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萬里
已經是十一月過了,天氣逐漸轉冷,雖然沒下雪,但早已是寒風呼嘯,故而薛寅如非必要,幾乎都在屋子裡窩着,左右無事可做,昏昏欲睡,彷彿冬眠。
直到柳從之正式登基,已經是十一月末,往年冷的時候怕都是大雪紛飛了,結果從柳從之登基之日開始,一連幾日,晴空萬里,陽光明媚,竟是連冷風都不颳了,天氣好得不得了,邪門至極。薛寅想到當日自己登基,老天賞他的一場十月飛雪,心頭着實忍不住罵了一句,這賊老天。
罵完後把自己的躺椅移到院子裡,舒舒服服地躺下,難得能曬曬太陽,雖然這太陽出得有點邪門,但也不妨礙享受。柳從之依承諾給薛寅封了王,但對薛寅來說,有無這封號都毫無區別,他仍住在宮內,周圍的守衛稍微鬆了點,但這是宮中,他動個指頭柳從之都能知道,薛寅也沒蠢到這時候嘗試跑路,於是十分安分,成天不是在房中無所事事昏昏欲睡,就是在院子裡無所事事昏昏欲睡。
不光是曬太陽,他這太陽還曬得十分享受,躺椅旁邊的桌上就是糕點。薛寅嗜甜,見了甜食走不動道,而柳從之十分大方,衣食方面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甜食供應不曾斷過。路平一面往桌上擺桂花糕,一面小心地覷一眼這位爺,他實在是不太明白,自家主子這麼個成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德行,這身板怎麼還這麼瘦,一月功夫,愣是一點沒長肉。
這邊路平在心裡嘀咕,那邊方亭三兩下爬上了樹。這小孩近來倒是吃好喝好,以前削瘦得骷髏一樣的小臉終是漸漸圓潤了起來,精神也變好了,這孩子平時安安靜靜不吭聲,實際上性子挺野,爬樹翻牆什麼的不在話下,他小人一個,也沒人管,倒是自由自在得很。
方亭在樹冠上坐下,遙遙衝路平招手,路平無奈搖頭:“你小心點!”
小傢伙一派輕鬆地搖着腿,顯然不以爲意。他眼睛亮亮的,從大樹上四下俯瞰一圈,神色稍微帶了興奮,想了想,從樹上拔下一片葉子,拿在手中,略帶生澀地吹了起來。
他吹葉的技巧竟非常不錯,起初尚有生澀,漸漸的吹出了流暢的曲調。這是一隻小謠,曲調婉轉,隱隱帶了淒涼。方亭吹得很認真,然而似乎只會吹這一曲,來來去去,都是這一支曲子。薛寅自午睡中醒來,迷迷糊糊地聽着這首小謠,只覺這曲調隱約熟悉,稍微出了出神,以至於完全沒聽到身後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方亭吹完,放下葉子大口喘氣,薛寅才如夢初醒,還沒說話,就聽身後一個聲音道:“好久不見,我還當你出事兒了,沒想到你還是這要死的德行。”
這是女子聲音,爽脆明快,薛寅驚喜地回頭:“阿姐!”
薛明華一身騎裝,抱臂而立,眉頭一揚,輕斥:“給我站起來,看你這沒骨頭的樣子我就心煩。”
阿姐這性子倒是一點沒變,薛寅搖搖頭,乖乖地站起身,姐弟倆人走到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薛明華掃視這院子一圈,“看來你住得不錯?”
“還成。沒人爲難我。”薛寅愜意地啃自己剛纔起身順手拿的桂花糕。
薛明華瞥他一眼,也覺無力,一戳他的頭,“你啊,沒救了。”
薛寅眨眼,不緊不慢接住掉下的桂花糕渣子,舔一圈嘴脣,慢吞吞地問:“見了皇上了?”
“見了,他允我過來的。”薛明華說着微微搖頭,竟是嘆了一聲,“聞名不如見面啊!”
