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ie的母親微笑的看着我,問了一句“你怎麼會做中國菜?”
我本來想說我來自中國,但這樣的答案會引來更多的問題,於是我看了一眼toie,笑笑說“toie喜歡中國菜。”
toie微微向我身邊靠了靠,他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他的父母也相視一笑。隨即她母親將左手一個素銀鐲子摘下來,一邊拉上我的手。
銀鐲子看起來已經有很長的年頭,上面精緻繁雜的雕花已經變得模糊,尖銳的銀色光芒也被歲月磨礪的溫和舒適。
她將鐲子套在我的手上,輕輕拍了拍我的手掌。“toie以前不懂事,你多包容他,他要是欺負你,你就來告訴阿姨。”
頓了頓,她湊到我耳邊又說了一句“經常來阿姨這邊轉轉,我也喜歡中國菜,可惜一直不會做。”
我保持着有禮的微笑,點頭答應,toie站在我身側,沒了初見時候的憂傷,而是漸漸變得朝氣又充滿希望。在toie的帶領下,我和他的父親也說了些話,他的父親沒像他的母親一樣囑咐我,反倒是在訓誡toie。
簡單的泰語我能聽得清,但是說的快的我的思維還沒能跟上,我只看得見toie眼中的幽暗和他僵直的身體。
宴會結束的時候,江琛和納卡早早的等在了外面,toie把我送到門口。他的手機一直在震動,瞥了一眼之後,按滅了屏幕幽藍的光。他笑了笑,卻是顯得苦澀又幹癟。
“對不起,蓓蓓,陪我演了這麼一齣戲。”
我輕輕搖頭“沒什麼,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toie沒聽懂,他眼睛裡的眸光乾淨又明澈“什麼經?我家裡不念經的,雖然我們信仰佛教……”
我乾笑了一下,擡眼撞進江琛的視線裡。他抿着脣不說話,我隱隱感覺到他的冷淡,不同於來路上的情緒。納卡走過來拍拍toie的肩膀“我們先走了,公司見。”
toie向着納卡和江琛擺了擺手,湊到我耳邊說一句“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點點頭,在江琛車的後視鏡裡,看到toie單薄的身影。我不知道他說的禮物是我帶給他的中國菜,還是在他父母面前演的這一出即興的戲。
午後的陽光炙熱又強烈,我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睜開眼的時候車也正好停在了路邊,江琛的臉色有些緩和,他說“這裡是美萍酒店。”
我怔了一下,腦中瞬間清醒。即便隔着舊舊的歲月,仍然感覺鄧麗君生活的氣息觸手可及。納卡也從車上下來,但顯然她對鄧麗君瞭解的不是很多。
我也是在幼時無數個飄雪的冬天裡,圍着通紅的煤炭,聽着收音機裡她那讓人充滿希望的聲音度過寒冷和寂靜。我曾想象過我的母親是不是也有這麼溫暖的聲音,她會不會笑起來也那麼甜美,但是下一秒,我爲自己有這樣的幻象而不恥。
江琛站在1502號房門前,靜靜地聽着老式錄音機裡循環播放的鄧麗君的歌,我看到他的肩膀顫抖了一下,轉過身卻仍舊是冷漠的沒有表情。
我一邊跟納卡講述鄧麗君的生平,一邊環視她生前最愛的這間套房。她深愛着這座城市,終究和這座城市永生。而我預見到的自己,不過是在慢慢腐朽中,融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