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的天氣,氣溫有點低,即便是晴天,太陽的光線,照在人的身上,也只有很淡很淡的溫暖,並不灼熱。不過,今天的風並不是很大,走在街上,並沒有任何寒風刺骨的感覺,非常適合出遊。
街上,人來人往,除了偶爾幾個怕冷的路人會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外,其他人,都是薄外套、針織毛衣,即可應付。
小唯站在街頭,伸展雙臂,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臉上有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總算聞到自由的空氣了!這些日子一直待在醫院裡,她都感覺自己快要發黴了!而且……
小唯下意識地踢了踢自己已經可以行動自如的雙腿,笑眯了眼。
通過將近一個月來不分晝夜的艱苦復健,現在的她,已經不像最初那樣,走幾步就會搖搖欲墜——她可以一口氣走上很長一段路,甚至,小小的跑上一段距離,也都不會再摔倒。歌川醫生說,她的腿復原得情況很好,相信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是嗎?其實,她對出院並沒有很高的期待。畢竟,出院,代表着她要回到那個“家”,回到那個沒有小愛、沒有媽媽、沒有溫暖的大籠子裡,一個人,孤軍奮戰。
那對現在還沒有完整記憶的她來說,不是好事。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現實面前,她無法否認。她的翅膀還不夠硬,即便20歲的成年禮過後,她可以得到外公外婆留給她和小愛的幾處房產和染野銀行一小部分的股份,但是,她清楚,只有那一點股份和之前小愛暗中收購的那些,她還是無法達成心願,將染野銀行的實權掌握在手。何況,她昏迷了一年,除了高中文憑外,她再無其他謀生的技能可以自力更生,那麼,這就意味着,成年禮後,就算她得到那筆遺產,她的未來,也不過是在坐吃山空罷了——這是她不想看到的事。
一年的昏迷,讓她遺忘了很多,但是,不該忘的,她一樣都沒有忘記。只是,那些事、那些現實,就像一把沉重的枷鎖,壓在了她的肩上,逼得她不得不振作、不得不爲自己的未來,精心謀劃。
她要和合島清子那個女人鬥,她就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這段復健的日子,她想了很多,也爲自己未來要走的路,規劃了很多——她想過繼續升學,同時,也考慮着,要找個機會和她那位父親“重歸於好”,藉助他,和合島清子那個女人一教高下,搶回原該屬於她和小愛的一切。
她不想回到那個“家”,可是,她也不想離開她母親留給她們的那座大宅,白白便宜合島清子那個女人。然而,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如果她想按照自己的計劃做自己要做的事,那麼她就不能被合島清子這個女人監視。所以,出院後,她必須另外找一間房子,成了她現在首要考慮的目標。
醫院裡沒有電腦,她只能從各大報紙上,查詢相關的信息。
前幾天,忍足在無意中知道了她在找房子的事,問了下緣由,知道了她的打算後,他很有義氣地說,他會替她留意。
而昨天在電話裡,忍足則告訴她,他已經幫她找到了一處符合她要求的租房,問她有沒有興趣過去看看。她自然是欣然答應,於是,此刻便有了兩人相約出遊的這一幕。
忍足幫她找到的租房在澀谷區神宮前町附近,面積不足40平方米。
房東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夫家姓佐藤,給人的感覺,和藹可親。
小唯環視了一圈屋子的整體環境,是間很典型的單身公寓,裝潢不太新,粗略估計,應該已經超過三年,不過,裝潢的風格,偏向暖色調,給人的感覺,很有家的溫馨。
從大門一踏進來,往旁邊走幾步就是廚房,廚房的對面是浴室,中間有一個小過道,筆直延伸,就是客廳,再過去一點,就是小小的陽臺,陽臺和客廳之間,用一道玻璃拉門簡單隔開,屋子的整體格局,呈□□型。
唯一的一間臥室,坐北朝南,地理位置相當好,推門進去,光線充足,小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向外望去,隱約還能看見NHK的大樓。
幾乎是第一眼,小唯便決定自己要租下這間房子。
和房東太太在客廳裡談妥相關事宜,簽好相關文件,小唯預付了一年的租金,心情愉悅地和始終噙着笑,默默陪在她身邊的忍足,一起離開了公寓。
這裡的周邊環境相當好,交通便利,特色街、品牌店,一路走來,一應俱全。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和忍足肩並肩,漫步在表參道的巷弄裡,小唯難掩佩服的口吻。
這裡的地理位置不錯,租金也在她的承受範圍內,公寓的裝潢佈置也深得她心,傢俱、電器也是配備完全,不需要她自己額外添置,這意味着,出院後,她只要帶些隨身衣物,便能直接入住,省下了她很多的預算,也少了許多麻煩。
如果不是有房東太太在,而那間房子的裝修也有些年數,也許,她會自作多情地懷疑,這是不是忍足爲了她特意安排好的。
“呵呵,佐藤太太以前家住大阪的時候,和我家只隔了一棟房子。後來,因爲她丈夫的工作,才舉家搬到東京。上星期,我回本家吃飯,佐藤太太和她的丈夫正巧帶着禮物上門拜訪,吃完飯,大家坐在客廳裡,隨意聊了幾句,我才偶然得知她在澀谷這邊有一處空房,最近想找一個信得過的房客,把房子租出去……”忍足輕描淡寫地解釋,沒有提自己爲了能讓佐藤太太以最低價出租這套房子,而答應佐藤太太的要求,替她的兒子在東京找一份體面點的工作。
現實就是這樣,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價。沒有誰,會隨隨便便地對別人好,每個人付出的好,都需要得到同等或更多的回報——這些事,自他父親開始從政後,他已經看得太多太多了。
敏感地察覺到忍足心底的那絲波動,小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不遲鈍,忍足在提到佐藤夫婦上門拜訪時那隱含些許嘲弄的語氣,她並沒有錯過。也許,她從未問過忍足的家世,但是,從之前在醫院那個冒牌“外婆”得知他姓忍足後的態度轉變,以及適才房東太太接待忍足時的熱情,她不難猜出,忍足的父親絕對不是普通人。
只是……很多事,不適合攤在陽光下,亦如,很多事,知道卻寧願不知道,纔會比較幸福、才能和對方……相處自然。
“吶!侑士!你喜不喜歡吃巧克力?”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小唯揚起燦爛的笑臉,詢問地看向忍足,“既然你幫我找到這麼好的租房,那禮尚往來,我請你吃巧克力怎麼樣?”
“巧克力?”忍足挑了挑眉毛,“爲什麼不是吃飯?”
“吃飯的話,那不就是你買單了?”小唯無辜地眨眨眼,“我不能剝奪你在女士面前展現紳士風度的機會啊!”好無奈好無奈的樣子。
忍足失笑,沒有說什麼,跟着她,一起走進前方的糖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