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鳴和江琛的母親初媛,是在港城最大的會展活動中心遇見的,那時候江一鳴已經鉅富加身,成爲港城首屈一指的企業家。
而初媛,是第一天上班的會場活動中心禮儀小姐。
每一個入會場的人都需要邀請函,而江一鳴沒有拿出自己的邀請函就要走進去,旁人自然認識這個港城風聲雀起的地產大鱷,除了初媛。
她將纖細的胳膊攔在江一鳴的身前,字正腔圓又不卑不亢的說道“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初媛幾乎聽得見身後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面前這個男人卻是微微勾了勾脣角,轉頭對身後的人說道“我的邀請函在哪裡?拿上來給這位小姐看看。”
身後跟着的人手腳麻利快速從公文包裡把邀請函翻出來,他也出了一身冷汗,還好這份邀請函沒像以往的活動時隨手扔了,再說了江一鳴還需要什麼邀請函證明纔出席會場麼?
他沒帶什麼好臉色的將邀請函放到初媛手裡,初媛認真的確認了一下,然後側身到一邊一揚手“請進。”
她幾乎沒什麼表情,儘管嘴上掛着千篇一律的微笑,又像是從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江一鳴看了看她,然後轉身進了會場,這一場鬧劇卻成爲了第二天頭版頭條。
‘禮儀小姐不識‘江一鳴’,是社會之幸還是企業之悲?’
江一鳴看着報紙的笑出聲來“如今的記者真是無病呻吟,捆綁消費居然弄到了我的頭上,山區裡的孩子他們不去關心,道路坍塌他們充耳不聞,反倒把社會的道德高度架在我的身上。”
江一鳴把報紙丟進了垃圾桶,對身後待命的助理吩咐道“找到這個記者,然後讓他滾蛋。”
他向來不喜歡別人對他品頭論足,更何況這種媒體?他的成功自然是靠自己的奮鬥,他堅守的內心也從未更改,他甚至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事上。
江氏集團的頂樓,江一鳴站在落地窗前,拿一杯咖啡,在嫋嫋的香氣裡,忽的想起了那個莽撞卻又天真的女孩。
再次遇見是在一次酒宴上,江一鳴不喜歡這種場合,但基本的人情世故他也逃不脫,於是在一羣陪酒小姐裡,看到了那個他怎麼也忘不掉的臉,明明是笑着的,卻沒什麼表情的臉。
很快有人發現江一鳴的目光,於是見縫插針將初媛塞到江一鳴身邊,各色人物面露心滿意足的微笑,整場酒席其樂融融。
明明是陪酒小姐,初媛卻喝的比江一鳴還要多,飯局結束的時候,她倒成了不省人事的那個。
江一鳴嗤笑了一下“好手段。”
酒店套間,江一鳴將醉酒的初媛帶走,他也是正常男人,自然一切水到渠成,唯獨讓他有些驚訝和不安的是,初媛是第一次。這種事情作假的人也多,可從她緋紅的臉頰和難耐的痛楚來看,她是真的。
初媛醒過來的時候,江一鳴正在打領帶,他早上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宿醉的痛楚也抵不過發現自己衣着寸縷躺在牀上,而一個男人悠然的站在眼前。
“我叫江一鳴,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實際上我們已經見過兩次面了。”江一鳴看了看手錶“我長話短說,昨晚趁人之危是我的不對,但我願意負責,你選擇留下,我們可以以結婚爲前提交往,如果選擇離開,可以拿走這張支票,當做封口費。”
江一鳴拿起椅子上的西裝,繼續道“我不喜歡除此之外,其他的解決途徑,你可以考慮一下。”
他轉身離開,沒去看初媛的表情,或者說他沒敢去看。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覺,他怕,怕初媛選擇了第二種,可是他自己也放不下高傲去承認自己對她動了心。
門口的助理得了江一鳴的命令一直守着,對於這個女人他還有些印象,腹誹着,真不知道這個女的走了哪輩子的狗屎運。
初媛在江一鳴走後,起身洗澡,穿好衣服整理好之後,她拿起了支票,不菲的價格,這個男人真是看得起自己。
初媛拿走了支票,門口守着的助理也回來向江一鳴稟告了這件事,意料之外,也像是意料之中。江一鳴搖了搖頭,難道第一種選擇不是更明智麼?這個女人是傻還是情場高手?
