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便是一萬塊的偷渡費,我沒有半點猶豫,即刻去銀行取款一次性付清。
夜色起的時候,我們周圍已經圍了一羣人,隨着他進入了一艘貨輪的船艙。我靠在一箱貨物上,在密不透風的船艙裡,隨着船體的漂泊搖搖晃晃。
船艙裡沒有光,有許多人都拿出自己的手機照明。我忽然有些後悔,當時把最新款的手機掰碎丟進了醫院的垃圾桶。
大概過了一晚上的時間,船不知道在哪裡靠岸了,繼而船艙的門大開,那個鑲着金牙的男人衝外面一招手,示意我們跟着他走。
所有人都安靜的收拾自己的隨身行李,沒有人吵嚷和大聲說話,顯得素質格外的高,暗自感慨果然強烈的不安感能抑制一切劣根,同時拉上自己的行李箱,也跟着安靜的走出去。
大金牙給每個人發了麪包和水,笑容可掬。朝陽裡他那顆金牙熠熠生輝。
等了半個小時,便見到另一艘輪船靠了岸,繼而又一波人向着我們慢慢靠近,約莫也是偷渡來的。所有人經過一晚上的折騰都是面色晦暗,無精打采,唯獨一個身穿白色t恤的少年似乎周身都在發光,遙遙的從碼頭另一端緩緩走來,仿若神祗。
而我不信神,我亦沒有什麼信仰。
少年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望了我一眼,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後別過頭去。
他認識我?可我沒有絲毫印象,在接下來兩夥人合併到一起一同坐上了一輛卡車之後,我便開始注意起這個少年來。
麪包和水下肚,反倒更餓了,我靠在車廂裡,想要解開蒙住整個車廂的大編織布透透氣。
“別動”。
白色t恤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的旁邊,他皺起眉,極度認真道“如果你不想被丟下車的話。”
我猛然想起大金牙交代的話,如果路上被人發現車輛違規載人,我們誰都別想好過。再一看車廂裡的人似乎都用冷漠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只要自己的手將編織布再扯開一點點,他們便會毫不客氣的將我一腳踹下車。
冷汗涔涔從額頭冒出來,我輕聲咳了咳“謝謝。”
少年沒再說話,徑自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香豔,反倒讓人覺得舒服。
他沒再說話,我也就安靜的閉目養神。幾個小時一過,卡車停到了加油站裡面,車廂的門大開,大金牙笑了笑“清邁到了,大家可以走了。”
這下車廂里人羣有些沸騰,似乎這裡已經是安全的不需要任何顧忌,推推嚷嚷間我險些摔倒,我拂了拂身上蹭到車廂染的灰塵,心裡暗罵一聲。
下一秒我卻是連罵都罵不出來,因爲我發現我背的包包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劃開,裡面已然空空如也。
銀行卡,現金,房產證明,鑽石首飾……我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都被人偷走了。四下的人早已一溜煙跑的乾淨,大金牙也跳上車揚塵而去。
齊整的馬路,參天的巨樹,空氣中還飄散着咖喱的香味,而我在到達清邁的一瞬間徹底走投無路。湍急的水流聲從路旁聳立的大橋下傳來,我恍然間構想了自己一躍而下奔赴死亡的場景。
那時候的我大概沉浸在憂傷因子中無法掙脫,所以如果不是有人忽然間對我說話,也許我真的會毫不留情的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