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猶豫間,外面突然騷動了起來,旋而聽得有人驚叫,“不好了,前山那邊有人被妖魔襲擊,死傷了好多人了。”
藥仙子立刻站了起來,“姑娘,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她對安晨說道,也不理她是否應下,便轉過身去,突地又似想起了什麼,回頭看着逸軒,問道:“可否與我同去?”
逸軒對她充滿敬重之心,但此時確是不方便,他不想應下,藥仙子卻是嚴厲地說道,“我觀你身懷絕技,氣宇不凡,眉宇之間有股正氣,卻爲何不願出手幫助可憐之人。”
逸軒沉默,安晨自是知道他的難處,急想着各種藉口時,逸軒卻意外地應下了。
如此一來,只有安晨讓留在了這裡,剛剛還擁擠的前院此時也只剩下了幾個老弱病殘者正坐着休息。安晨不解了,難不成,她與他們一樣,也已經是病入膏腴了。
她正急切地等着他們回來時,突然聽到窗外似有什麼奇怪的聲音。那聲音不大,時斷時續,安晨奇怪,走近窗邊仔細聽着時,又覺得不像,正欲轉回,聲音卻又細細呢喃。此時的她本該是怕的,可她卻意外地不覺得心驚,竟似着了魔般地伸出頭去,向窗外張望。
窗外正對着室子的後面,遠處是她們剛剛來時的高山山屏,山屏上青綠豔紅也慢慢地向這裡蔓延,只是到了近點的一處池塘時,景色便起了變化。池塘周圍雜草東倒西歪,有的枯黃,有的糜爛,發出了陣陣帶着泥土腐爛的味道。池塘裡的水也是怪,一塘死水,明明有風,卻紋絲不動,連裡面都已經枯死的荷葉也是一動不動。
安晨兩眼死死地瞪着池塘,她覺得自己所聽到了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過來,過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聽着好像是池塘裡有一大羣人正在向她招手,請她過去一般。
“快來啊,我們要開始了。”
“開始什麼?”安晨失神呢喃,“開始什麼?你來了不就知道了嗎?”安晨愰惚間,好似看到了無數小孩子正在裡面嘻戲,池塘景色變了,周圍不再只是枯黃的雜草,而是一片青翠,綠樹鮮花,有飛鳥低掠過池面,一時間,泛起了陣陣漣漪之色。又有蝴蝶與蜻蜓,蝴蝶飛舞於花叢之中,蜻蜓則輕點在剛剛冒尖的荷花之上。
荷葉了站了着無數小孩子,有男有女,可愛極了,他們或調皮,或文靜,千姿百態,看得安晨入魔了。
安晨心神被攝住了,跳窗而出,踉蹌着朝着池塘而去,她也不擇路,亂撥開雜草,一味向前。快到池塘之時,突地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裙。
“姐姐,你這是要去那裡?”那聲音稚嫩甜美空靈,瞬間竟然讓安晨的心智全回來了。安晨頓了一下,才發現,眼前這一塘死水,那裡來的綠樹鮮花繞堤,那裡來的飛鳥蝴蝶蜻蜓,池塘裡有的也只是早已死去黃爛的荷葉。一派死氣,陣陣的腐敗的味道。安晨驚出了一身冷汗,看來若不是身後這個拉住了自己,此時的她一定成了池塘裡怨鬼們的替身了。
安晨定神回頭正欲感謝救她之人時,咋一看,卻是嚇得哆嗦了好一會。非是此人長相可怕,亦非是什麼怪物妖魔,而是她長得與剛剛看到了池塘裡小鬼們差不多,也就五六歲光境的一個粉嫩靈透的小女孩。
她正衝着安晨甜甜一笑,瞬間竟然也是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她。
她是人是鬼?安晨心驚地度量着,但見她反而愣住了看着自己,不免讓她疑心自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化,雙手一摸,卻覺得還好,眼睛鼻子嘴巴全沒有移位。
“姐姐,爲什麼我看到你覺得很熟悉?”小女孩頭上綁着一條紫色的髮帶,髮帶長長地隨風飄揚着,給人一種很空靈很純粹之感,彷彿她不是世間人般。
“熟悉?”安晨在對上她的眼睛時,也覺得熟悉,好似彼此之間早有什麼牽連般。“你是誰?”安晨開口問,她依然拿不定這小女孩是人是鬼或是魔。
“仙子叫我靈。”小女孩
咧嘴,笑得燦爛無比。安晨瞬間又似讓電擊般,全身麻了,她思想着:難不成,她就是黑靈?
