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城的情況並不比路上的樂觀,戰火早已燒到了這裡,城門緊閉,兩邊的都躺坐着頹廢似看不到希望的人們,他們對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興趣,一個個癡傻着無神的臉孔,呆呆地靠在牆邊看着天空。
也許,下一刻他們就得死去。安晨從他們的臉上讀出了這樣的意思,她突覺得一切都太過於慘烈了。
“難道你就真的想看着他們這樣,而不動手幫忙嗎?”城門上的士兵並不打算開門,逸軒也不含糊,直接讓式神上去,自己倒是與安晨看着城牆邊上東歪西倒已經處於絕望中的人們。
“我能怎樣?”他反而問安晨,倒顯得自己真是無能爲力般。
“你不是這裡的四皇子嗎?”
“是,又能怎樣?”
“你,真是冷血。”安晨生氣地轉過頭去,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恨逸軒的冷酷無情。
式神回來了,城門很快就打開,就在馬車要再次起動時,逸軒突然開口,“安排一下食物給這些饑民吧。”
式神激動了起來,“不行,主人,我們不能破壞原來的狀況!”
“我知道,”逸軒不等他說完,情緒也是激動了起來,旋而,他又平靜地說,“只是食物,應該對總體沒有什麼影響。”
式神沉默了一下,應了下來。
安晨意外地看着他們,這樣的逸軒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像一個冷酷無情之人,他在顧忌什麼嗎?
城裡的士兵引着他們到了一處驛站,驛站的官員誠惶誠恐接待他,連帶着對安晨的態度也是好得她嚇了一跳。但安晨一想到逸軒的身份,明白到自己此時就算是他的奴隸,那也是可以作威作福的。
逸軒沒有作停息,便欲獨自己出去,安晨緊抓着他的袖口不放,“不行,得帶我去,要不然我不依。”
逸軒很煩她這樣,狠瞪着她,但安晨還是不妥協。“我不會自己走掉不回來的,這裡是旋城的驛站,沒有人會對你怎麼樣。”
“可是,這裡我一個都不認識。”安晨搖頭,拒絕放心。逸軒其實是可以輕鬆甩開她的,但不知道爲何,看着她一臉的驚恐與不安,他竟然意外地心軟了下來。
“要不,我留一個你熟悉的人跟着你?”
“啊?”安晨疑惑,想到熟悉的,除了逸軒就是他的式神的,可是式神的樣子。安晨搖頭,自己要是跟着一紙人獨處,不瘋了纔怪。
“我不要,式神就一紙人的模樣,太可怕了。”
“誰說要將式神借與你的,”逸軒生氣,他覺得安晨太不自量力了,“哼,竟然還敢嫌棄。”
見他惱火,安晨顫抖着咬着脣,低下頭輕聲說,“可這裡除了他與你之外,我根本不認得第三個人。”
“哼,你倒健忘,”逸軒說完,用力扯回了袖口,手一揮,一團白煙飛將出來,不一會兒,臉色白得極不健康,卻又好看得雌雄不分的冰月出現在她的跟前了。
他對着冰月說,“你留在這裡,陪着她,不要到處亂走。”
冰月裂開嘴,笑得很可怕,他豺狼般地聲音更顯得陰晴不定,“你真的放心我嗎?”
“哼”逸軒冷笑,“如果你再敢造次,可沒有上次那麼幸運了。”說完,他便欲離開,安晨尖叫着又是拉住了他。她全身顫抖着,“不要,我不要與這個吸血鬼在一起。”
“看吧,她也不願意。”逸軒還沒來得及發作,冰月倒是火上添油。自然的,逸軒更生氣了,大聲嚴厲地說道:“我說過,這一次不許再壞我的事,你若不想跟他呆在這裡,那麼,你就離開這裡,與城牆邊上的難民一樣,等着妖怪來吃掉你得了。”
安晨嚇得馬上放手,強忍着哭的衝動,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後終於忍不住了,趴到了桌子上號啕大哭起來。
“真吵,行了小貓,我纔不想動你。”冰月讓她吵得煩,不悅地說,沒想到安晨哭得更兇,他惱了,便威脅說,“你再哭 ,再哭我真的吸乾了你的血。”
安晨打了個冷戰,停住了哭聲,吸着
鼻子飲泣着。“哼,忘恩負義的傢伙,上回我還幫過你,現在就想吸我的血。”
“誰叫你吵到我。”冰月頭左晃右晃地,好似很舒服一般。“還是外面好。”
安晨瞪着他,嘴上雖然那麼說,但心裡真沒底,誰知道這個沒有人性的吸血男會不會衝動起來呢!
