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有點癡人說夢了,勸降這種工作是在把對方打服的前提下進行的,你現在接連吃敗仗,還想讓對方主動投降,只要是腦子沒被驢踢,人家就不會上你的套。
高季興非但不上套,還把後唐派進城的使者大罵一通,大有一刀兩斷,死扛到底的勢頭。
打又打不下來,勸又勸不服,以孔循的智商,大部隊就只能乾耗在那裡了。
但你一直耗着也不行,因爲軍隊沒糧了。
咋整?讓楚國的馬殷運糧食過來。
但楚國雖然名義上臣服於後唐,人家最終還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這次人家能夠配合出兵就已經給了天大的面子了,現在又讓人家運糧,憑什麼?
後唐朝廷對此顯然也心裡沒底,於是乎就先給對方一點好處,賞賜給對方夏衣萬件,又給楚王馬殷送去鞍馬玉帶,讓他念着自己的好,趕快送糧食過來。
馬殷把對方送來的東西照單全收,糧食卻一粒也沒有運過來。
開玩笑,馬殷商業頭腦十分發達,是個只佔便宜不吃虧的主兒,你想從他手裡摳摸點糧食出來,難!
這樣一來後唐的四萬南征主力軍就陷入了絕境,打不贏,說不過,最後還要餓肚子,這再待在南平就是個死啊。
既然這樣,那就撤回來吧。
這一撤,也就把朝廷的威信給撤沒了。
話說小小的一個南平你都奈何不了,還有什麼勇力來服衆呢?
這邊孔循一撤,馬殷派出來搖旗吶喊做樣子的軍隊也就順理成章退回去了。
東川的董璋接到出兵的詔命後根本就沒怎麼動,現在既然仗已經打完了,他就更懶得動了。
這些作爲主力的軍隊沒動,一支偏師卻動了,而且還很活躍。
這就是西方鄴率領的蜀中軍隊的一部,順江而下,抵達三峽。
在這裡,西方鄴遇到了攔路的南平國水軍,雙方都是衝着打架來的,二話不說,立刻動手。
結果南平水軍大敗,被西方鄴打了個落花流水,狼奔豕突而逃。
三峽大捷之後,開了掛的西方鄴得理不饒人,率這支偏師長驅直入,連戰連捷,一口氣又把夔、忠、萬這三州逐個奪了回去。
這三個州是之前李嗣源劃給高季興節制的,後來被對方強佔了,這也是後唐對南平用兵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今後唐主力無功而返,西方鄴卻把這三個州城奪了回來,這對李嗣源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終於把丟掉的顏面稍稍找補回來一些。
李嗣源大喜之下拜西方鄴爲寧江軍節度使,就勢治理打下來的這些地方。
然而這還不算完,西方鄴打架上了癮,揪住高季興不放,一鼓作氣又把對方的歸州給打了下來,算是找回了一點利息。
高季興大怒,以前的三州你奪回去也就算了,怎麼把我原有的歸州也給佔了,這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接下來南平舉傾國之兵來戰西方鄴,又被對方摁住一頓胖揍,鼻青臉腫的高季興徹底服帖了。
至此,後唐與南平的一番征戰才宣告結束。
戰鬥結束了,後續事宜還有待介紹。
劉訓回兵之後被追究戰敗責任,貶爲檀州刺史。打了敗仗被貶官,這也沒毛病。
楚國因爲沒給後唐送糧食,心裡有點沒底,接下來就派人到後唐去納貢。
納貢這種事情,送過來的東西估計都沒賞賜回去的多。畢竟要彰顯大國風度嘛,李嗣源賞賜楚國駿馬十匹,美女兩名,金銀財寶那些東西就不需細說了。
問題是楚國的使者團在回國的路上路過南平,又被有劫道愛好的高季興給盯上了,駕輕就熟地扣人搶東西,小賺了一把。
楚國的馬殷攤上這麼一個鄰居那叫一個頭大,你爲了這點子事兒去打他吧,他肯定會就勢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但那點兒東西連出兵的費用都不夠。
你若是不去打他吧,心裡又受不過這口鳥氣,真是煩人。
劫道兒的高季興先被後唐打了一頓,現在又把楚國馬殷給得罪了,夾在這兩個肌肉大哥之間,他有點露怯。
爲了能夠確保不捱揍,那就要找一個新大哥來罩着自己。
這位被有幸物色到的大哥就是吳國。
高季興發出信號,希望舉國依附於吳國政權,並把剛搶到的東西作爲貢物給對方送去。(自己一分錢不花,這買賣划算)
吳國的實際控制者徐溫開始犯嘀咕了,找來手下人商議。
手下人都說對方既然想歸附,那就依了人家唄,畢竟日後多個小弟總是好的。
徐溫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是這樣的:
治理國家要務實,不能貪圖虛名。高季興這傢伙依附後唐很久了,他的江陵離洛陽也很近,後唐的兵馬想打他易如反掌,而我們派人過去救援卻很難。到時候收了他做小弟又不能罩着他,何苦來哉呢?
於是乎收了對方禮物,不接受對方做小弟,並給高季興送過去一句話:
“你還是認後唐做大哥吧,這樣對誰都好!”
不得不說徐溫的見識確實不錯,高季興這樣的人你即便收了他做小弟他也不會給你做貢獻,只會鉚足了勁兒給你添亂,這樣的小弟,不如不要。
徐溫的算計真的算是無敵了,但是後唐那裡卻因爲涉及吳國的一番謠言而逼反了一個藩鎮。
當時皇帝李嗣源出巡,民間謠傳說皇帝這次出來要帶兵攻打吳國,順便要把東方的節度使們給整治一番。
東方的節度使有很多,大家都沒當回事兒,畢竟是謠言嘛。
但有一個人沉不住氣了,這個人就是朱守殷。
當時這傢伙位居宣武節度使,治所在汴州。
當初李存勖的死就跟這個人的叛變有關,李嗣源根本就沒想找他的麻煩,而對方疑心生暗鬼,感覺皇帝此次出巡是針對自己的,馬上找人來商量對策。
找來的人是節度判官孫晟,這個孫晟也是個糊塗蛋,竟然勸說朱守殷先下手爲強。
咋下手呢?先把汴州的都指揮使馬彥超給殺了,然後帶兵登城據守,要跟李嗣源掐架。
李嗣源聽到這個消息後大吃一驚,心想這朱守殷吃錯藥了不成,好端端的造什麼反呀。
隨即就讓宣徽使範延光到汴州去一趟,找朱守殷去問明情況。
範延光不傻,他這一去肯定就回不來。
然後就對李嗣源說:“對方反都反了,你還問啥情況,直接打過去不就完了。要不然等到對方把防禦工事都加固好了,事情就難辦了。”
這範延光也真是個人才,直接問李嗣源要了五百騎兵,疾風暴雨般就衝着汴州殺過去了。
騎兵打快,無往而不利。
範延光當日傍晚出發,走了一夜,天亮的時候馳行二百里,直抵汴州城下,立刻投入攻城戰鬥。
汴州守軍心驚膽戰,以爲神兵天降,士氣大沮。
緊接着李嗣源到達京水,派石敬瑭帶領禁軍日夜兼程去馳援範延光。
兩撥兵馬合在一處,圍住汴州一頓猛攻,城內軍民心驚膽戰,紛紛縋城出降。
朱守殷眼看大勢已去,殺光自己全家,隨後讓手下人斬殺自己。
造反的頭頭兒一死,汴州城門大開,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鬧劇結束了,一部正劇開始了。這部正劇還是個連續劇,發生在後唐帝國的北方——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