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吊在空中,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下來,一陣陣的窒息,催命而來,安晨呀的一聲猛然張開雙眼時,發現自己真的讓吊在空中。她的身子在空氣之中搖盪,她的脖子讓三尺白綾給死死地吊住。她就要死了,成了一個吊死鬼。
月亮,又圓又大,亮得詭異,散發着陣陣的寒光,冷酷無情地昭射着掙扎無助的安晨,似要見證她死去的這一刻般。
安晨想到了自己即將成爲吊死鬼,她想起了可怕的傳說。
關於吊死鬼,她以前就聽到過許多可怕的傳說,比如她家住的那個村頭郊區,就在一幢民國時期的老建築,荒蕪可怕,沒有人敢進去那裡。據說,就是因爲裡頭住着一個吊死鬼。
安晨自來膽小,自然沒有勇氣去證實傳說到底是真是假,甚至於她每次經過那裡時,還常常會因害怕而下意識加快速度,逃般地遠離了那裡。若是在夜裡,那更是打死她都不敢到那附近而去的。但有人宣稱自己見過,說每到夜黑風高之時,那幢陰森黑暗的老建築便會傳來了陣陣可怕的哭泣聲,聲音淒厲,是歷鬼在哀嚎。曾有大膽者進去過,卻見陰森黑暗之中,一抹白色詭異地飄浮着,淒厲之聲更甚。據說,那時,那個所謂的膽大者嚇得雙腿發軟,心裡想着逃走,卻怎麼也挪不開步伐。白影慢慢飄浮着,似是茫無目的,又似極度無聊,到最後白影終是飄忽着接近了已然癱倒在地的膽大者,據說那時那吊死鬼並沒有故意嚇人,只是口吐血紅長舌,雙眼圓瞪地對着他幽幽地說,“留下來陪我吧。”
那人嚇得屁滾尿流,哭叫着如受驚的野獸般爬着逃了出來,卻不想幾日後便莫名死去。
安晨想像着那個吊死鬼可怕的模樣,一想到自己也將變成那副德性,她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一千個不願意。
可是,她身子在空中搖盪,呼吸痛苦困難,舌頭似要吐出,窒息讓她覺得好容易纔回來的生魂又一次被迫離體,這一次,若真的離體了,只怕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她想起了那年她溺死在村前那條河裡時的感覺,明白到死亡就快要再次降臨了。安晨不甘心,她纔不要做可怕的吊死鬼。
正是因爲這股不甘心,她的身體裡突地迸發出一股力量來,一團白色的薄煙將她團團包圍了起來,慢慢地她竟能夠自主行動。她伸出手,將套在脖子上的白綾取下,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時,身子一個失重,如流星般地從空中掉了下來。
安晨重重地摔在雜草之中,痛苦地悶哼了一聲,但她很清楚,危險一定還沒有過去。她沒可能憑白無故地讓吊在空中,更何況這裡可是空曠的原野,除了不遠處還在冒着輕煙的營房以外,連一顆高一點的樹都沒有。而她剛剛也不是吊在樹上。
她是讓吊在空無一物地空中,能做到這點的,可不是尋常的敵人。
安晨顧不得疼痛,用力喘了一下後,馬上爬了起來,如貓般鑽進了長長快到腰間的雜草之中。
她想着雜草的掩飾得以逃命。
身後,陰風颯颯地朝着自己撲來,安晨一個機靈,直覺得危險,她趕緊向一側躲開。好在及時,纔不至於讓掌風給劈到。
熟悉的嗤嗤地正惱火地不遠處傳來,隱身於雜草之中的安晨,借之亮得詭異的月光,清楚地看到了立於草尖之上,飄浮着的那個身子矮小駝背,長相比怪物還可怕醜陋的陰婆婆。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長長地到達了安晨躲的那裡。她在嗤嗤地冷笑,是恨是怨還有更多的自嘲。
“安晨,你躲了掉的。”她尖銳怪氣,直讓安晨全身顫抖戰慄不止。
“別躲了,躲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可你拖延了有什麼用呢?式神不可能趕來救你,他上當了。”
什麼?安晨這纔想起自己該是與式神在一起纔對,怎麼這會又讓陰婆婆給得手了。可是式神怎麼會又上當了,上了誰的當呢?以他對陰婆婆的防備,沒可能會那麼容易就中了她的調虎離山之計的。
再者,陰婆婆怎麼會這麼快就得知她還活着的消息?