“小貓咪,我是不是很好看?”冰月發現她直瞪着自己一動不動,想到不能出去外面,實在無聊,便生起了逗她的心思。安晨翻了個白眼,她記得那個南弗也是一樣超自戀。難不成,吸血鬼都有這樣的嗜好?
“去,少臭美了,比你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
“那你倒說說,有誰比我好看。”冰月傲視着她,好像她在說謊似的。安晨倒是跟他卯起勁了,哼哼了兩聲,“起碼白玉就比你好看,他不止五官更精緻,還一臉的男子氣,不像你,一副雌雄莫辨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女人!”其實白玉也是長得雌雄莫辨,只是他那一臉的孤傲使得他顯得男人氣十足,更有着錚錚鐵骨之感。
冰月不服氣,“我不信,除非我親眼見到。”
“可惜你沒有機會!哦,對了,你還有一樣輸給他。”安晨賊賊地挑眉,冰月冷刺,“什麼?那一點?”
“聲音啊,”安晨故意的,她說,“白玉的聲音很動聽,就是山谷裡的清泉,別提有多順耳了。”
這可戳到了冰月的痛處,冰月一惱火,哼的一聲走出了房間。安晨見他離開,吁了長長一口氣,覺得安全感提升了許多。
沒想到,冰月纔出去一會,又轉回來,“喂,小貓咪,”他叫道,安晨正轉身看向窗外,沒曾想過他會這麼快轉回來,嚇得又是一聲尖叫,引來了他皺眉狠瞪。
“幹嗎?”安晨又是怕他又是惱他,竟然還不知死活地回瞪了他。
冰月靜默了一下,總覺情緒平穩了點。“我想到外面去。”他說,眼睛高高挑起,根本就不允許安晨反對。安晨明白到,他這根本不是要跟自己商量,而不過是告訴自己一聲而已。但是,逸軒不是不允許她們出去嗎?
“你不怕逸軒發現嗎?”
“哼,我不過是去城裡逛一下,有什麼好怕的。”
“你不會去做壞事吧?”安晨突然沒了底,想想這旋城已經是危機四伏了,再加上這麼一個吸血鬼,那無異於火上添油。
“哼,我現在已經不再嗜好那一口了。”冰月白了她一眼。
安晨倒是意外地張大了嘴巴,好久都想不出自己該說什麼好。如此說來,逸軒已經改了他的毛病了?可是,他不會再犯吧?安晨忐忑不安,不放心他出去,再說了,他走了,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也實在是沒有安全感。雖然跟在冰月身邊也是一樣沒有安全感,但畢竟他還忌憚逸軒,一時半會還是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你真的打定主意?”安晨只得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
冰月昂着頭,傲慢地說,“沒錯。”
他的態度引來的安晨的冷哼,旋而,她也做出了決定,“我跟你去,不過,晚餐前一定得趕回來,要不然逸軒要是發現你跟我出去的話,怕你會吃不了兜子走。”
“我纔不怕他。”冰月雖然這麼說,臉上倒是掛着忌憚之色。“也好,晚餐前回來,那樣不會太累。”他倒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安晨內心裡鄙視他:哼,怕就怕,好什麼不好意思說出來的,畢竟逸軒真的很厲害。
兩人很快便離開了驛站,到了城中心一看,那一片慘狀,真讓安晨心裡莫名的哀傷。似是不久前才經歷了一場惡戰般,城中到處都是傷者,來來回回的人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稍好一點的,也都是筋疲力的樣子。所到之處,不是煙火還在冒煙,就是陣陣痛苦的哀嚎聲聲入耳。
“這城怎麼回事?”冰月沒同情地哼道。安晨恨恨地瞪着他,這一回也許是她太動感情,倒讓冰月收斂了,尷尬地別地過頭去。
“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了解呢?其實我也不瞭解,但我知道躺在這邊的,又或者靠坐在那邊的人
,他們曾經都有個完整幸福的家,如今卻成了這般慘狀。”
“跟你有關係嗎?”冰月覺得安晨的同情心太過說氾濫了,他受不了這樣。
“沒有。”
“你有能力改變嗎?”
