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蓉發現安晨不對勁,她一手緊抓住安晨不放,另一隻手則向她劈了一掌過來,大喝一聲,“退。”
安晨感覺自己如同從深淵之中讓拉了回來,身子一個激靈,顫抖個不停。剛剛黑靈的意圖很明顯,她想將自己拖回黑暗之中。
果然,再低眉順眼,一味道歉的小鬼都是不可信的,關鍵時刻,她還是想幫自己的姐姐。藉助夜蓉的力量,安晨清醒過來後,由着她扯向前狂奔。腳下,沙石伴風狂作,一陣陣直襲過來,夜蓉時不時的還得使出力量來打退搗蛋的黑靈。
“黑莎的力量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竟能在對付逸軒的同時,還對我們加以阻攔,還是說,逸軒沒有盡全力。”夜蓉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黑靈,她覺得這一切都是黑莎做出來的。
她擡頭看向天上,此時天空意外地平靜,風不動,雲不動,彷彿一切都有瞬間給靜止了般。夜蓉突然有種不祥預感,她將背在背上的黑斗笠給安晨戴上,“在這裡呆着,我去看看。”
不容安晨說什麼,她轉身便消失了。安晨驚恐害怕,她直覺得夜蓉似乎不知道黑靈也在搗蛋一樣,把所有的一切都算到了黑莎的頭上。
黑靈若再出現,她是真的沒法檔得住她的。
安晨知道此時再害怕也無際於事,只得祈禱她能在黑靈再次出現之前趕回來救自己。風又狂作了,這一次更加地狂亂,沙石樹枝,到處亂飛亂砸,參天的古木更是嘩啦啦地狂吼着,如妖魔鬼怪般伸展着它的樹葉,向安晨示威。安晨明白,那一定又是黑靈在作怪了,她一定是近不得自己,纔會如此地狂燥。如此,黑衣女的斗笠倒是有着一定的驅魔力量,至少她讓黑靈無法得逞。
突然,飛塵走石之間,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向自己這裡奔跑了過來,待他接近時,安晨愣了下,卻是黑髮小逸軒。
“黑靈,過來,我帶你走。”
他笑得真執,一身的正氣,有着義薄雲天之感。安晨一時迷惑,竟真的伸出手去,欲與他相牽。
“妖孽,退下。”突然,逸軒的聲音響了起來,尖嘯的式神瞬間抵達安晨的跟前,安晨模糊地看到了式神似做了一個砍殺的動作,一聲尖叫,只見小逸軒人頭落地,頭顱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咬着地面上的雜草,恨恨地瞪着安晨。
安晨尖叫,那那是逸軒,分明就是個白色軲轆頭,他一張一合地狠咬着雜草,好似想將安晨的頭給咬下一般。安晨嚇得更甚了,尖叫着躲開了。
眼前一抹白色飄過,只聽得咔嚓一聲,軲轆頭消失了,安晨愣愣地看着銀髮在風中亂揚的逸軒,竟然忘記自己想要做什麼,只愣着,感動,悸動,心動,是這樣一個堅實有背影,讓她如此地懷念。她欲撲上去,邁步時又猶豫了下來,心酸地顫抖着。
“走。”逸軒顯然沒有感覺到安晨的疑惑與痛苦,他拉起安晨的手,比之剛纔的速度還快地向着古堡的大城門而去。
“妹妹,別走。”黑莎淒涼的聲音幽幽地從身後響起,安晨猛然定住,心下難過不已,竟不自覺地想要回頭,彷彿在那邊呼喚她的真是痛愛自己的姐姐。
“別回頭。”逸軒囑咐安晨,自己則轉身面對已經不成樣子的黑莎。這個女人,曾經費盡心思成了他的老師,她又曾挖空心思來討好自己。年紀善小的自己,也確是心動過,但其實他從一開始便知道了她的目的,所以纔沒有讓她得逞。可到底是顧念了舊情,沒有將她打入萬劫不復。沒曾想,還是惹來了麻煩事。
“黑莎老師,我勸你還是放手吧,回到幽冥世界去,要不然,我定叫你魂飛魄散。”
“你不會的。”黑莎說這話時,又慢慢地變了回來,披散的烏髮下,一張美麗溫柔的臉慢慢地露了出來。“逸軒,你曾說過,我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
“哼,那不過是恭維的話。”逸軒雖是這麼說,語氣卻沒有太過冷漠,相反,安晨還能感覺到他的溫情。這讓安晨
覺得難過,她想起了有關神子的傳說。傳說,神子是因爲愛上了自己的老師,纔會被剝奪繼承權,纔會從此墜入魔道。