安晨很想開口問,但怕一出聲,陰婆婆便知道了她的位置。她很清楚,陰婆婆比自己確是強大很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凡人對付怪物。但即使力量對比懸殊,也無法直接就否定了自己。
只要利用得當,說不定她還可以在化險爲宜,更何況式神也不可能會笨得讓利用了還不知道。只要能拖到他回來,她便可能有機會反擊陰婆婆。
好在她曾是貓,貓的習性讓她在一定程度上對原野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必須藉助貓的特點來對付陰婆婆。
月光照射過來,風輕輕地拂着草尖,安晨又一次借勢移動了位置。陰婆婆不好對付,她有草尖之上飛快地行走着,那雙凸出來混濁的眼睛不停地尋找着安晨的所在。安晨撿起了一塊石頭,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扔去,登時便發出了一陣陣颯颯的聲響,已經快要接近安晨的陰婆婆立即停下轉回身去,冷酷一瞥,似在判斷真僞,旋而,她迅速
地向那邊而去。
危機暫時解除,安晨稍稍地鬆了一口氣,然而這畢竟非長遠之計,她必須想到更好的辦法來對付陰婆婆,要不然在式神趕回來之前,她定會成了怨魂一縷的。
安晨蹲得更低,一邊不動聲色地察看陰婆婆的行動,一邊緊張地咬着手指頭,亂成一團的她只能努力地冷靜,努力地讓自己的思索清晰起來。
翼皇把她的生魂招去,式神讓人騙走,而陰婆婆偏偏就達個時候出現,這一切定然不是偶然,而是翼皇他……
安晨咬牙切齒,看來那個被心魔控制的翼皇真的不止會對逸軒出手,還想要害死她。自己是何其幸運,怎麼就讓翼皇給盯上了呢?難道僅僅只是因爲逸軒?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才對,想來就算逸軒真遭他的毒手,她也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報復得了翼皇纔對。
安晨左思右想,全然沒有自己可供利用與謀殺的作用,只能感嘆定是自己不合他的眼緣,才惹來這殺身之禍事。
如若逸軒真遭毒手,她獨活確是痛苦,但若要她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跟了他去,安晨卻是不想。
活着儘管痛苦,卻可以用她的方式來憎恨敵人。
安晨正沉思間,陰婆婆掠過草尖,又一次向她逼近。她緊張貓着身子,捏着手腳,再次移動。
陰婆婆久找不見人,飄在空中,叫嘯着,“出來,賤人,我知道你就在這裡,不要以爲你可以躲得過我。”
哼,這話跟那老虎對着小綿羊說:過來讓我吃了你,有何區別?這會要真出去,那還真是笨到不行了。
幸好此時有風,風聲時大時小,吹着着草原,到處發出了颯颯的聲音,影響了陰婆婆的判斷,使得她無法在第一時間裡找到安晨,也使得安晨的希望倍增。
可就算如此,幾番的躲躲貓的遊戲終是瞞不住陰婆婆,安晨還是讓找到了,“看你再往那裡跑!”陰婆婆醜得不能再醜的模樣猙獰着可怕的笑容,她指着安晨,像是已經逮到了小綿羊般,“安晨,受死吧。”
她說着,對着她狠狠地出招。安晨心裡怪着完了完了,正不知道能否躲得到她的毒手時,突然覺得身子被什麼揪住,還沒來得及踉蹌便倒逆着向後飛去。
安晨驚訝地大叫起來,正欲下毒手的陰婆婆也是讓嚇到,一時間竟愣住了,沒有及時追趕過去。
待她回過神來時,安晨又一次消失在雜草之中。
“休想逃走。”陰婆婆咆哮之聲,在明亮得詭異的月色之中,更添了幾分的怪異與驚恐。
安晨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在向後飛,速度很快,卻又似顧及到她的身體般,所選路線都避開了堅硬尖銳的大石頭,只在草縱之中前進。
前面,有人正在等她,儘管她還沒有看到,卻在瞬間便感覺到他的存在。
是逸軒,是他,只有他纔會有這樣溫柔的溫情,他像這片草原一樣,在微風之中輕輕地張開了雙臂,正等待她的到來。
他想起了自己嗎?