她性子爽利,少見她如此作態,薛寅睜着一雙睡眼安安靜靜地看着她,姐弟倆對望,對彼此心裡想的都有數,最終齊齊嘆了口氣。
這麼個皇帝戳着,日子實在不好過。
薛明華轉開視線,忽然目光一凝,“那小孩是誰?”
她指的是坐在樹上安安靜靜玩樹葉的方亭,薛寅道:“我撿來的。”
“剛纔我來的時候,是他在吹葉子?”薛明華若有所思。
“是,怎麼?”薛寅不明所以。
倆人都朝方亭的方向打量,方亭雖聽不到兩人說話,但敏銳地察覺了視線,坐在樹上遙遙看着兩人,似乎有些困惑。薛明華蹙眉看了他一眼,忽地揚聲問道:“小孩,你剛纔吹的曲子是什麼?”
方亭也似乎有些怔忪,困惑搖頭:“我不知道。”
薛明華又問:“是誰教你的?”
方亭思考的時間長了一點,最後安靜地回道:“是娘。”
薛明華點了點頭,不再發問,薛寅靠在牆上看熱鬧,問:“怎麼了?”
薛明華微微蹙眉,低聲問:“這小孩的來歷你清楚麼?”
薛寅搖頭:“不清楚。”像路平這等宮內有名冊的小太監是好查的,但小孩不同,小孩是他從死人堆裡撿回來的,戰亂年頭,流民遍地,誰也不知道誰,上哪兒查去?方亭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就是爹死娘喪云云,不過他挺喜歡這小孩,所以也無所謂。
薛明華搖了搖頭,“或許是我多心了,他剛纔吹的是一首民謠。爹的舊部裡以前有人會這首曲子……不過這也沒什麼。”薛寅聞言微微垂了垂眼,並無什麼反應,薛明華看他一眼,忽然一提聲,“好了,別在外面杵着了,我大老遠來,你不請我喝杯酒?”
“只有茶,沒有酒。”薛寅聳肩,又稍微躬身,笑道:“阿姐請進。”
房內只得他們兩人,薛寅關了房門,兩人坐定,薛寅親自倒了茶。薛明華神色一正,“你過得如何?”
“你不是看到了麼?過得挺好,就是出不去。”薛寅無精打采,他最近倒是吃好喝好穿好,就是整個人都蔫了——雖然他平時就是一副懶入骨髓的樣子,但現在明顯更沒精神了,眼神懨懨的。薛明華見他如此,忽地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你知道你跪地投降的事如今被傳得多離譜麼?我估摸着現在滿城的說書先生都在講你。你如今這名頭還真夠威風的啊,降王這封號我實在是聽一遍就再也忘不了,要是爹還在,他能抽死你。”
降王……薛寅聽到這兩個字臉就垮了,當日輸了柳從之一盤棋,他心裡就隱約覺得不好,結果後來聖旨一下,姓柳的一點不含糊,把他的封號定位了大大一個降字。雖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這滋味兒當真不好受……他正低落,聽到薛明華最後一句話,驟然思及老爹餘威,臉色白了白,喃喃道:“爹會原諒我的……這不是……情勢比人強麼?”
