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
那一年, 是他過得最荒唐的一年。
凌晨三點
在酒吧謊報年齡,喝了點烈酒,他和他新任的女朋友打的去了他公寓。
車上, 他合上眼, 靠在座椅閉目養神, 女朋友就坐在他的身邊, 時不時地打着酒嗝。
女朋友染着金黃色的頭髮, 臉上抹着濃妝,衣着暴露,早不見白天身穿校服時的清純模樣。
女孩似乎也喝了不少酒, 自剛纔起就咯咯地笑個不停,笑着笑着, 終於笑累了, 索性就把頭一歪, 靠在他的肩上,親暱地攀住他的肩膀, 精心彩繪過的指甲,若有似無地摸着他的脣。
他淡淡地睜開眸子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推開她的手,不着痕跡地往旁邊靠了靠。
他的不解風情讓女孩不悅地嘟了嘟嘴,不死心地, 女孩再度纏了上來, 這次, 甚至還大膽地解開他襯衫的幾粒鈕釦, 直接把手探進他的衣服裡。
他僵了僵, 身體一下子繃得很緊,呼吸也漸漸急促。
女孩滿意地露出微笑, 湊上前。
就在女孩被他挑起了衝動,想要他更進一步時,他忽然就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女孩不滿地睜開眼,不解地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
“很晚了,早點回家!”他扣着自己襯衫的扣子,表情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話落,也不等女孩反應,他吸口氣,直接推開車門,下了車。
女孩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車原來已經停在了他公寓的樓下。
開車的司機是一位中年大叔,大叔似是對時下年輕人這種放.浪的行爲早已司空見慣,所以,剛剛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識趣地沒有開口打擾他們,原以爲他們也許還會再繼續廝磨一陣,卻不想,那個少年卻毫不留戀地推開早已動情的女孩,這倒真讓他感到意外。
畢竟,像忍足這種年紀的男孩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特別是在這種事上,怎麼可能說停就停?除非他剛剛根本就沒有投入!
司機暗自琢磨着,卻見剛剛下車的少年傾身敲了敲他身邊的窗。
直覺地收攏心緒,司機降下車窗,不解地看着那個少年。
那是個模樣俊俏的少年,戴着橢圓形的眼鏡,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深邃難測,不太像他印象中那些舉止輕佻的年輕人。
少年報了一個地址給他,從皮夾抽出一疊鈔票,叮囑他務必把後座那個女孩安全送到他說的那個地方。
少年的語氣不卑不亢,不過用了敬語,看得出,是個家教不錯的小夥子。
司機樂呵呵地收下錢,連連應是,正想開車時,卻見後座那個女孩,竟不管不顧地推門下了車。
“不請我上去嗎?”交往了一個月,兩個人經常出入酒吧夜店,她也常常被他吻得意亂情迷,可是,每每做到最後一步時,他卻總是像剛纔那樣戛然而止。
明明交女朋友和換女朋友的速度都那麼快,但,他竟從未和誰進行到最後一步,起初和他交往的時候,她還對那些流言嗤之以鼻,嘲笑着是那些女孩自己的魅力不夠,引不起他的興趣,現在輪到她自己頭上,居然還是同樣的情況,在驚愕之餘,也不得不重新開始正視那些傳言的真假性了。
“你……不想要我麼?”女孩走近他,小心翼翼地試探。
剛剛他們都已經進行到那一步了,如果是正常男人,早就衝動了,可是,他卻……難不成……真像那些女生說的那樣,他……其實是“歪”的?
“很晚了,不要讓你父母擔心了。”他笑,也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女孩卻把他的話理解成默認,臉色一下子變得古怪。
他知道她的誤會,可是,卻無意解釋什麼,如果被誤會成Gay能用最和平的方式結束這段荒唐的感情,他想,他會十分樂意。
女孩渾渾噩噩地被他催着上了車,臨上車前,女孩的表情,還是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
他看在眼裡,好笑在心裡,然而,始終不願辯解。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輛車消失在他眼前,他才搖搖頭,腳步虛浮地往公寓裡走。
頭,很暈,昏昏沉沉的,他知道,應該是那些烈酒的後勁使然。
他自嘲地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磁卡,在連連按錯了好幾次密碼後,才總算按對正確的一組,順利走進公寓。
走進公寓,不經意的移眸,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覺,竟瞥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聽到開門的動靜,原本正站在那裡欣賞着角落處一個盆栽的女孩,下意識地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他明顯就是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些日子,他故意不去找她,不去看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很想她。
想她的聲音,想她的笑容,想……緊緊地抱住她。
那樣想着,他也真的那麼做了。
忘記去問這是不是夢境,忘記了去思考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那一刻的他,沒有想過現實,沒有想過她心裡是不是有那麼一個人,他只想衝上前,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抱着她,再也不放手。
酒後亂性,意亂情迷。
那一夜,他第一次……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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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對待前女友的態度嗎?嘖!還真是無情吶!”
