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晨斷斷續續地嘮叨着這段時間所經歷的磨難,不管逸軒聽是不聽,她都想發泄,她都想任性地發泄一次。逸軒沒有馬上帶她離開,他知道,冰月與鄶一定與白玉相遇了,一時半會來不了這裡。
他沒有打斷安晨的聒噪,任由她又是嚎叫,又是碎碎念,脾氣好到了極點。
好久,安晨情緒好一些後,卻是問了他一句,“我不想再當你的貓了,你能幫我嗎?”
逸軒扼住,傷感地說道,“安晨,難道你想就這樣留在魔界嗎?”
“不想,我想到了人間,也能是原本的安晨。”
逸軒搖頭,內疚地答她,“對不起,我想盡了辦法了,還是沒能做到。”
“我知道,因爲黑靈給我下了咒。”
安晨知道,提起黑靈,逸軒會傷心,果然,他眉頭緊蹙了一下,臉色陰晦,安晨心裡又酸又澀,忍不住磨了一句,“我知道,一跟她有關,你就不想幫我了。”
逸軒沒想到安晨會這麼說,驚訝地看着她,“也不是,”其實他早猜到了,只是不願意往那裡去想,“只是若想破她的詛咒,就必須知道她到底下的是什麼咒。”
“她知道,”安晨指着自己的心說道,她將心魔的事告訴了逸軒,逸軒更加地驚訝,“一定要將她拔除,要不然後患無窮。”
“我也知道,”安晨失落地看着逸軒。她說黑靈的事,原是有另一種打算的,可不知道爲何,說着說着,又偏離了軌道,她想要的明明不是這個。
逸軒明白到安晨爲什麼會跟鄶走的了,那時的她讓心魔控制了。
逸軒拉着安晨,要馬上帶她離開,安晨知道他是想回避與黑靈有關的話題,她鬆開了逸軒的手,低下頭來,問他,“逸軒,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喜歡着你。”
逸軒呆住,他何嘗不知道,只是她從來都不想說出來,爲何偏偏這會挑明。
“很奇怪我爲什麼會在這會說個嗎?”逸軒的反應讓安晨心底痠痛得很。她明白,就算有些事是事實,可逸軒愛了這麼多年,一直都以爲那個是黑靈,別說她一張嘴說不清楚,就是說清楚了,怕逸軒也是接受不了的。想想也是,換做是她怕也是接受不了。
寧可那一切都是夢,寧可黑靈後來變惡魔,寧可自欺欺人,卻不一定會接受安晨。
安晨咬着下脣,每次她緊張傷心的時候,就總會這樣。
“安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不,我想說,如果現在不說,回到人間後,我又沒有機會說了。”安晨退後一步,吸了一下鼻子,不讓自己掉下眼淚。她試着笑了一下,顯然一定笑得很難看,因爲她看到逸軒俊美的五官都快擰成一團了。
“逸軒,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是從我變成你的貓開始,而是從很久很久以前,說來你不相信,但卻是真的,可是我知道,你一點都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你會一直幫我,那是因爲你是一個好人,你個有擔當負責任的好人,並非因爲喜歡我。我覺得很可悲,你知道嗎?”安晨頓了下,又咬了下脣。“很可悲,因爲你愛的卻是別人。”更可悲的是,那個人明明是她,而他卻蒙在鼓。她無法說清,他更不會相信,這樣的糾纏更像是黑靈給他們倆個下了可怕的咒語一樣。
“安晨,不要再說了,回去後,我會想辦法幫你解開咒語的。”
“你說的,逸軒,我累了,如果我真的可以變回人類的話,請把我送回家,我不想再呆在這個世界了。”
逸軒頓住,陣陣的難受襲了上來,他只得強忍了下去,低沉地答道,“好,我答應你。”
安晨心沉湖底,逸軒連挽留一下都不願意,果然,不管她是以退爲進還是直接表白,結果都是一樣,逸軒不愛她就是不愛她。
大花貓跟了出來,雖然聽不明白安晨到底是要回那裡去,但卻直覺得那樣有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他那個急,喵喵地叫了起來,“你要去的話,我也跟着你去。”
不知道爲何,安晨聽到他這麼說時,竟不反感,反是苦笑了出來,“有本事,你就追來,不過先說好了,你得修出人樣來,要不然,我纔不理你呢!”