這瞬間,安晨心中的委屈全發泄了出來,止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來。當她重重地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時,看也不看對方的臉,便埋在他的胸堂之中,雙手不住地垂打於他,哽咽着喃喃說道:“你爲什麼現在纔來,爲什麼現在纔想起我來。”
他確是逸軒,只是他還沒有想起安晨來。只因翼皇的陰陽怪氣,他急匆匆地離開了廟堂,巡着感覺找了過來,果然不出意外,安晨真的遇到了危險。若是平時的他,定會出面將陰婆婆狠狠教訓一頓,然而現在的他已非昔日可比,快要散盡力量的他,沒法與陰婆婆真正對抗。
他也許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強壓她住手,然而思前想後逸軒還是選擇了保守的方法,他暗中救下了安晨。
安晨的表現讓他心中一陣陣的熱流滾燙而過,雖然想不起有關她的所有事,但憑着這股滾燙的情感,他知道她於自己定是極重要的人物。
“對不起,我到現在還是沒法記起你。”許久,他靜待安晨哭累了,停歇之後,才幽幽地對她說道。
安晨意外,擡頭看着他,他依是那般的俊美,尤其是在月光之中,總顯得妖孽無比。那一頭隨風飄揚的白髮,在月光之中,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他是如此地出色,如此地溫柔,卻不想他依是沒有記得起她。
安晨心痛,卻又心慰,至少現在的逸軒,沒有了南山城之中的冷酷與戾氣,他是她那個深情脈脈的男子,也是她溫和體貼的男子。
“那你爲什麼要救我!”
“你是我的女人!”他微微地笑着,月光之中,蒼白的臉色顯得那麼的美,美得能讓女子爲之慚愧。美是用來形容女子的,但安晨此時真的只想到了美字,除此之外,什麼溫柔溫潤似都無法真正形容得了逸軒。
他牽着她的手,溫暖得一如分開之前那般。“雖然我沒有想得你的事,但我可以確定,你對我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安晨以爲,他是聽了左子的話還是翼皇的話,纔會說出了自己是
他的女人,但沒想到,他僅僅只是因爲直覺。她掛着眼淚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就沒想過,這個特殊的存在也許根本不是你的所愛,而是你的所恨嗎?”
“不會,你的感覺太熟悉了,熟悉得似早已溶入了我的骨血之中。”
安晨詫異不已,激動心跳,就是逸軒對她表白時,她都沒有這般的幸福過。他說她給他的感覺早已溶入了骨血之中,這樣的話讓她悲喜交加。能不悲喜交加嗎?她原本就是與他一起長大的黑靈,是與他相愛相知的黑靈,可悲的是她又不是黑靈,到最後,她被迫魂飛故里,而黑靈則趁機盜走了一切。
在他長久根深地固的想法之中,黑靈纔是那個溶入骨血之人。沒曾想,現在他竟會對她說出這句話。安晨激動得難以控制自己情緒,又一次撲向逸軒的懷中,撒嬌幸福地哭了好一會。
逸軒顯得不知所措,倒也沒有推開她。
他帶着她藏在了一處小山坡中很隱蔽的山石之下形成的一個小小的天然石洞,裡面不大,剛好就容得下兩人並排坐着。月光讓洞前的密集的雜草給遮住了,幾有幾許透過來了光線,讓石洞不至於顯得太過於黑暗了。
“你怎麼找到了這個地方的?”
