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卡拎着一個菠蘿蜜,立在院門口輕聲咳了咳“江琛……蓓蓓姐……”
江琛抱着我,好像沒聽見納卡的話一般,緩緩的將我放到岸上。我縮了縮身子,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一滴一滴的,在腳下氤氳出一片水漬。
江琛一下子跳到岸上,泳池旁的椅子上掛着他的浴巾,他一把扯過來蓋在我身上,撲面而來的是肥皂水的味道。
我捏着浴巾快步走回了屋子裡,沒有敢去看納卡,大概是她那句‘蓓蓓姐’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什麼事。
身後是江琛幽幽的聲音“有什麼事麼?納卡。”
他仍然只穿着那一條泳褲,面對納卡卻沒像是如我那般,躲躲藏藏。我拿着浴巾擦了擦頭,難道這兩個人的關係真的要確定下來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快速換好衣服,又把江琛的浴巾丟進洗衣機裡面。餐桌上放着納卡拿來的菠蘿蜜,但是人卻沒在。
江琛換上了白色的t恤,站在冰箱前拿出一瓶純淨水,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的聲音隨着喉結的上下波動傳出來。
那一瞬間,我想到記憶裡也有一個人,他也喜歡喝東西的時候擡起頭,像是這樣咕咚咕咚的喝出聲音來。
小九來到孤兒院的第五天,院長破天荒的給大家每個人都買了一隻娃哈哈,很多孩子連吸管怎麼用都不知道,他們驚慌着,手足無措。
我四下看了看,視線定格在角落裡,那個安靜的孩子身上。他將錫紙的封口撕開,擡起頭大口大口的,整隻喝掉。我看到他纖細脖頸上下的抽動,我也看到他充滿笑意彎起的眼角,和大顆的淚水。
院長顯然沒有注意到小九,她在挨個的幫其餘的孩子插吸管,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我起身走到小九面前望着他,他穿的衣服乾淨又柔軟,我知道那是他來孤兒院的時候,那些人送來的大包衣服。
將手裡的娃哈哈遞給他的時候,我看到他眼睛裡突兀的冒出的情緒。他問“小姐姐,你不喝麼?”
我搖搖頭“我給你喝,但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毫無防備的接過,再後知後覺的問“什麼問題?”
“如果我和你做朋友,你會離開我麼?”
逼仄幽暗的角落裡,小女孩的臉上灰濛濛的,染盡了霧氣和滄桑。
滿懷期冀,甚至微微顫抖的聲音:你會離開我麼?
那時候的我,穿着破破舊舊,洗的發白發皺的衣服。不只是我,除去小九之外所有的孩子,穿的都是孤兒院統一發放的服裝。我們像是生產線上的劣質品,被丟到廢棄的集裝箱裡。
而小九,他是奢飾品。
小孩子們的冷暴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他們排斥所有特異的物種,而我,忽然間想要趨近於,他的世界。
小九點點頭,他握着娃哈哈瓶子的手都在用力。
“我不會離開你。”
我笑了,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我並不是不想喝那瓶娃哈哈,我只是從那麼小的時候,就知道了‘等價交換’。
小九的一切,都讓那時候的我紅着眼。
他的衣服足夠他穿到以後三年,我不懂爲什麼要遺棄他的同時還要費這麼多心思。但心裡的惡毒因子又跑出來給自己找平衡感。
瞧,他這麼好,還不是被拋棄了,這樣和我有什麼區別?
我笑着,拉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