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值日,上課,下課,做操,體育、勞動,玩耍,放學,值日,看見太陽升,見着日頭落,那達的學堂喧鬧、安靜繼而喧鬧,一如既往。
那是個《聖鬥士星矢》遍地流行的年代。開學以來,同桌雅典娜的人氣如同天氣一樣持續升溫,不僅把女同學凝聚在了一起,也把小男孩的心一一解凍擄獲了。
“訪客”的絡繹不絕是從二狗他們開始的,而恰恰這一天,也是大亮平添煩惱的開端。
開學了,二狗新三人組習慣性的找雅典娜玩,但每每看見大亮在座位上,二狗都會徘徊、猶豫,接着遠去,小軍、大胖更是不敢上前,有時趁着大亮不在,他們就會趕緊湊過來,說說小話,還帶着套路。比如二狗打招呼的第一句話必然是:“你,吃飯了沒?”說完臉就會通紅。
小軍則笑燦燦的過來,摸出個鹹菜疙瘩或者其他醃製食品,對她說:“你愛吃這個不?可好吃了。”大胖則會附和着說:“可好吃了,可好吃了”,然後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塊鹹菜疙瘩,吞嚥着口水。
剛開始的時候,雅典娜出於禮貌,還會微笑着回覆,對二狗說,吃過了;對小軍說,不吃,謝謝云云。
五次三番後,她只擡頭看二狗一眼,停留一秒,不再答話,直接略過小軍,對大胖說:“你吃了吧!”
接着大胖就像接到聖旨一樣,胖胖的小手飛一般的奪過那塊幹鹹菜疙瘩,迅速的張開嘴就咬上一口,吧唧吧唧,回味無窮,只留下小軍怨毒的眼神。
後來,小軍學會了反手搶奪,再後來,大胖搶到後直接整個的放到嘴裡,一星半點的也不給他留下。二狗則在他們激烈的搶奪中,驚愕不已。
再後來,對他們三人,她頭擡擡,眼皮一搭,低頭,繼續看書。不一會,二狗拖着紅到脖子根的長臉率先離開,接着大胖準備好飛一般去搶奪鹹菜疙瘩,小軍笑容凝固,時刻斜眼防備大胖,二人滿教室的瘋跑,爲的是一塊鹹菜疙瘩的物權歸屬。
說來也怪,大亮假借班長之名威嚴凜凜的注視,剛開始的那天還有那麼一點作用,小夥伴們都會有那麼一絲絲的猶豫、徘徊、躊躇,後來,在他的葵葵目光之下,什麼鹹菜乾、燒土豆、烤地瓜、蘋果、凍秋梨、各種零食小吃小玩意絡繹不絕的送達到大亮旁邊的桌子上,堆的滿滿的;各樣笑臉、各種長相和造型:什麼長的、方的、圓的、扁的、白的、黑的、豬腰子型、斜麻子範兒、板牙、豁牙子等等排着隊飛到大亮同桌的面前,“法不擇衆”,小夥伴們歡喜的心情彷彿厚重的盔甲,把大亮小眼睛噴射出的飛鏢劍雨竭盡抵擋。
最後無論大亮怎麼努力的擠巴小眼睛,就算聚光100倍,也破不了他們的免疫功能的防護:臉皮。班長這個稱謂,此時和他們的勇敢的心相比,早算不得什麼嘍。
小男孩們堅持不懈,嘻皮笑臉,軟磨硬泡,喜不勝收,大亮則只能堅忍到底。
小大亮略感欣慰的是,雅典娜堅持不收,一次僵持中,她的同黨,即早已圍觀多時的小靜、大花、小花等,終於按捺不住,欲作解圍狀,道:“看你們成心滿滿,我們就代爲收下了吧!”
小男孩們還在發呆中,小靜她們早已蜂擁而至,眼看這些辛苦積攢的禮物就要被她人笑納,反應快的小男孩連忙搶回一二,比如謝二、小軍之流,但有的小朋友搶到手裡後,轉臉一想,此舉顯得頗爲小氣,又有些不捨般的乖乖扔了回去,大部分小朋友按兵不動,任由她們瓜分,但焦急之色卻可見一般。
小夥伴們幾乎每天都要去大亮旁邊報道一下,即便已經預知了她最普通不過的回覆:“我不要,以後別給我了!”