是這樣嗎?安晨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她愣愣地瞪着前方,見一身黑衣的夜蓉正緩緩地走了過來,她臉上那塊醜陋的疤痕有如安晨此時內心裡惡毒的妒蟲。沒錯,它是也這般地醜陋,而且還不斷地吞噬自己的內心。
“逸軒,留下好嗎?我好寂寞,我不要你和妹妹一起走。”
黑莎輕步如飛,正欲撲向逸軒,“不可能,你早就不該存在這個世界,回到你的幽冥去。”逸軒說完,正欲將她打回去時,卻聽到了一聲輕柔細微的哭泣。
“逸軒,逸軒,”逸軒愣住,手顫抖了起來,內心裡無法相信。那是黑靈的哭聲,自從那次之後,他曾多次在夢中聽到她輕聲地哭泣,這聲音雖然與他一起長大那會全然不同,但逸軒明白,那就是黑靈,她從那時起,就一直以她六歲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她在哭泣。
她怎麼還在這裡,她不是早該轉世爲人,安晨不就是她嗎?逸軒回頭看看安晨,眼神複雜疑惑甚至還有莫名的恨意。
如果她不是黑靈的話,她又是誰?
逸軒打量着安晨,全然忘記了黑莎的存在。若不是夜蓉將黑莎擋了下來,他一定會受到重創。
“逸軒,你在猶豫什麼?”夜蓉不明白他到底怎麼回事,憤怒地責備。“一柱香的時間快到了,再猶豫可就難以回去了。”
來之前,他說過怕夜蓉會一時心軟而成累贅,沒料到他自己反成了累贅。逸軒努力地讓自己平息下來,他告誡自己,就算安晨真不是黑靈的轉世,自己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該因此而放棄了她,任她在這裡漂浮。
“逸軒,救我。”黑靈的哭聲細細弱弱地飄從四面八方飄來,又一次擾得他沒法安心,他在擊退了黑莎後,又猶豫了下來。
“黑靈,黑靈!”幾次明顯地聽到了黑靈的哭泣後,逸軒再也冷靜不下來了,他向着四周大叫起來,緊張激動,甚至於想不顧一切去將她找出來。安晨與夜蓉都驚訝於這個變化,愣住了。
黑靈,她對於逸軒是怎樣的存在?安晨清楚地明白到,那個已逝的六歲小女孩,竟然如此地牽動着逸軒的心神。
只是,爲什麼?
安晨想不明白。
“逸軒,黑靈不可能在這裡,不要受到黑莎的迷惑。”夜蓉反應與安晨不同,她趕緊拉住了已近瘋狂的逸軒,緊張地看着那扇正欲關上的古堡大門。
白玉說過,只有一柱香的時間,如果這扇大門,關上了,她們怕也沒法回去了。
逸軒有些回神,他憤怒地看向黑莎,“老師,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逸軒,留下來陪我好嗎?”
“不可能。”逸軒這回已經沒有了溫情了。
“那她你必須留下。”黑莎指着安晨,臉上滑過可怕的憎恨,安晨感覺到一陣寒戰,回頭一看,讓她的恨意嚇到,心怦怦地跳個不停,真怕逸軒一時懵懂,真將她留下來當這個鬼魅的伴了。
“別聽她的,逸軒,我們快走。”夜蓉懼怕於黑莎的變化,曾經那個溫柔的女子,如今早已是可怕的鬼魅了。
夜蓉的所有幻想也跟隨破滅了,爲什麼想來幫逸軒,也是想着留她一線生機,但如今看來,再手軟的話,怕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加可怕的後果。
逸軒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黑靈的哭聲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逸軒,你不要再猶豫了。”夜蓉見他拿捏不定,大門卻已慢慢要合上,此時的她真是心急如焚了。
“姐姐,我是誰?”安晨見情形也知不妙了,急中生智,看向已然又是高雅端莊的黑莎,突然出聲問道。
黑莎愣了下,輕聲溫柔地微笑着說道。“你是黑靈,好妹妹,你怎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
姐姐,這問題很奇怪嗎?我真的是黑靈嗎?可是,我現在是黑靈嗎?你認真仔細地看過我嗎?”起初安晨也沒有注意到,但剛剛逸軒的表現讓她疑惑不已,她如果是黑靈的模樣,逸軒一定不會認出她是安晨的。她認真地看了自己,卻原來,自己早已經恢復成大人的模樣了。如此說來,她現在又回到自己原本的模樣纔對。
她是安晨,不是黑靈了。
黑莎看着安晨,旋而撕吼了起來,面目猙獰,“黑靈呢,我的妹妹呢?你把她弄到那裡去了,”
“她那裡也沒有去,她本來就不存在,是不是,姐姐!”