辦公室裡,燙着一頭大波浪的女孩,在聽完他安排給她的工作後,嬌嗔地看了他一眼,很是埋怨的樣子。
聞言,忍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她的話,很明顯,勾起了他最想遺忘的那段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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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進到公寓後的他們,都有些失控。
他擡首,彎脣揚起孩子氣的笑容,低頭,開始親吻她的臉。
從他熟悉的眉毛開始,再是眼睛,再是鼻子……然而,卻是遲遲,沒有覆上她的脣。
她喘着氣,迷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主動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吻,劃過她的耳際時,軟軟的脣瓣,親暱地貼上了他的……
他倒抽一口氣,喉結上下浮動,明明他全身的肌肉早已緊繃,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迫切地想要撕咬身下的獵物,可是,他卻硬生生地止下自己所有的衝動,猛地抽身而起,離開了身下的女孩。
他的失控……依舊,在最後的關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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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不知道,現在,他知道。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因爲他的心,很早就不自由。
可惜,即便如此,那一年,他還是做了一件很錯的事。
那一夜,在最後關頭,他用盡最後的自制力,踩下了剎車。
其實,剛剛在樓下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不是她。
不是她,他卻還是壓抑不住渴望,衝動地吻了她,甚至,還把她帶去了他的公寓,差點,把她變成他的女人。
他很想騙自己,她就是她,在吻她的時候,他也一直在這樣催眠着自己,所以,他沒有親吻她的脣。
脣與脣之間的吻,離心太近。
他的心裡沒有她,而她,也沒有他。
兩脣相貼,忽然,他覺得很可笑。
笑自己,也笑她。
他去浴室衝了一把冷水澡,等他平息完身體的衝動,披了件浴袍再出來的時候,意外,她竟沒有走。
她已經穿戴整齊,安靜地坐在牀邊,漠然地看着他。
見他出來,她在半秒的沉默後,低低地出聲問他:“爲什麼?”
爲什麼?這句話,該是他問她纔對。
爲什麼要戴假髮,爲什麼要戴有色的隱形眼鏡?明明她和她長得那麼像,然而,爲了瞞過他的眼睛,她還是做了這些僞裝。
她……到底想玩什麼遊戲?
“不是遊戲,只是證明。”她笑,笑得有點病態,“證明她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他微微蹙起眉,不語。
“她……到底有什麼好?爲什麼你們一個一個,都放不下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她低着頭,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空洞迷茫,像個找不到路的孩子。
她……到底有什麼好?
這句話,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問過自己。
可惜,他和她,誰都沒有答案。
沒有答案,卻在那天后,走到了一起。
他知道她已經有了一個男朋友,而她,也沒有問他,有沒有和女朋友分手。
他們的關係,很陰暗,像偷情,又不是真的偷情。
只是約會,只是擁抱,只是親吻,最後的防線,始終還是在最後一步,及時打住。
赤.裸着身體,她躺在牀上,每一次都是嘲諷着看他從浴室衝完冷水澡回來的樣子。
“你這樣……到底是想裝純給誰看?”該做的不該做的,早就做全了,只差臨門一腳,又有什麼用?
他沒有說話,或者,不過是難堪地無言以對。
那一年,他過得真的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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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只是前女友,那麼,無情一點,又有什麼不好?”他開着玩笑,對她的話,不以爲然。最初的震驚早已過去,現在的他,足以冷靜應對任何事。
過去的,已經都過去了,是他的錯,他會坦然面對,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會甘願受那個“過去”所束縛。
“呵,一年多不見,你變了好多!”以前,就因爲她的這張臉,就算他心底對她沒有愛,表面上,還是會寵她,滿足她的任何要求,“是因爲正主已經到手了,所以,就不要我這個替身了嗎?”
“要是沒記錯,我好像從未說過我要你。”他似笑非笑地擡眼看她,鏡片後的雙眸,卻冷得讓人發顫,“既然以前我沒有要你,現在,更不會再要。如果你夠聰明,應該知道,未來該怎麼做。”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她,千萬別在他身上打什麼主意,不然,他可不敢保證,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夜久愛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她,她望他,半秒的沉默,她無奈地彎脣笑了笑,終是向他伸出了手,對他道:“我是新上任的助理,夜久愛,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聞言,他一哂,起身回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長地對她說了一句:“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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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過一段荒唐的曾經,就算可以用許許多多的藉口去解釋,但是荒唐就是荒唐。
年少輕狂,並不是他玩世不恭的藉口,一段又一段的感情實驗,騙不了自己的心。
他很怕她會知道他有那樣一段過去,也很怕去面對那樣的自己,那是一段痛苦晦澀的過往,他想遺忘,卻在此刻,再度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心裡有着那樣一個人,遲遲得不到迴應的痛,不是他去招惹旁******人、尋找替身、放縱自己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遠遠沒有在她面前所表現出的自己那麼好,可是要他因此而放棄,他……依舊做不到。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那樣的他,或者,就算有一天真相掩蓋不住,他想,他會親自開口和她解釋……其實,還是不自信吧?好不容易,他和她之間有了那麼一點的可能,他真的不希望被過去的年少輕狂而抹殺,這對他來說,並不公平。
望着許久不見的夜久愛,望着這個提醒了他過去那段荒唐歲月的女孩,他的心情,複雜難言。
未來會怎樣?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