也即便知道他們的東西送不到女神手裡、吃不到女神嘴裡,總落個被瓜分的下場,他們也會樂得屁顛屁顛的,就像是古代地方官員賄賂討好,皇帝不成,妃子也行,妃子不在,國舅也行,宰相不中,總管也成。總之,小靜、大花那段時間,可是得了不少好處。
小夥伴們樂此不疲,大亮看在眼裡,痛在心裡,長此以往,“國將不國”,班將不班,怎生了得?
此外,他們的眼裡哪裡會有我的存在?小小年紀,就重色輕友如此,大亮不禁小嘆了一下。身爲班長,半年以來,各種事情班務、私人事件,每每身先士卒,調兵遣將,欺上瞞下(注:身先士卒,是指勞動課,但多指羣架,調兵遣將是指,打架時遇到高年級同學時,或者本班同學被高年級同學欺負時,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大亮都會報上高年級甚至上了初中的堂哥、表哥等的名號,甚至邀請他們出面擺平,欺上瞞下是指在打架方面向上瞞着老師,向下忽悠同學保密並統一口徑),事必躬親,鞠躬盡瘁如斯,唉,但連半個鹹菜疙瘩也沒吃到過,斜眼一瞧,每天三八線外的東西玲琅滿目,堆的個小山似的,心裡這個嘆啊嘆的嘆息不止。再者說,爲什麼不是大花小花呢?自己還能果斷蹭點,偏偏是同桌,現在饞的只能每天咽口水……無奈啊,這幫沒良心的,板磚又不能順便用了,那是對敵的,茶壺煮餃子,能說些什麼呢?哈哈一聲苦笑,無語唄。
歷史上誰跑的最快?當然是曹操,說曹操曹操就到嘛。
大亮想着想着,大花、小花從“戰利品”中迅速抓出一把爆米花和一塊奶豆腐,對着低頭正吞嚥着口水的大亮眼前這麼一晃,眼睛眨巴眨的笑嘻嘻的說道:“班長,你吃嗎?”
活潑關心的言語中,大亮怎麼聽,都帶着嘲弄的意味,他當然是冷哼一聲,起身離開作爲或者乾脆假借低頭看着鉛筆盒,脖子瑟縮到衣領裡,偷偷嚥了口吐沫。
幾天後,大亮終於忍不住了,因爲一向以膽小著稱的二寶,居然也參和進來了。
一天,手指依舊探在鼻孔中的他,怯生生的來到女神的座位旁,雅典娜好奇的看着他。
大亮卻搶先說到:“乖寶寶,大哥我一會帶你去廁所!”
二寶放下指頭,低頭、再擡頭,眼中閃着淚花,頗爲可憐額外呆萌的看着雅典娜,半天說不出話來。
歐陽芳瞪了大亮一眼,溫和的說道:“二寶,啥事?”
“芳姐,芳姐,我餓了”
“大花、小花那有,你去拿些。”雅典娜嘴脣一抿的笑着說道。
“一會,我還要和你一起跳皮筋。”二寶補充道。
“好的,先去吃吧。”
當二寶高高興興的吃着餅,毫不理會衆道不明方向的目光在其後背上憤怒的掃射着,也絲毫聽不見響起的畫外音:“你小子夠聰明!不用送禮還有東西吃!看放學後不扒你褲子!”
不過大亮的適應速度卻比自己想象的要快的多。
大亮撇撇嘴,眼神中,不屑、羨慕、嫉妒、虛僞的驕傲,同桌彷彿一一看在眼裡,似笑非笑的那麼一瞥。
此時如果歐陽芳對大亮說:“一會,要不要一起跳格子?”
小大亮又會怎樣回答呢?首先想到的絕對是好啊,好啊,但他心裡縱然是一百個、一萬個樂意,可驕傲的心……
一千個掙扎,一萬份焦急,一萬份期待,呵呵,看他的表情,小眼睛和小臉將是怎樣的扭曲與變幻呢?
就這樣,大亮此舉倒像是成全了二寶,打那天起,同桌和她的衆多死黨的身後,從此多了個跟屁蟲,那是班裡唯一的男生,羨煞衆小朋友的二寶,一直到四年級。
但一天後,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得以覲見的不只是二寶,還有大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