大花貓意外,先傻後樂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苦心總算有了點點的收效,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渾身的疼痛,開心地喵喵地跳躍了起來,旋而又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哼了好幾聲。
安晨讓他的憨樣逗得再次笑出聲來,卻又忍不住內心裡的苦楚,爲怕表現得太過,只得又連連笑了好幾聲。
她不知道她這樣子逸軒看後更加地心痛,他很想向前去牽住她的手,告訴她其實他從倒流時空時,就已經愛上了她了。他最終還是按耐住了自己的感情,他不想害安晨,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是個不吉祥之人。黑靈如果沒有跟他在一起,只是跟着黑莎一起遊歷人間的話,她不會讓翼皇發現,不會被封印,更不會變化成後來惡魔的樣子。而安晨,如果不是他錯招了來,她就不會如此地顛簸,她的人生也許不會太出奇,如同那個世界裡的平凡女人一樣,讀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然後在平凡之中過完一生。
但是他改變了她的生活軌道,使得她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難,每次都危險重重,也是她命大,要不然,早已死上了好幾回了。
送她回去,該是最好的選擇纔對。
逸軒想到這裡,心頭一緊,不由得緊握拳頭,久久都呼吸不了。
白玉覺得自小看這個紅頭髮魔人,他之前殺氣沒有全開,讓白玉產生了錯覺,以爲他不過爾爾。不過,就自如此,他依然不是白玉的對手,只是冰月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竟出手幫魔人鄶,這使得他不得不分出精神來幫助小寶。
小寶還顯得稚氣的帥臉上佈滿了汗水,他已覺氣喘吁吁了,“哥哥,你不管我,我對付得了這個吸血鬼的。”
白玉還是放心不下,弟弟的實力他很清楚,雖然這個冰月從年紀或修行上怎麼都無法與他相比,但他是魔,從出生便是魔而且還大量地吸食鮮血,又經過了逸軒的調教,實力確不是一向懶散的小寶可以比的。冰月又是一記攻擊,小寶沒來得及躲開,白玉抽身攔了過來。
他擋住了冰月的進攻,那邊的魔人鄶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時機,他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領。白玉以一敵二,有些吃力,他惱火了,眼裡戾氣盡現,轉身在腰後抽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出來。
“哥哥?”小寶大吃一驚,他知道白玉不輕易用劍,看來這兩人真的把他逼急了。他懊悔自己平時太過於懶散,纔會讓哥哥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白玉冷笑,“能把我逼到這個程度的,也算是你們有本事。”
說完,他揮劍,劍氣如虹,閃着耀眼的光彩,卻是犀利朝着冰月與魔人鄶而去。
魔人鄶見勢不好,馬上隱身逃離,但冰月本事不如他,根本無法躲開,眼見着耀眼如彩虹的劍氣已經砍到,他突然有些終於結束了的感覺。
他躲不開,也不想躲了,慢慢地閉上了雙眼,接受死神的降臨。
就在這時,只聽得當的一聲巨響,冰月睜開眼睛一看,無形無影的式神幫他攔下了這一劍。
式神顯然是勉強接下,他受到了重創,大叫一聲後,被彈了出去。冰月突然覺得怪怪的,想要飛過去幫式神,卻又站着一動不動。
“白玉,不要傷到冰月。”
安晨的聲音從空中響了過來,白玉擡頭一看,只見逸軒正抱着她浮在不遠處的上空。小寶一見安晨,激動得不顧一切飛向了她,“安晨,”他大叫,“你真叫人費心,上一次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小寶,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安晨看向還呆住了的冰月,大聲叫道,“冰月,你可以恨你的父親,但你知道嗎?他與你母親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
冰月冷笑,“和母親一樣嗎?”他擡頭,陰沉沉地看向安晨,“母親的愛太沉重了,她只想我活着,卻根本就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活下去。”
“你真叫人討厭,什麼問沒問過,做母親的,那會去想到這些,在她的心坎裡,只想着你能活下去,就算犧牲了自己也再所不惜。冰月,你可以恨任何一個人,但你不能恨他們。”
