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城開始大肆對武林招收精銳,以填補損失過重的實力。
擒龍山莊與降鳳堡出乎意料地均無反應。
“沒動伏虎城又如何?如今的伏虎城今非昔比,早已不足畏懼。” 銅鏡中的寒照雨一臉不在意,“我們的人可順利進去了?”
“是。他二人潛伏在伏虎城附屬山莊之下的殺手團數年,如今隨團全部投奔伏虎城,未引起任何懷疑。”
額岑邊爲寒照雨整理着錦袍,邊小心地打量着他毫無表情的俊顏,猜不出主子的真實想法。
擒龍山莊、降鳳堡沒像主子預料般覆了伏虎城,而是任由它坐大。只在伏虎城安插了兩個眼線的主子非但不想對策,反而約鬱佳城前去登山!
“少爺的傷雖已痊癒,但身子並未復原。前些時日登山便有些吃不消,現在……”
“無妨。”
鏡中,俊顏精緻的白衣男子墨眸點點堅毅,他對他——必須傾盡所能!
小鎮北面便是一座陡峭的高山,山的一面如同被削,形成一面懸崖峭壁。
不驕不躁的日頭洋洋灑灑,幾片薄如蟬翼的雲飄在藍得純淨澄明的天空,愜意閒暇。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攀在峭壁之上,遠遠看去,仿若石壁間開出的兩朵明豔花卉。
寒照雨長長的錦袍下襬早已紮在腰間,額上汗滴在日頭的照耀下晶瑩如珠!
鬱佳城在上方一丈之處,一手攀着岩石,腳蹬着嶙峋的峭壁,另一腳懸空,整個人如同掛在萬丈山崖之上,說不出的飄逸如仙!
“怎麼樣?可跟得上?”
寒照雨氣息微喘,自嘲地搖搖頭,“體力大不如前哪!”嘴上如是說着,手臂卻一用力,同時腳下一蹬,敏捷地又上竄一大截!
他的靈敏度即便是鬱佳城也自嘆弗如!
“等你武功恢復之後,咱們可再來一次,到時便可好好比試比試!哈哈!”
“哈哈!就這麼說定了!等小弟武功恢復,定要和鬱兄比個高下!”
高聳入雲的山峰極爲峻峭,山頂也毫不平坦,只是極小的一塊頂峰。
寒照雨卻很是滿足。
天幕低得彷彿伸手便可觸摸到。放眼望去,偌大的鎮子只是小小一隅。
城鎮、村落、綠林、道路、曠野……一切都這麼清晰地延伸着,看不到邊際。
“鬱兄看此景可想到什麼?”
鬱佳城同樣看着天地交界處,只覺心胸比之當初的大漠更爲開闊,不由揚聲傲然道:“天際觸手可得,萬里江山盡在腳下!”
“鬱兄可知小弟看到的是什麼?”往日脣角的似笑非笑不見,如玉的俊顏此刻是淡淡華光,寒照雨側臉雍容如神
鬱佳城揚眉笑看着他。
“螻蟻、衆生!”
鬱佳城愣了。
風獵獵吹,拉扯着身邊瘦削男子的素色錦衣。
他的眸中是無邊際的江山如畫!
他靜靜佇立,竟似成了這天地之間的脊樑!
一瞬間,鬱佳城竟似看到他身上無言的張狂,如同君臨天下!
“登上最高處不是爲了讓天下看到你,而是爲了你能看到全天下!”
寒照雨墨玉般的眸子並不看他,清晰而飄渺的聲音仿若自語。
鬱佳城竟不知如何開口。
明明近在咫尺,鬱佳城卻覺得他那樣高高在上,宛如身在一個自己永遠無法觸及的高度!
這一刻的寒照雨熟悉如常,卻又陌生至極!
——他,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麼?
鬱佳城心潮涌動,卻始終無法捕捉、無可猜測。
下山時,避開嶙峋的峭壁,但山間無道路可言的下山之路仍陡峭崎嶇。
鬱佳城想起一個問題,笑道:“賢弟好像只偏愛白色?”
寒照雨聞言掃了一眼身上一層不變的白色錦袍,勾了勾脣角,“也不算是。”
“不算是?”鬱佳城顯然不信。
昭華如玉堪比寒照雨者寥寥無幾,世上又有何種是他所駕馭不了的?
思量半晌,寒照雨才半開玩笑道:“小弟這一雙手,不知沾滿了多少鮮血!一路走來,怕是步步爲營!總覺得自己早已被黑暗所侵染。對素衣的偏好,是不是可以說是心底的一點渴求?哈哈!”
鬱佳城沒有回答,深遠的眸子淡淡追隨着前面纖塵不染的白衣男子。
這種渴求,這種對心底的最後一抹淨土的保留,他也有——正是,寒照雨!
“鬱兄可曾想過,撇開你這山莊,鬱兄還想做什麼?”寒照雨的語氣很是清閒。
鬱佳城卻明顯一愣,“還想做什麼?”
“是啊!”寒照雨神色隨意至極,心底卻是滿滿提起的緊張,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話的分量。
想了想,鬱佳城忽然笑了,“這點,還真沒想過。”頓了頓,“不過想也是白想,整個擒龍山莊,哪是我想丟下就丟下的?”
寒照雨不置可否。
“而且,爲兄也從未想過要離開山莊。”
“鬱兄……果真這般很想做這武林霸主?”寒照雨不回頭,低頭注意着腳下的崎嶇,長長的睫遮住眸中的複雜之色。
“沒想過想與不想。只是,在這片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如果不是最強,便會被人死死踩在腳下!”鬱佳城目中染上一層蒼涼,“所以從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便發誓,要讓所有人都爲我臣服!”
“用、武力麼?”
鬱佳城勉強勾了勾脣角,沒有回答。半晌,才奇怪笑道:“你今日是怎麼了?平時可都是對這些事唯恐避之不及!”
寒照雨擡眸定定看着他,“小弟只是在想,主帥登基之後,會不會放過這山下的城鎮,會不會、放過你。”
聽他提及那人,鬱佳城擡頭,不自覺看向遠處。
寒照雨也不作聲,繼續走着長長的下山之路。
許久,身後才隱隱傳來鬱佳城的嘆息聲,“若是能親眼得見他一面、被他當做敵手重視一次,即便、死在他手上,又有何妨?……我這一輩子……”
後面的話,寒照雨沒聽到,亦或者,他根本就未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