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 他是我繼母的女兒夜久美織的男朋友,那時,爲了報復合島清子從我媽媽身邊搶走我爸爸, 害得我媽媽自殺, 我也曾動過念頭, 想要把他也從夜久美織身邊搶過來, 可是, 真正在相處的過程中,我發現想要搶走他只是我自己爲自己找的藉口,僅僅是用來掩飾自己真的喜歡上他的藉口……”我喜歡你, 這樣的謊言,說多了說多了, 漸漸地, 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假戲真做。又或者, 是因爲害怕對方心裡已經有了別人,不願承認先動心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她纔會潛意識地用這樣那樣的理由,藏起自己對他的真實心意,掩耳盜鈴地自欺欺人着:我想要接近他,並不是因爲我喜歡他,而是由於他有讓我利用的價值。
“他是一個很容易就能讓人喜歡上的人, 和他在一起, 我很開心, 也很溫暖。只是, 當時的我, 並不願意承認,特別是在夜久美織面前……只要可以打擊夜久美織, 什麼話,我都可以說,可惜,我從未想過,那時原本已經離開的他,會去而復返,在門口,把我攻擊夜久美織那些話一字一句,聽進耳裡……”只是,他是個太過驕傲的男人,什麼事,都只願意放在心裡,就算傷得很重,也只會用一張雲淡風輕的笑臉,掩飾自己被刺傷的自尊。而這樣的男人,往往,卻也是最讓人心疼、難以抗拒的……
“我並不知道他已經聽到了我和夜久美織的話,因爲,那天過後,他對我並沒有任何的異樣。牽手、擁抱、親吻,甚至,他對我比以往更加體貼,小心翼翼的呵護,好像在他的眼裡,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給她的溫暖、給她的關心,一度讓她幸福得彷彿飄到了雲端,就在她漸漸看清自己的心,承認自己早已陷落的時候,現實橫在面前,愛情和麪包,她必須二者選一。
“那時候,我外公留下的染野銀行裡出了內賊,其中有兩三家分行的保險箱裡的錢被人莫名其妙地洗劫一空,而沒多久,這個消息不知爲何就被人走漏了口風,很多人紛紛聞訊上門,要求取走曾經存在染野銀行裡的存款,這樣一來,對本就出現了資金缺口的染野銀行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合島清子很早就想弄垮我媽媽留下的染野銀行,所以,在染野銀行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後,她自然是樂得作壁上觀……可是,染野銀行是外公留給我媽媽的唯一嫁妝,我和小愛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倒閉?”只是,才17歲的女孩,又該去哪裡籌集那麼大一筆資金填補缺口?除了企業聯姻,攀上豪門大戶外,她和小愛實在找不到第二種辦法。
那一陣子,是她和小愛最狼狽的一段時間,明明不願意,卻還要強迫自己厚着臉皮跟在夜久正一他們身後,參加一場又一場無聊的宴會——感覺好像兩朵交際花一樣,拼命忙碌着,去尋找可以幫忙的金主。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我的幸運,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今村集團董事長的兒子……”
“今村龍太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他說,他會幫我這個忙,只是……”
只是,那麼一大筆資金,今村集團的當家又怎麼可能眼睛都不眨,真的出借?
“於是,我和龍太有了那場訂婚禮……”龍太的心理年齡只有六歲,根本就不知道訂婚、結婚是什麼意思,和那樣的龍太訂婚,她沒有任何的負擔,天真地以爲那不過是權宜,等到染野銀行的危機解除後,她有很多辦法,可以取消那個婚約。可惜,當時事出突然,她完全沒有機會,向幸村解釋她的初衷……
“答應訂婚的那一天,今村董事長立刻就開始籌辦訂婚禮……”她被今村董事長的保鏢困在今村家的別墅,沒有通訊工具、也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繫,只能和憨笑着拉着她手,姐姐姐姐叫着她的今村龍太待在別墅裡,大眼對小眼。
“今村董事長的辦事效率很快,才一天的時間,就能預定到餐廳,替我和龍太做好造型,邀來兩家的親戚朋友,出席那場訂婚宴……”那場訂婚宴,低調而倉促,幾乎沒有驚動太多的人,給她的感覺,就像在被趕鴨子上架一樣,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硬着頭皮點頭答應下來。
畢竟,那場訂婚宴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場交易,可以的話,她真的不希望被外人知道——而今村董事長,似乎也有一些顧慮,纔會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然而,計劃遠不如變化,她從未想過的是,幸村竟然會出現在那場訂婚宴上。
“我沒想過合島清子會叫上他,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無措……”也許,在點頭答應今村董事長的時候,她就考慮過該怎樣和幸村解釋,可是,她卻從未料到過,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
“找了一個空隙,我拉着他去了一個無人的花園,我以爲,他會怪我、會質問我,會衝動地向我要一個解釋……”可是,幸村沒有,那時的幸村,只是很平靜地看着她,問她,這段日子,過得好不好?然後,他握起她的手,用他掌心的溫度,溫暖她冰冷的指尖。
眼淚,迷濛了眼眶,想起那一刻,她的心,痛得快要窒息。