薛明華斜眼看他一眼,俏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最終又收斂了表情,微微一嘆。她最知道自己這看似爛泥扶不上牆的小弟本性如何,當日除了投降一途,就真的沒別的路可走了麼?不盡然。他至不濟還能逃跑,保全性命。可他只是鐵了心要投降,哪怕清楚投降之後的日子恐怕水深火熱……如果爹還在世,以他的性子,只怕不戰至血流乾是不會罷休的,可如今換了他們兩個,唯一想的,也不過苟且偷生四字而已。
“家裡現在如何?”薛寅懨懨問。
“太平,又沒可圖的,誰想不開來搗亂?”薛明華喝一口茶,“上面那位向我許諾,等時局抵定之後,撥款改善北化民生,開商路,通販賣……聽上去挺不錯。”
所謂“聽上去挺不錯”,意思就是“實際上不知會怎樣”,薛寅聳肩,“應該會好的。”以他對新皇不多的瞭解來看……新皇雖然不是個什麼善茬,但說話似乎還算數。
“另外,他封我韶華郡主,允我長留北化。”薛明華眼露一絲諷刺,輕輕晃盪手裡的茶杯,“韶華韶華……”
“不挺好的麼?至少比我這封號好聽。”
“這個倒是,只是以後咱們就很難見到啦。”薛明華一面說,一面用手指蘸杯中茶水,在木桌上寫了個字。
薛寅低頭看,薛明華寫的是個“月”字。思及上次薛明華給他傳信,寫到的月國近況,不由微微皺眉,口中敷衍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嘛。”
薛明華又寫,“政變”。
薛寅眼皮跳了跳,笑道:“你這次來宣京,不出去逛逛?”
“當然要逛,你陪我一起?”薛明華字越寫越快,都是些零散的詞語,依次是“月”,“政變”,“帝喪”,“二女稱王”,“三子失蹤”,“恐兵變”,“不妙”,連起來就是,月國近日發生政變,皇帝去世,二公主稱王,三王子失蹤,恐怕有兵變,局勢大約不妙。這些都是薛明華月餘時間內想辦法深入月國打探的機密,如今月國情勢緊張,這些消息還未傳開,哪怕在朝中恐怕也未有人知,這麼寫出來,卻是怕隔牆有耳,兩人身份已足夠特殊,再讓人知道他們意在摻合軍國大事,恐怕不合適。
“我自然是想出去逛的,宣京是好地方啊。”
薛明華寫完,薛寅眉頭皺了皺眉,眼裡戾氣隱而不發,喃喃,“好是好……不過大概也挺亂的。”
薛明華把桌上痕跡都抹了,搖頭道:“一團亂。”
他們如今內有皇帝老子提防,外有外敵蠢蠢欲動,看似天下平定,實際上恐怕仍有戰亂,這下子北方似乎要不平了,那窮困潦倒的北化,又是否會受到波及,雪上加霜?
諸多思量,終究化爲一聲長嘆,薛寅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心裡琢磨,上面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又將如何?
不料他心裡這念頭一轉,他想的人就到了,路平在門外通報:“爺,陛下來訪。”
姐弟倆齊齊一怔,起身出門,只見柳從之負手站在院內,溫言笑道:“兩位敘舊敘得如何?”
“陛下。”姐弟倆人一怔之後,紛紛見禮,柳從之並不在意,笑道:“我恰好經過此處,進來坐坐,可還方便?”
薛寅心道:一點也不方便,我見您就頭疼,一面無精打采道:“陛下里面請。”
他木着一張臉,柳從之打量他神情,微微笑了:“怎麼,降王最近過得還好?”
薛寅臉一僵,內心殺氣騰騰,木然抽抽嘴角,“過得很好,多謝掛念。”
柳從之含笑點頭:“我吩咐過這裡的守衛,你有任何需要,一定開口。”
老子想出去,你讓麼?薛寅皮笑肉不笑,“不知陛下可否允我出宮逛逛?”
孰料柳從之一臉驚訝,“自是可以,降王僅是借宿宮中,何來如此一說?”
柳從之的表情太過真誠,以至於薛寅被噎了一噎,一時無言,心中咆哮:你前一句裡說的“守衛”被你吃了麼?連日來受的窩囊氣一股腦涌上心頭,一時臉色青白不定,眼神稍露猙獰,奈何柳從之臉皮厚比城牆,絲毫不見尷尬,嘴角噙笑,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目光玩味。薛寅被看得額頭青筋直冒,索性還沒氣糊塗,最終壓下了,長長輸出一口氣,木然道:“哦,是麼?”