“你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冰月低吼一聲。
“你也沒有讀懂她們的痛苦。”逸軒也大聲說道,來時的路上,安晨將魔王的囑託與逸軒說了,逸軒聽後,又是一聲感嘆。“我曾經負了他的託負,如今一定要達成他的願望。”
因此,他更改了原來的計劃,帶着安晨直接來找冰月了。“安晨,你怕不怕魔人鄶又將你心裡的心魔誘出來。”
“不怕,反正那心魔沒法對我怎麼樣,如果真出來了,你可以直接把我打暈,這樣就不礙事了。”
安晨說到這,心裡忍不住想着:白玉一向自命聰明,怎麼那時就不懂得給自己一個手刀,叫自己睡過去也就行了。
她不知道也猜不到,那時的白玉竟是過分關心她而亂了心神,只是這種感覺白玉打死都不會說出來。
逸軒帶着安晨落到了冰月的前方,堅定堅毅地看着他,嚴厲痛斥冰月,“不管你如何恨自己的父親,你都該怎麼過去是怎麼一回事,如此盲目地讓鄶利用,真是可恥。”
“夠了,少說得自己像是個仁義君子,你又對我做過什麼?”
面對冰月憤怒,看着他那雙溢出紅色火炎的眼睛,逸軒更加地堅定了想法了,“你可以跟任何一個合作,就是不能同鄶。”
“少命令人,我不想再侍候你了。你不是也說了,讓我歸於魔界了嗎?”冰月冷笑。
“鄶是你的殺父仇人,如果不是他,你父親不會讓你在人間受苦,更不會讓南弗騙了你母親,更加不會看着你被欺凌被孤立被排斥。”
冰月呆住,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他只知道自己有多痛苦,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他從天而降,將自己與母親救出火海,從此後,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他從來都沒有出現,他死了,仍下了他與母親在人間受盡的白眼與唾罵,他恨,好恨這一切。
然而,他竟是讓鄶給害死的。
冰月的心沉了下去,不管他怎麼恨自己的父親,在此時,所有的恨都似沒有的存在的必要一樣,變得那樣的輕浮。他該恨的,應該是害死自己父親的鄶。是他才使得他們一家陰陽相隔,是他才造就了所有痛苦。
“你父親聽聞你母親難產,不顧一切從魔界匆忙趕往人間,因爲太過於擔心你跟你母親,纔會讓鄶有了可趁之機,他是爲了你才死的。”
逸軒嚴厲地指了出來,冰月全身像是
被抽空一樣,退了一步,差點沒有站住。安晨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說得上話的餘地,乾脆閉了嘴,讓知道了一切的逸軒去解決。
逸軒繼續說下去,“你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斷了氣,你母親爲保住你,才聽從的南弗,讓你成了她的血子,她其實明白南弗的真正用意的。”
“她明白?她明白爲什麼還要救活我,她爲什麼不讓我就那樣死去,她難道不知道我根本不想過那樣的生活。”冰月咆哮了起來,逸軒沉得地嘆了一聲,“因爲你是她對你父親的念想,如果不這樣,她也活不下去,她是爲你而活的。”
一個爲他而死,一個爲他而活,冰月被這樣的事實壓垮了,他抱頭仰天痛哭了起來,撕啞地哭叫着,“父親,母親。”
安晨與小寶被他的悲痛感染,也跟着哭了起來,白玉雖是臉無表情,卻是將正對着冰月的劍放了下來,靜靜地浮在空中。
“既然你都知道,爲什麼那時不幫幫我們,不幫幫母親,任由着她爲我而死去。”冰月痛斥。逸軒梗塞了起來,“其實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必須這麼做,之所以會古堡見我,不過是要我把你從南弗的手中救出來。”
“你少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了,你那時有多冷酷。你指着我說什麼要死之人,我永遠也無法忘記你那時冷酷的嘴臉。”
“冰月,你母親將死之前,有沒對你說過什麼?”逸軒相信,鳳灡死之時,一定是囑託了什麼,要不然,冰月不會在十年之後來找他。
冰月冷笑,回憶起當日,他依是心痛欲裂。那日裡,失血過多已經奄奄欲息的鳳灡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冰月,聽孃的話,從今日起,你就以人血爲生,不管鳳城會不會因此成爲死城,你都必須這麼做。”
“娘,我不要,我想那麼做,我,我不想死的時候被吊到了城門口,他們會指着我的屍體說我是魔之子的。”
“不會,誰都不會拿你怎麼樣。”鳳灡堅定不移,死前的她異常地精神了起來,“你記住,你只有十年的時間,十年後,你必須讓人去把古堡中的四王爺請來。”
“我不要,他是個冷酷無情之人。”
“不管他怎麼樣,只有他來了,你纔可以真正生存下去。”
母親的話他依然牢牢記住,冰月細想了一下突然驚扼地看着逸軒,“你與她有約定?”