“沒有。”
“沒有,那你還同情什麼,空懷着同情心,卻什麼都做不了的人,有什麼資格覺得自己就比別人好的。”
這翻話讓安晨頓住,她懊惱地咬着牙,低頭繼續向前。
是啊,她真的無能爲力,而逸軒卻不管,明明他有能力,也有責任,可爲什麼他不管呢?安晨很想責問他:難道黑靈在他的眼裡就是一條生命,而眼前的生靈塗炭在他眼裡卻是絲毫無法撩起他的半點同情之心嗎?
天空突然響起了一陣悶雷,不一會,烏雲便捲了上來,還沒等安晨與冰月找到了避雨的地方時,雨便啪啪地下了起來。冰月根本不理睬安晨被雨淋,自個一個飛身,飛闖到了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屋檐下。安晨恨恨地跺腳,卻也只能奔力向前跑,等她跟到了屋檐那邊時,衣服已經讓淋了個半溼了。
冰月嗤嗤地嘲笑她的狼狽,安晨昂頭瞪了回去。此時,屋檐下不止只有她與冰月,不遠處,正站着另一個少年郎,也正避雨。安晨起初並沒有在意這人,但她無意間看了一下後,驚喜了起來。
她驚叫道:“小寶!”她推開了冰月,小跑了過去,拉住那個少年郎又是一陣的驚喜,“小寶,你也來旋城?”
安晨後面那個城字音發得很低,因爲少年郎轉過頭來看她時,她發現,這少年長得與小寶是很像,但他不是小寶,他小寶更好看,更沒有小寶陽光般天真的笑臉,他很冷漠、孤高,倒是像極了另一個人:白玉。
“搭訕的功夫真差。”少年郎伸出另一隻手,用力掃落了安晨緊抓住他的手,不屑還藐視。安晨瞪時臉紅得難受,放手低頭,“對不起,我認錯了,以爲你是我的好朋友小寶。”
“哼,什麼小寶不小寶的,連找的話題都是陳腔爛調。”少年郎絲毫不級臺階下。安晨讓惹惱了,“你什麼意思?”她問他,他轉過頭去,徹底地鄙視她,“就是那個意思,還用我說出來羞辱你嗎?”
“你,”安晨指着他,一時氣結,沒想到這個少年郎會這麼討厭。她轉身憤憤地走開,繞過冰月時,見他一臉的戲謔的模樣,她更是氣得狠狠地跺了幾下。
“哼,少臭屁了,就你,跟小寶可沒得比。倒是像了那個小氣的臭狐狸。”安晨喃喃自言。那知才說完,那少年郎瞬間來到她的身邊,瞪着她,“你剛剛說了什麼?”他威脅。
安晨被他的速度嚇到,馬上明白到這小年郎不簡單。其實她早該知道他不簡單的,這城裡面的人都是衣裳襤褸,就算好一點的,那也都是髒兮兮的,那像這個少年郎,穿的是一身由白漸藍色彩極好看又幹淨的錦袍,而且,這錦袍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價值不菲的。
也就是說,他非富即貴,能力還必須高人一等,纔不會讓自己也被戰火蔓延到。
“說,”他見安晨愣呆着只看着他,一言不發,殺氣露了出來,嚇得安晨喘起了粗氣。“我,我,我剛纔說什麼了。”
“你說了臭狐狸是不是?”少年郎眼裡的殺氣更甚了,安晨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引來殺身之禍,只得點頭,“是,但又不是說你。”
“那你是在說誰?”他繼續追問。
“我說的是我朋友的哥哥白玉!”安晨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非被嚇得窒息身亡不可。
少年郎驚愕地看着她,“朋友的哥哥白玉?”
“是,你,可不可以離我遠點。”安晨看了一下冰月,只見他轉過頭去,只當沒有看見。安晨那個氣,心想,我若讓城裡的饑民給殺了,估計他回去後只會同逸軒說,他一時看漏了自己,使得她慘死於饑民手中。
那時,逸軒也許會惱火上一陣,然後又覺這樣也好,終於擺脫了這個煩惱的累贅。想到這裡,安晨悲催了,她發現自己於誰都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