不行,再跟姓柳的這麼耗下去,他會夭壽的,比坐那個破皇位還要夭壽……不,這不就是那個破皇位帶來的破事麼?這破皇位簡直害死他。
薛寅抿着脣,一張白淨的臉板着,不說黑如鍋底,也是黑得不一般。薛明華見狀,既覺意外,又覺好笑,她深知這傢伙看着軟,其實自幼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除了爹,誰也制不住,有時就算是爹也制不住他……如今遇到個柳從之,倒像是老鼠見了貓,這位誰也捉摸不透的陛下啊……
念頭方一轉,柳從之轉頭看向她,含笑道:“不過這次前來,倒是有一樁正事。”
薛明華稍微差異,什麼正事是能找她的?她神色一正:“陛下里面請。”
幾人入內坐定,薛明華髮問:“陛下事務繁忙,不知是有何要事?”
柳從之淺啜一口茶,微微一笑:“朕有一事要拜託郡主。”
這人言辭向來溫和,雖然登基爲帝,但待人仍是彬彬有禮,對屬下對降臣皆是如此,城府極深,喜怒不顯。薛明華聞言一怔:“陛下請講。”
柳從之親口提出的要求,她自是無法拒絕的——身家性命盡系此人之手,談何拒絕?
柳從之從容一笑:“二位長居北地,不知可識得遼城守將王溯?”
遼城守將王溯……
薛寅自坐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垂着眼皮懶得搭理柳從之,聽得這個名字,眼皮稍微一跳。
薛明華答道:“王將軍與家父曾有往來,與我也有數面之緣。”她自北方來,消息比薛寅更靈通,這麼一問一答,立刻就想到了遼城近日狀況,不由臉色微變。
“如此也算好辦。我今日接到消息,王溯上書歸降,但不便親至宣京歸順。我與羣臣商議後,決定派陸歸率兵,取道北化,前往遼城。”柳從之微微一笑,“郡主自北化來,又長居北化,陸歸此去若能有郡主同行,想來會事半功倍,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一番話畢,薛氏二人都是心頭一跳。
王溯裝聾作啞了這麼多年,反叛朝廷,卻也不投柳從之,據守遼城,甚至於新帝登基後也不見動靜,如今卻突然上書歸降,實在古怪,更何況這歸降絲毫不見誠意,甚至連他本人都不見蹤影。薛明華更知遼城一些近況,遼城實在……古怪閉塞,近來局勢由動盪轉爲平穩,守將王溯卻反而閉門不出,極少露面。
如此情勢下,柳從之派麾下得力干將陸歸率軍前往遼城,又哪裡是接收失地,分明是如有異樣,那就明搶!北化並非前往遼城的必經之路,然而北化偏僻,若取道北化,恐怕可借地勢,成意想不到的奇兵,薛明華長居北化,確實可堪爲助……
薛明華一念至此,忽地轉頭看了一眼薛寅,後者擡頭看她,神色冷靜。
“怎麼?”柳從之打量兩人神情,含笑看向薛明華。
薛明華搖了搖頭,“陛下有命,我莫敢不從,只是若論行軍,我只怕不如這位……降王。”這本也是她的真實想法,沒怎麼過腦子就說了出來,然而話一出口,就知自己說錯了,薛寅已成降王,如何能離京,又如何能涉足戰事?