“不是。”黑莎受不了刺激,雙手抱頭,痛苦地撕吼着。
“她不過是你變化出來的假相,如同剛剛那個小逸軒。”
“不是。”黑莎害怕地倒退,她在害怕安晨點破了事實,還是害怕其他,安晨一時間也猜不透。但她知道唯有這樣,才能讓逸軒明白到,黑靈不可信。
那也許根本就沒有黑靈,只是黑莎幻想出來的。
逸軒總算是平靜了下來,他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趁着黑莎正痛苦害怕間,拉起安晨,與夜蓉一起向正要合上的大門而去。
“別走逸軒,”就在他們已經穿過了大門時,逸軒又聽到了黑靈的哭叫聲,他回頭一看,剛剛的古堡庭院宅子正被黑暗而吞噬,黑莎正掙扎着向她們而來,而她的旁邊,有一道細小微弱的影子,正浮在半空中散着光,痛苦絕望地凝望着自己。
是黑靈。
逸軒心驚,轉身就要踏回去,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扯了回來。
“一柱香的時間已經到了。”白玉冷冽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逸軒定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軟禁他的殿堂裡了。
“你爲什麼將我拉回來。”想到了黑靈細小微光漂浮在空中的魂體,逸軒怒由心生,恨恨地朝着白玉大吼了起來。
白玉冷冷地看着他,一聲嗤笑,“沒想到,你非但沒有將她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反而還狼狽地差點回不來。”
“她們?你早就知道了黑靈在那裡!”
“黑靈是誰我根本就不關心,不過是感覺得到那裡存在着兩道怨魂罷了。”白玉步出帷幕,輕拍了逸軒的肩膀,戲謔地嘲弄他,“你最好是馬上進去,要不然翼皇一定會以此爲藉口。”
“就算那樣,又怎麼樣?”逸軒心都死了,這麼久以來,他到底在做些什麼?爲救黑靈,他不惜墜入魔道,青絲換白髮,還丟了皇位。可黑靈非但沒有救回來,反而招了一個沒有關係的人。
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他恨恨地看向安晨,心裡涌起了憎恨的殺意。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一再攪亂,說不定黑靈早就復活過來了。
“逸軒,你要幹什麼?”感覺到他的不對勁,夜蓉護住了安晨,倒不是她對安晨有什麼感情,只是不願意逸軒一錯再錯。
安晨才脫險境,還沒有來得及喘息平靜一下,見逸軒殺意又起,嚇得臉色青白了起來。
“哼,自己出了差錯,就要怪起沒有關係之人,須不知,正是因爲你,她纔會有般恐怖的經歷。”白玉冷嘲熱諷,讓逸軒懊惱萬分,他甩袖轉身步入帷幕之中,冷冷地說了聲,“滾,不許再讓我見到你們。”
夜蓉輕嘆了一聲,“逸軒,事以至此,你又何必……”
“滾。”逸軒冷酷驅逐。
夜蓉知道他的秉性,更明白他此時的痛苦,她長長地輕嘆了一聲拿回黑斗笠,轉身離開。安晨黯然失神,心痛得不知南北,聽到白玉冷漠對自己說,“走吧,小寶正等着你。”
她躊躇,心痛,猶豫,看着逸軒冷酷無情的背影,顫抖地咬緊着下脣。
“勸你最好不是自作多情,對他而言,你不過是個擾亂一切的外人。”白玉無情地點明瞭一切,安晨心沉湖底,窒息得痛苦,只好頹廢地轉過身,跟着白玉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