“剛剛無意中發現的。”逸軒淡淡地答道,這樣的他是她熟悉的成熟的逸軒,是那個對她說愛她的逸軒。雖然有些遺憾他沒能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男孩子氣的一面。但安晨也是可以理解的,無論是記得起她還是記不得她的逸軒,都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女人,這樣的他,自然不願意表現得太過於孩子氣。
也許是怕她笑話他,也許是大男子主義在作祟,總之他是儘量地表現得成熟穩重,體現出可靠的一面。
他跟安晨道歉,南山城中的那個他是讓翼皇控制了的他,“我並不想傷害你,即使想不起你是何人!”
“我知道。”安晨有些不好意思,此時的逸軒還沒有真正想起她,而她卻一次次地撲入他的懷中,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我不怪你的,”安晨稍是移開了一點,不好意思地低着頭,看着腳尖不遠處,那些透過了密集雜草縱射了過來的零星月光,真如星光般,點點地碎落在地上,因爲草的晃動而時隱時顯,好看清幽,總之此時的她是看什麼都覺得心情舒服,愉快。
“要不然,我也不會與式神一起前來翼城找你。”
“是我的錯,要不是我跟他提出那樣的要求,他一定不會出手害你的。”
安晨驚訝地擡頭看着逸軒,總算明白到自己被翼皇視作眼中釘的原由真是因爲他。“你真傻,爲什麼要聽他的,竟還散盡自己的功力,你就沒有想過,你這麼做無異說助紂爲虐嗎?”
“篷萊需要新主了!”逸軒沒有正面回答,卻是感嘆了這麼一句。安晨聽後,更氣了,她忘記了現在正坐在不大的石洞內,一個激動,啪的一下站了起來,重重地撞到了洞頂,痛得她又抱頭重新坐了下來,“你一向都想得周到,怎麼這會卻糊塗了。你想想,就算篷萊真需要新主,就算你真的不能再繼承,又或是寧死也不想繼承,你必須做爲祭品讓新主得以降生,那也得等到翼皇消失之後纔可以做這事。要不然,你死了,而他又強大到連天都拿他沒有辦法,到那時,篷萊何已能得新主,怕是新主一降世,被有滅頂之災,而篷萊的老百姓,也一定沒有好日子過。”看南山城就知道了,這翼皇抽瘋起來,是比誰都狠的。
逸軒根本就沒有想過安晨會說出這番話,他愣了許久,才自嘲地笑了出來,“你說的不無道理。”
“本來就是這個理,翼皇現在正被心魔糾纏着,而你非但沒有想過去幫他破除心魔,倒是想着什麼新主不新主的。其實如果能讓心魔消失,現在的翼皇再繼續當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累了。”逸軒回以翼皇的話。
安晨再次激動,不提防又是撞了一下,逸軒輕輕地拉回了她,似要慰,卻又猶豫,安晨氣憤地回他,“不錯,他是累了,那是被心魔所累。”
逸軒驚訝地看着安晨,沒想到她會看透了這一點,“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爲何就沒有想過到這點呢?”
“你不是不能想到這點,而是根本就拒絕了去想這點。”安晨重重地嘆了一聲,“說到底還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因爲想送我回那個世界,你一定不用受制於翼皇。”
“並不全是這樣。”逸軒苦笑,他這會真的認可安晨的身份了,憑她對他的瞭解這一點,他便知道她與自己的關係非同小可。
風吹動着草原,帶來了各種聲音,期間還聽得到陰婆婆的撕吼聲,逸軒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安晨繼續聒噪地說個沒停,她問逸軒會選擇避開陰婆婆正面對決,是不是與他的功力散得太厲害有關。逸軒安靜地點頭,此時的他真是懊悔沒有仔細地考慮清楚,纔會致使局面變成這樣。他正思索着式神回來後,該如何走下一步棋時,卻突然覺得外面正風雲變化,好似有什麼正在壓近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