果然,柳從之笑道:“虎父無犬女,老寧王堪稱英豪,而郡主更是女中豪傑,想來也不會遜色,堪當此任,不是麼?”他一口一個郡主,語氣當真不帶絲毫火氣,然而溫和歸溫和,話裡話外卻都透着一股強硬,讓人無從拒絕,薛明華只得點頭道:“是,陛下。”
“如此便好。”柳從之滿意頷首,又道:“可嘆你們姐弟二人好不容易團聚,又即將分離,着實無奈,朕可是做了次惡人……”他說着無奈地搖搖頭,神情十分惋惜。
薛明華只好道:“陛下言重了。”
薛寅就着實沒有姐姐的好耐性,姓柳的一來他臉色就不太好,如今再聽這一樁事,好不容易能與薛明華小聚這下也泡湯了,北化更是也將捲入戰亂……薛寅揉揉眉心,神色厭倦地擡眼看看柳從之,“那不知陛下能否放我與家姐好好聊聊?”卻是不管那麼多,直接下逐客令了。
柳從之深深看他一眼,微笑頷首:“這是自然,朕就不打擾你們了。”
而後他就當真乾脆利落地走了。
薛寅與薛明華對坐,面面相覷。
良久,薛明華長嘆一聲:“我只當我還能多留一段時間,可惜了……”
薛寅神色陰沉,咬着細白牙齒:“該死。”
誰該死?什麼該死?薛明華皺眉:“你啊,收斂一下脾氣吧,你既然降了,就應該明白要怎麼做。”
薛寅當然明白,他是身份特殊的亡國君,而新皇一臉笑容風度翩翩不假,但實際上是絕頂老辣的一個人,他最該做的是裝孫子,讓新皇覺得他沒有威脅,這樣才能放鬆對他的管制,圖謀後計。他不惜自污身份跪降,也是爲此。
蒼天可證,他已經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裝孫子了。
但這日子還真是憋屈得要死。
這該死的……柳從之。
薛寅閉着眼,平了氣,慢吞吞地活動筋骨,“阿姐,去院子裡陪我動動筋骨?”
薛明華稍微詫異地一挑眉,點頭一笑:“難得你想活動……不過我手下不留情的啊?”
柳從之出了薛寅的地方,緩步走回寢宮,恰聽身旁一個侍衛向他報告:“那兩人如今似乎在院中切磋武藝。”
柳從之聞言怔了怔,忽地笑了,“有趣,打得如何?”
“勢均力敵。”侍衛道,“這二人武藝都不弱。”
“有趣。”柳從之微笑:“這樣吧,明天召他過來,剛好和我切磋一下功夫。”
“是,陛下。”
侍衛看着他的笑容,心道:“那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您啊陛下,您這是何苦呢?逗那個降王真的這麼好玩?”新皇對這亡國之君的態度頗爲奇特,奇特到侍衛一直沒搞清楚爲什麼,待人極爲溫和,神情似乎頗爲欣賞,撩撥折辱起來卻又絲毫不手軟。侍衛雖沒膽子打聽皇帝老子的想法,臉上卻帶出了一點好奇之色,柳從之打量他神情,笑了:“另外,還有一件事。”
侍衛斂容:“陛下請講。”
柳從之淡淡道:“以後若有人陪同,朕允他出宮。”
侍衛一驚,垂頭道:“是!”
把那位軟禁了一個月,皇帝竟然鬆口了?不過確實……已一個月了,時局抵定。何況那位亡國之君,一開始就不足爲慮……
侍衛這個念頭才轉過,就聽柳從之悠悠道:“他想出去,就讓他出去。想要釣魚,總得下點餌啊。”於是侍衛垂頭,噤聲,不說話了。
釣魚……下餌,阿彌陀佛,這話他怎麼怎麼聽怎麼都奇怪的呢?陛下這是又有哪門子陰死人的計策,釣的又是誰?不過無論如何,釣上來的魚恐怕是沒有好下場的,畢竟是魚,左右都是殺了吃肉一途啊。
另一面,薛寅和薛明華在院中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薛明華雖是女子,但武藝不輸男兒,薛寅身板太瘦,力量不足,倒是打了個半斤八兩。方亭在一旁好奇地看姐弟倆打架,兩眼亮晶晶的,看得興奮至極。最後打完,薛寅喘着粗氣,躺在躺椅上,薛明華嘲道:“又沒骨頭啦?”
她站得筆直,“沒事我就走了,看你過得也還好,。”
薛寅舒出一口氣,低聲道:“阿姐……”
“嗯?”
薛明華回頭。
薛寅認真道:“此去一路保重。”
薛明華微微一笑,“你也是,保重!”
保重……啊。
薛寅慢吞吞把手蓋在眼睛上,陽光明媚,近乎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