無論是什麼,江一鳴的心裡都隱約間掛上了這個女人的身影,徘徊不去。
第三次遇見很快接踵而至。
江一鳴派去調查她的人很快給了答覆。初媛,女,二十三歲,港大藝術系高材生,本來是今年秋天出國交流的港大名額之一,卻忽然間自動放棄,而是露面於各大會場,夜總會,酒席之間,瘋狂撈金。
初媛看着從面前的豪華商務車上走下來的江一鳴,濃妝淡抹的臉上露出一絲錯愕和更加難以捉摸的欣喜。
“禮儀陪酒,你做了半個月,賺的錢不是抵不過我給你的一張支票麼?”江一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說,好像這樣的措辭能在這個自己丟掉驕傲的女人面前,把尊貴感重新找回來。
初媛的臉色瞬間又變的毫無表情“您有什麼事還是直說吧。”
江一鳴頓了頓,也言歸正傳道“不要再出入在那些不乾淨的場合,你需要多少錢,我給你。”
初媛似乎沒聽見一樣,轉身就要走,被江一鳴一把扯住“你不要不識好歹!”
初媛笑了笑,相比於那些刻板的微笑,這樣的嗤笑反倒讓她整個人生動鮮活起來。她說“江先生,你我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交易,並非你的條件不夠誘人,只是我不想答應而已。”
她輕飄飄的走了,高挑的背影像是一隻蝴蝶。
江一鳴忽然發現自己真是可笑,居然要用自己一向鄙視的錢來換喜歡的人。
財富不過是自己證明自己人生價值的路上隨之而來附屬品,儘管在世人眼裡,財富才代表着成功,卻並非江一鳴判斷人生的標準。
可如今,他卻像個跳樑小醜一樣,在做自己都不屑的事情。
房地產的轟然崛起,也意味着很多企業瞬間化爲泡沫,這其中就有初媛父親的產業。破產之後,她家裡背上了鉅額債務,父親跳樓自殺,母親心臟病住院,讓這個曾經美滿幸福的家庭一瞬間變成了黑色漩渦。
那個展翅欲飛的蝴蝶,也折斷了翅膀。
一個星期後。接到初媛電話的時候,江一鳴變得像是在看砧板上待宰的魚肉,面露笑意。他說“你需要多少?”
初媛咬了咬脣角“五百萬。”
即便是二十年前的五百萬不是小數目,曾經對於初媛的家庭來說也可以輕易出手,可如今卻變成了初媛人生的定價,
“怎麼?上次給你的一百萬支票這麼快就用掉了?”江一鳴悠閒地喝着咖啡“好在你現在在我這裡還是值這個數字的。”
五百萬很快打到初媛賬戶上,她看着手機上顯示的通知,總算在冰冷的醫院走廊裡,感受到微末的暖意。
一百萬交了母親二次手術的費用,剩餘的錢還了公司破產後的財務漏洞,初媛在微微放鬆的下一刻哭出聲來。
三番五次的欲拒還迎,江一鳴對這個女人已經定位成了情場高手,可本來那麼輕易就可看穿的手段卻將他的心釣的左右搖晃。
江一鳴吻上她的脣的時候才終於有些明白,原來自己真的愛上這個人了,下一秒則因爲自己這個發現而變得暴怒,他將初媛摔倒在牀上,曾經的溫柔不見,力道更是讓她緊緊的皺起了眉。
初媛離開的時候,似乎還因爲疼痛而步履維艱,江一鳴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別讓我發現你有別的男人,否則後果自負。”
初媛笑了笑,關上了門。
她短期內不會再需要錢了,母親的手術在即,她要專心陪着她。醫院裡她卸了妝,乾淨的像是個鄰家女孩,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不乾淨了,她的一切美好都和錢扯上了關係,偏偏她還要感謝這一切,能夠挽救她母親的生命。
手術前一天晚上,她的母親卻忽然心肌梗塞去世,電光火石間,她所有最親最愛的人和事情都離開了她,化作兩座冰冷的墓碑。
初媛坐在墓前,手機號碼顯示着江一鳴的來電,她的眼淚落到屏幕上,這個時候唯一聯繫她的人,卻是他。
江氏集團頂樓辦公室。
江一鳴把咖啡杯摔到助理的臉上“你爲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初媛家裡的事?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了!”
他拿起衣架上的風衣,快速向外走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助理,撥通初媛號碼的時候,江一鳴的心情變得酸澀複雜,又小心翼翼,他問“你在哪裡?”
“明山墓園。”
“好,呆在那裡不要動,我馬上過來。”
江一鳴像是從迷霧裡走出來,他心疼她的隱忍,也在後悔自己的無知,當他把初媛終於擁進懷裡的時候,他開始承認。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