可她長得不像!安晨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了。小女孩卻似自來熟般,拉着她便往回跑。“姐姐,快跑,那些東西又追來了。”
什麼追來?安晨正不解間,耳邊便傳來了鬼哭狼嚎,“回來,別走。”
安晨一陣陣地戰慄,一下子跑得比小女孩更快了,倒成了她帶她了。不一會,兩人便進了屋子,小女孩跑到了那個後窗邊,對着池塘方向做鬼臉吐舌頭,“我纔不會讓你們得逞呢!”
“靈,你在幹什麼?”藥仙子一進來,便見靈正趴在那裡做鬼臉,疑惑地問她。靈回頭對着藥仙子天真地笑着,她指着池塘那邊,“剛剛那些傢伙又出來作怪了,還差點拐走了這位姐姐。”她又指着安晨,安晨尷尬地紅着臉頰低下頭,心裡對剛剛還懷疑這小女孩的身份而羞愧,她想起了在仙子谷裡做過的那個夢,夢裡也曾出現一團粉嘟嘟的東西,雖然模糊,但大概看得出是一個小孩子。看來這個靈就是那糰粉嘟嘟的東西了。
“當真?”藥仙子趕緊朝安晨這邊走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按住脈博,眉頭緊鎖。安晨見她如此,心驚膽跳,竟忘記問她緣何不見逸軒與她一起回來。
“爲什麼會這樣?”藥仙子驚訝地看着她,安晨更心慌了,她心想着:難不成,自己已經無藥可救。
可到底是如何的救法,莫不是藥也可以驅邪不成?安晨又犯迷糊了。
“你無論如何不能離開,必須跟着我!”藥仙子如是說,不容安晨反對,又急忙走出屋子,到了門口時,回頭對靈說:“看住姐姐,不要再讓那些污穢之物再接近她。”
靈還沒有回答她,她已經離開了。安晨噠噠噠地小跑着過去,只見她的身影一抹消失了。“你追不上的!”靈坐在桌子上,打晃着兩條腿,衝着安晨很萌一笑。“不過,你是第二個讓仙子這麼緊張的。”
“第二個?”安晨疑惑。
靈點頭,指着自己:“我是第一個。”
“可你,”安晨想說你剛剛不是好本事,嚇退了那些鬼怪了嗎?
靈卻是咯咯地天真笑了起來,“仙子教的,而且我本來就跟你不一樣,我可不是個凡人。”
“那你是什麼?”難不成是妖怪?
“纔不是妖怪。”靈看透了安晨的想法,不悅地跳了下來。“我是藥靈子。”她說着,飛了過來,站在安晨的跟前。
“藥靈子是什麼?”安晨真是迷糊了。
靈狡黠一笑,“我纔不告訴你。”她說着,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此時院子裡多了好些人,而且很多都受了重傷,藥仙子正忙前忙後地照顧着他們,安晨看到逸軒也在人羣之中,他的銀髮竟束了起來,袖子也是卷得高高地,跟在藥仙子後面幫她照顧着傷者。安晨從裡屋走了出來,試着幫忙。她發現,這些人大都是皮肉之傷,重的話則是斷胳膊斷腿的。
安晨幫忙遞水,擦拭傷口,靈也出來了,她倒只是這邊轉轉,那邊轉轉,突地,她在一個衣裳襤褸滿頭污垢的女人前面站了下來,呆呆地看着她。
“她,已經死了!”靈指着女人懷中抱着的女孩屍體說道。
“不對,她沒有死。”女人激動不已,靈讓嚇到,倒退了好幾步,然後跑到了安晨這邊。安晨好奇地看了過去,在與那女人的眼睛相對上時,卻如在瞬間讓蛇盯住一般,徹骨的冰寒感迅速襲來。
她是黑莎!