逸軒點頭,“不錯,是我答應她守護你十年,不讓翼皇對你下手的。”
“那個南弗呢?”
“也是我以黑靈爲藉口,與她約定十年的時間裡,她不能動你。”
這下子不止是冰月驚訝於事實,就連安晨也是嚇到,她沒想到冰月與南弗所做的一切壞事,背後竟然全是逸軒在支撐着。可是他是怎麼做到說服翼皇的,他又是怎麼子視平民百姓爲無物,將他們一個個推入了萬丈深淵。
“翼皇一族,被換爲神之族,族中之人,在完成了自己在人間的責任後,便可以升爲神明,從此逍遙仙界。若因世事牽絆無法成神者,也可在來生重新降臨皇族之中,再次完成意願。主人爲黑靈之事,雖墜入魔道,卻沒有損了自己神之靈根。真正損了神之靈根者,卻是爲了冰月。他以自己的神之靈根以及重生的機會爲代價,交換了鳳城與南城的諸多生靈,給與了他們美好的來生。而主人他,非但不可能成神,連來生都沒有了,他死後,將化爲虛無。”
式神傷得很重,他回到逸軒的身邊,聽到了逸軒說出了過往後,他忍不住悲傷地說出了事實。安晨不知道神之靈根對於逸軒而言,意味着什麼,但聽到他連死後將化爲虛無時,覺得莫大的傷悲,瞬時,她哭得更加地厲害了。
這樣的逸軒,她真的無法不去愛他,可又更加害怕去愛他。
難怪,當逸軒在聽完了她說了魔王的囑託時,曾深深地嘆道:“終是我負了他。”時,魔王那僅存的一縷幽魂卻在安晨的耳邊虛弱地說了句,“他不曾負我,因我,他已經付出了太多了。”
魔王從來都沒有怪他,甚至他對逸軒心情愧疚。
“爲什麼,你要爲我做到這個程度?”冰月也是震驚於事實,他顫抖地問逸軒,無法明白他爲何要做到這種田地。
“因爲你父親,他是一個真真正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逸軒說着,心裡仍是對魔王懷有愧疚。其實那十年裡,他不是不知道冰月的苦,除了非得這樣,纔可以引出他內在的魔性,讓他有朝一日能回到魔界之外,他自己竟也對南弗有着期望。
南弗說,“我可以幫你讓黑靈再次重生。”
他是不信的,更不願意黑靈變成了第二個冰月。冰月有着魔王的血肉,只要他蛻變成功,他完全可以擺脫吸血度日的惡夢。可黑靈不是,她僅僅只是魂魄,普通的人類魂魄。然而,南弗也不知道從那裡得到了一個秘術,她說,“先把她招了魂,讓她在黑貓的身體裡活着,黑貓能吸引靈力,這樣只要她能吸足了靈力,她便可以復活了。”
沒想到,還是出了差錯,招來的不是黑靈的魂,卻是安晨。
也許是翼皇當初將黑靈震得太厲害,以至於她的魂魄支離破散,纔沒法招回吧。逸軒心裡一直這樣認爲,可他不知道,他當時拿給南弗的卻是他送與安晨的那串鵝卵石項鍊,南弗招來的,自然就不是一直僞裝的黑靈的,而是真正的主人,安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