“我情願他罵我、誤會我、不諒解我,也不希望他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地用那樣關心的眼神看着我……”這樣,現在的她就不會那般沒有勇氣,去回憶那段往事,這樣,此刻的她,在回憶曾經的時候,纔不會那麼後悔……後悔到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他問我,放棄這場訂婚宴可不可以?”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他有自己的底線和道德觀,即便他願意相信她的閃電訂婚是迫於無奈,但是,他依舊無法接受,今晚過後,她將有另一個未婚夫的事實。
他從不願當第三者,他要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純粹沒有雜質。他可以原諒她很多很多事,卻無法接受她要成爲別人新娘的事實——即使是訂婚,也不行。
可惜,那時的她,自以爲是,看不清在他狀似溫和的笑容底下,也有一股倔強和堅持。
“煮熟的鴨子,我怎麼可能放棄?又怎麼可以放棄?”那夜的她沒有跟他走,也不會跟他走。
而對於她的拒絕,幸村沒有任何的驚訝和意外——彷彿是很早就預料之中的事,只是不信邪的他,想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執着着想要試探一次罷了。
“聽完我的回答,他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我來不及告訴他,我所有的計劃,就被跑出來找我的龍太半推半就地拉回了訂婚宴現場……”臨走前,她曾一步三回頭,所以,她看得見,夜色下,幸村的身影,孤單落寞……但他脣邊溫和的笑,卻沒有絲毫地改變。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和龍太的背影,漸行漸遠……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有被龍太拉走;如果我可以聰明一點,看出他藏在笑容下的真實心情,也許,我和他之間,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相見不如不見的局面了……”其實,訂婚宴過後,她有試着去找幸村,想要告訴幸村,她所有的計劃。
可是,來到幸村家,她才發現,幸村精市和幸村靈美不知爲何,和家裡鬧翻,兩人早已搬出去住了。
她費了好久才找到他們兩兄妹在外的租房。
在那間小公寓裡,她把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幸村,期盼能得到他的諒解和支持,可是,沒有,聽完她計劃的幸村,只是疏離地笑了笑,問她,“你認爲,你這樣的計劃,對今村龍太來說,公平嗎?”只是爲了錢,才答應的訂婚,利用完了,就把他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一邊,這樣,真的可以嗎?
“他告訴我,現實不是想象,很多時候,當我在做一個決定的時候,我的肩上就多了一份我無法推脫的責任。他說,今村龍太就是我的責任,我該做的,不是和他解釋、也不是找各種理由,推脫我的責任。”那時,幸村的話,一字一句都在明明白白地暗示她,既然她已經選擇了今村集團,那麼,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就已經結束——她已經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不該和“前男友”過多糾纏。
愛情,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很多時候,它比不過責任。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選擇付出代價,她便是如此。
“那天,我和他在公寓裡大吵了一架,不,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我一個人在那邊不甘地叫囂,我不相信他已經不喜歡我了,更不相信他竟真的要放棄我們這段感情,可是,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給我的回答,永遠都是:‘今村龍太,纔是你的未來’。”話說到這種地步,驕傲的她,又該如何去糾纏?於是,他和她,自此不歡而散。
踏出公寓大門的那一刻,她回過頭,想要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威脅他說,出了這扇門,從此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
很賭氣的一句話,仔細聽,會發現,那不過是小女生想要男朋友挽回自己的氣話。
可是,幸村沒有挽回她,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平靜地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願意配合。”連一點餘地都不留。
她忍着淚,重重地合上門板。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並沒有馬上走,而是背靠着門板,想要等着他的追逐。
隔着門板,她聽見他的腳步,聽見他已經走到了門邊,可是,久久,她都沒有等到他開門的那一剎那。
從最初的期待、到緊張、到失落,最後,定格至絕望。
她明白,一旦他做出決定,再難更改。
她吸了口氣,在原地停留了好一會兒後,終是舉步,選擇了離開。
那是她和幸村,第一次的陰錯陽差——
因爲她的自私和自以爲是,她主動放棄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初戀。
該怨誰?能怨誰?或許,真的只是年少無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