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來的?”短暫的怔忡過後,她強打起精神,對忍足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一絲勉強。
“剛來不久而已。”忍足的回答,還算誠實,舉步,他向她走近,不過,還未移動幾步,他又微微一頓,“這些是什麼?”他注意到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順手把它們一張一張撿了起來。
修長的指尖,仔細地翻閱着那些照片,忍足的表情,在最初的訝異過後,慢慢地趨於玩味,看完最後一張照片,他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心情還算愉悅地彎脣笑了笑,語帶調侃地對夜久唯說:“呵,這個‘攝影師’的拍照水平還不錯,每張照片的時機都抓拍得很刁鑽,如果他不是私家偵探的話,那還真是太可惜了!”話裡,隱隱約約,還有種聽不出是真是假的嘆息。
夜久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嘴角,沒有說話。
忍足不以爲意,無趣地摸摸鼻子,他將目光再度轉向手裡的照片,耐着性子,又開始津津有味地重新翻看。
“她是誰?”隨手翻了幾張,忍足抽出有拍到小愛正面的那張照片,略顯好奇地出聲問道。
聞言,夜久唯稍稍一愣,在擡頭看清楚忍足拿在手裡的照片後,難掩意外的神色,“你看得出來她不是我?”第一次,有人光看照片就能辨別出她和小愛的不同。何況,那張照片上的小愛,還盤起了自己過肩的長髮,所以,忍足絕不可能是從明顯的頭髮長短上,看出照片上的女孩不是她夜久唯。
“呵!這有什麼看不出來的?”她的反應逗笑了忍足,隨手再從剛纔那堆照片中,挑出小唯和他的那張合照,忍足將兩張照片放在一起進行了對比,靜靜研究了一會兒後,才緩緩地繼續道:“先不說你們頭髮的顏色存在微妙的差異;光從身材上看,很明顯,你的肩膀比她圓,但是,她的卻比你寬,感覺上,她比你更適合穿襯衫……還有,你們的腿型很不一樣,她的腿偏向於不正常的O型腿,一看,就知道不會是跳芭蕾的樣子,還有,仔細看,她的小腿比你的短,她大腿和小腿的長度比例,並不如你的黃金比例那般完美,可是,她腿上的皮膚比你白上幾分,很顯然,除了平時上學的時候,她應該不常穿短裙……”從這些照片裡,他暫時只能看到這些,“也許粗心一看,你們兩個確實長得一模一樣,身材也相差不多,但是,要是把你們的照片放在一起認真地比對,並不難看出你和那個女孩是兩個人的事實。吶!真是想不到,這個世界還有人的臉和你長得這麼像……”話說到這裡,忍足頓了頓,放下照片,擡眸迎上她的視線,莞爾一笑,才接着總結道:“要是沒猜錯,你和她應該是雙胞胎吧?”也許,一直在暗處偷偷注意着她的他,很早就知道她有一個孿生妹妹,但是,他卻從未見過她妹妹的模樣,所以,剛看到她妹妹的照片時,他真的有被驚到。
她和她妹妹兩個人……真的長得很像。如果不是瞭解她的爲人,一直用心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估計他也會把她們兩姐妹混淆起來。
“看來,你真的是很瞭解我。”聽完忍足分析小唯,內心的感覺,五味雜陳。
“不是瞭解……”他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挺認真地指正她的用詞,“是相信!忘了嗎?我們,是朋友。”
因爲他們是朋友,所以,他相信她的人品,相信她絕對不是那種三心二意、對感情不認真的隨便女孩。
如果,她真的三心二意,那麼,她就不會一直堅持着用朋友的界限劃分他們的關係,態度強硬地明示暗示着,不給他希望、不讓他跨越雷池一步。
朋友,是她的底線,是她願意接受他靠近的唯一條件。
而他,從未打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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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那樣的自己也許太過自私,可是,不知爲何,再進一步的嘗試,她不敢也不願輕易地就去做。
記憶裡,那個過去的她,有這種心情;現實裡,這個還未完全想起曾經的她,依然是如此,所以,這些日子來,即便最初根本就想不起來有關忍足侑士這個人的半點記憶,她也沒有想過真的開口去問他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們之前是什麼關係?
她不想用這個問題,尷尬她和他之間的相處,何況,這些日子來,他對她的好,真的只是出於一個朋友的關懷,進退有度,分寸拿捏得相當好,自自然然,不會爲難、困擾她半分。
她願意相信,夢裡,她偶爾感覺到他藏在鏡片後的雙眼所透露的情愫,也許只是她一個人自作多情的錯覺——或者,以前不是她的錯覺,現在,在時間的沉澱裡,已經成了他的錯覺,她沒有必要,糾結太多,那樣,她累、他也尷尬。
現在這樣,平淡溫馨的友誼,就很好。
她不想破壞這種感覺。
恍惚中,病房的門開了,她下意識地收斂心緒,擡頭望去。
不是心疼她的谷原管家,也不是最近一直來看她的忍足侑士。
那個人,是她的“外婆”——和她印象中,那位死去的外婆,完全對不上等號的全然陌生面孔!
“聽護士說,最近有個男人天天都往你這兒跑?”見病房裡只有小唯一個人,老婦人慢吞吞地從外面走進來,一邊走,一邊毫不掩飾自己嘲弄的口吻。
剛過12月的天氣,氣溫下降得很快,雖然今天的最低氣溫至少也有14度左右,但對於怕冷、有風溼病、關節炎的老人家來說,趁早保暖還是相當有必要的。
小唯坐在牀上,因爲和忍足昨天約好今天要出門的關係,現在的她沒有穿病服,而是早早地換上了一件薄薄的針織外套,許是今天一直呆在病房裡,沒有外出的緣故,小唯非但不覺得冷,隱隱約約,還感到有點熱,可是,當看到那位冒充是她“外婆”的老婦人出現在門口,小唯又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對季節的變換太過遲鈍,爲什麼連“冬天”到了都感覺不到?
老婦人穿着厚重的羊絨大衣,脖子上,一圈一圈圍着很厚的圍巾,頭上頂着足以遮掉耳朵的絨線帽、手上戴着很厚的手套,儼然是一副要抵禦“寒冬”的裝備。
看着她的裝扮,小唯有片刻的愕然,直覺地將視線轉向半開的窗外。
陽光明媚,透過玻璃窗照射進室內,暖暖的,挺有熱度。
至少,比起前幾天冰冰涼涼的陽光,今天的太陽,真是好上太多了。
大概……是今天的風比較大吧?
小唯認真地在心底忖,甚至,她還很認真地思考,自己要不要多加幾件衣服再出門會比較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