雖然長相相差甚遠,但安晨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安晨嚇得哆嗦了一下,手中盛滿水的碗差點掉下去。她心煩心意亂,看向忙碌着的逸軒,見他一臉的疑重,全副心思都是幫忙着藥仙子,她明白到,逸軒並沒有認出黑莎來。
她該告訴他嗎?
不,告訴他又有何用,黑莎懷中的小女孩已經死去……安晨手又顫抖了起來,
她明白黑靈剛死去不外,以逸軒的能力,他完全可以讓她復活過來的。
這時,靈抱住她的腿,也是害怕地說,“姐姐,我們回屋子裡去。”
“靈?”安晨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正欲問清楚時,靈已經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回屋子,一進屋,她便將房門撲上,站在那裡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靈,你看到了什麼?”安晨拉開了她,小聲問道。
“那個小女孩,她早就死了。”
“我看到的,她的屍體都僵硬了。”
“可是她的魂魄在吞噬那個女人。”
靈的話讓安晨嚇得無法動彈,瞬間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逸軒說過,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莎一手造成,可是如果黑莎一開始就讓吞噬了,那她還是她嗎?
就在這時,後窗那邊傳來一聲蹦的落水聲,安晨急忙過去一看,見許多人也正涌過來,想看個究竟。池塘裡紋絲不動的水在慢慢晃動、輕搖。除此之外,安晨與其他人一樣看不到什麼。而她身邊的靈則是發抖得更加地厲害。
“她竟然投水!”靈說。
安晨心驚,問她,“那個她?剛剛那個抱着屍體的女人?”
“是,但不是她自己要投的,是她懷中的那個小女孩的怨念在引誘着她。”
“你知道爲什麼不阻止她。”安晨想到後面的種種可怕,她急得朝靈吼出來。
“不要,那個怨魂看到我時很興奮,她一定知道我的……”靈說了一半,就不再說下去,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接着是藥仙子的聲音。
安晨趕緊過去開門,藥仙子跟逸軒一起走了進來,她顯得很疲憊。
“這事不能怪你,請不要放在心上。”逸軒開口對藥仙子說道。
藥仙子苦笑,“我一眼就已經看出了不對勁,但因爲病人實在太多,所以一時疏忽了,沒想到竟會這麼快。”她很懊惱,也很內疚。
安晨明白到他們在談什麼,緊咬着牙,不敢支聲,她真的很怕告訴逸軒,剛剛投水的是黑莎姐妹。
靈則撲到了藥仙子的懷裡,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尋找安全感,總之她是不願意離開藥仙子了。
院時的傷者實在太多,藥仙子也休息了不多久,便又開始看病問診了,逸軒也沒有提出要離開,安晨跟在她們後面,再次幫忙處理雜事。幾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這事,彷彿不曾發生過一樣。安晨時不時想,逸軒的此行的目的就是爲了找出黑靈,如若將來得知黑靈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死去,他會是何等的怨恨呢?
如果她不說,會不會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呢?安晨存在了這樣的僥倖。
這一夜,她們留宿在這裡,一則是逸軒實在是累了,二則是藥仙子也不肯放安晨走。不過藥仙子的這處住處並不大,也就一間小屋子而已,逸軒只得到院中的馬車上去休息,安晨則是跟着藥仙子與靈在一起。
“你的事必須儘快處理,要不然,只怕會像下午那人那般。”藥仙子心傷地說。
安晨低着頭,問道:“要怎麼處理呢?”
“你必須告訴我你的事。”藥仙子說。
安晨擡起頭來,看着藥仙子,她伸出了左手,展開,“如果你能讓這地獄之花消失,那麼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事情。”
藥仙子扼住,疲憊地笑了一下,“也好,”她站了起來,卻覺一陣眩暈,倒了下去。安晨見狀,趕緊扶住她,“你還好吧?”
安晨知道,她定然是太過於勞累了。
靈也是趕緊過來幫忙扶着藥仙子。“仙子,不用這麼急的,慢慢來,我看姐姐還沒有什麼大礙纔對。”
安晨跟着點頭,“是啊。”
藥仙子無奈地點頭,由着她們扶上了牀,沉沉地睡了過去。
安晨此時也覺困頓,躺到了外面的竹牀上,昏昏欲睡,靈卻是不安地看着後窗,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