面的課桌……
胳膊忽然被碰了一下,大亮注意到同桌,只見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裡,也滿是歡喜。
其實,大亮還是覺得在哪裡見過他們的,絕不是今天早上。
而是,再早一點,哦對了,大嘴村長灰頭土臉的那個上午,那輛中巴車上下來的一家人和疾馳的一閃而過的小轎車裡的扎着辮子的小臉蛋。
在小夥伴們直勾勾的注視下,空了已久的座位終於有了歸屬,三年一班也終於滿額配置:四十二人整。
有一種標籤,是由別人賜予,非正式,簡單易記,並帶有濃濃的個人印記,比如體貌特徵、言行舉止、技能工種。
它往往又代表着什麼,比如當事人一時的情緒、歡愉甚至不爽的經歷等等,無論什麼,若干年後,當大家各自忙碌、相忘於江湖的時候,各自的名字也會被淡忘、在心底封印。但這個印記,總會有人記得,並以此爲斷點,追根溯源,引出那麼幾個人,幾場歡笑,幾曲憂傷,幾段或者寸斷肝腸、令人感傷,或者離奇荒誕亦或平凡的往事。
這種印記,江湖人稱“外號”。
在她們來到班級的第一天,楊俊雯就十分幸運的獲得了一個榮譽:“假小子”。
如果小夥伴們正值少年,還恰好讀到了一篇叫《木蘭辭》的文章,或者物質條件豐富並足以到大洋彼岸親眼目睹1998年《花木蘭》的迪士尼版動畫片,又或者當事的小朋友出身於書香門第並聽說過楊門女將的故事,那麼她的外號就會優雅的多。其實,花木蘭,這幾個詞,小迷糊就知道,在三年級的時候還編過一段話,有且只有用過一次,是獻給女神的,對於眼前的這個陌生的假小子,他可就稀罕上自己的文采了。
它源自一次信心滿滿搭訕。
“桌子乾淨不?我擦的。”在觀望了幾個課間十分鐘後,大福鼓起勇氣跑到楊俊雯那,獻殷勤道。
二寶撇撇嘴。
她擡頭看了一眼大福,並沒有說話。
大臉貼冷鍋上了。
見她沒有迴應的絲毫,大福只能立在旁邊,看上去傻愣傻愣的。幾米開外,坐在歐陽芳旁邊的大亮,正饒有興致的等待着,一臉的壞笑,牙花子都露在了外面。
短短的幾秒,大福彷彿過了很長時間,又有些結巴的說道:“那個,那個,那……”
她的臉又擡了起來,眼神中有些不耐。
又許久。
“那個啥,我是副班長,那個,啥,你去廁所不?我帶你去。”
靈機一動憋出的話,說完了,大福也覺得哪不太對,因爲自己臉蛋,溫度一直在升,體積不斷的膨脹,膨脹。
她嗖的站了起來,看着大福紅到耳根的圓盤大臉和僵硬凝滯的微笑,小臉瞬間由紅變白,又變上幾變。
這明顯是在剋制、壓抑着憤怒,她嘴角一咧:“哦,你是副班長?”
這明顯是個問句,大福首先理解到。
“嗯嗯”,大福笑嘿嘿的把頭點的像豆粒一樣。
“沒聽過誰家女生去廁所還要副班長帶的,是不是全班的女生去廁所,都得由你帶着啊?”
那是一種星矢還沒來得及爆發小宇宙就被弄死的感覺,或者是就算爆發了小宇宙,還是被弄死的感覺,怎麼“死”的?
嗆“死”的,活活被嗆“死”的。
話不說出來是會變被憋壞的,比如大亮就決定不憋着了,哈哈哈的把大牙掉在了地上,他的笑如同一顆火種,頓時引爆了全班同學,包括平時害羞的劉倩。
歐陽芳也忍不住了,在瞪了大亮一眼後,也咯咯的大笑。
這儼然是一次不太成功的搭訕,甚至可以說是慌亂的、不着調的,但那又不僅僅是一次搭訕,更是一次勇敢者的嘗試,一次飛蛾撲火的慘烈壯舉,一次犧牲小我成全後面小夥伴的義舉,以副班長體育委員聖鬥士戰隊副隊長的顏面掃地爲代價,爲大家揭開了新來小夥伴楊俊雯在如此漂亮外表下隱藏的神秘面紗:霸道、厲害又不缺乏機敏的另一面,這讓所有有此賊心的小夥伴們,倒吸了一口涼氣,比如二狗。
下午,大亮帶着小夥伴們開會給大福分析原因,經過小夥伴們熱烈討論、頭腦風暴、慷慨激昂後,大家的意見達到了一致:不是大福太“愚蠢”,而是對手太強大。
安慰大福也好,打擊報復也算,大會上又經大夥集體決議,領導“慎重”考慮後決定:要給她取個外號,就叫“假小子”!並把這個外號公佈於衆、發揚光大。
其實小夥伴們在替大福報仇,而是唯恐天下不亂。
從此“假小子”這個外號一直陪伴着楊俊雯度過了剩餘不多的小學時光,大福也因此遭受她的白眼,直到小學畢業。
其實,當時的大亮、大福們並不知道,堅強的俊雯爲此偷偷在家哭了兩天,並決定堅持做自己,等到了初中的時候,再也沒有人這樣叫她,因爲她留起了頭髮。
現在回過頭看看,外號並沒什麼不好,起碼說明你有特點,最容易別大家記得。
其實,對當事人而言,那也是一種歸屬,對其他人而言,是一種全新的接納,對某些特定的人來說,更是一種認同、一份歡喜。
它更是個火種、導火索,大家18年後再相聚的時候,可以以燎原之勢追憶過往。
“大福,大福,我要去廁所,我要去廁所!”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