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七點鐘過後,各國駐華時節全面到齊,這才傳來侍從官的高唱:“大總統到。”
宴會廳的聲音很快消弱下來,樂隊停止了奏樂,舞廳裡的男男女女們也都散退到一旁。
正門大開,袁世凱在一衆總統府隨員的簇擁之下,笑容滿面的走進了大廳。而就在袁世凱身後的隨員當中,赫然跟着陸軍總長段祺瑞、時任直隸都督馮國璋二人。
所有賓客的目光都轉移到袁世凱身上,大家以熱烈而不失矜持的掌聲迎接大總統到場。
一路走過來,袁世凱不斷有周圍的賓客點頭問好,遇到外國使節或者重要賓客還會停下來握手。在路過袁肅面前時,袁世凱只是帶着和藹的笑容點了點頭,隨即又繼續往前走,直到來到宴會廳的舞臺上面。
按照宴會的程序,袁世凱以大總統身份發表了一番簡短的新年祝詞,演講結束之後又由其親自宣佈宴會繼續。於是,之前熱鬧的場面再次恢復過來,樂隊奏樂,舞池起舞,甚至就連袁世凱本人也邀請了一位公使夫人簡單跳了一小段。只不過袁世凱個子太矮,身體又有一些不適,跳起舞來着實有些蹩足,但重在帶起一個興頭罷了。
現場恢復熱鬧之後,袁世凱在大廳裡站了一會兒,與幾位外國時節分別交談,又與段祺瑞、馮國璋、趙秉鈞等人說了一會兒話。因爲隔着很遠,袁肅也不清楚袁世凱到底與這些人聊的是什麼,不過他注意到與洋人交談時,袁世凱表情很輕鬆,似乎只是談笑風生罷了,然而當與段祺瑞、馮國璋等人談話時,眉宇間卻有明顯的憂慮,看來應該不是在談過年之事。
又過了一會兒,之前與袁肅相談甚歡的一名陸軍部軍官找了過來,告訴袁肅在宴會廳隔壁還有棋牌室,大家正在找牌搭子去玩一會兒牌,邀請袁肅一同過去。袁肅實際上很不情願在這個時候去賭博,一則他本來就不好這一口,二則自己還盤算着去跟段祺瑞、馮國璋這些老前輩打一聲招呼。
不過對方再三盛情邀請,袁肅念在自己之前與這些人談的高興,也不能不顧這邊的人情,再者陸軍部好歹是管轄全**隊的高級部門,與這裡面的人打好關係總沒有錯。於是他專門向袁克定借了一筆錢,跟着這些陸軍部的軍官到隔壁棋牌室玩起了牌九。
袁肅對牌九一竅不通,不過他也沒有多過問什麼,整個賭博的過程中很少開口,只是隨着氣氛笑笑而已。他本來就沒打算靠這個來贏錢,既然是做爲一種社交活動,那目的就是爲了讓其他參與者高興,就當是間接的送錢。
“哎呀呀,袁都督瞧瞧,又輸了,承讓承讓。”
“這可不行呀,依我看我這位子不好,得換一換纔是。”
“來來來,開牌,看我摸一個雙,雙,雙,哎呀!就差一點點。”
鬧了一陣賭性,但在場的都是一些高級軍官,也就是隨興的玩上兩把,不至於玩的那麼忘形。很快大家不再像一開始那麼有激情,反而一邊摸着牌,一邊抽着煙,一邊聊起一些最近比較嚴肅的話題來。
“如今國民黨x國會大選大獲全勝,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一位李姓軍官不知從何而起的說出了這句話來,“就跟我手裡這副牌一樣,嘖嘖,直教人心煩的很呢。”
“這有什麼好心煩的,國家大事輪不到我們來操心。再說,政務院不是一直在傳言,說他們國民黨的總理宋教仁是最有機會與咱們大總統合作的人麼,這都合作了,還憂心什麼。”另外一名軍官把菸頭在菸灰缸上戳了一下,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這都是哪裡聽來的消息,政務院的人怎麼會指望宋教仁跟大總統合作呢?我聽說宋教仁去年在江浙一帶到處演講,演講的內容就是指責咱們北方軍人干政,什麼爲禍百姓,什麼**獨裁。這人應該跟咱們北洋是死對頭纔是。”先前的李姓軍官煞有其事的說道。
“政治上的事情咱們這些大老粗懂個什麼,人家宋教仁演講只是批評時政,又不是針對咱們北洋。再說,之前宋教仁在北京擔任農林總長時,跟咱們北方不少人走的很近,這次由宋教仁負責組閣那是好事,難不成你還像讓黃克強、孫逸仙這些人來組閣嗎?”
“說的有道理,相比黃克強、孫逸仙,宋教仁還算是一個很有理智的人。”
袁肅在一旁聽着這些人的談話,心中不禁有些詫異,在他所瞭解的歷史史料上,宋教仁往往都是很針對北洋軍閥,也正因爲如此才遭到北方軍閥的忌恨。當然,至於歷史上的宋教仁遇刺案究竟何如,他是不敢輕易下定論,總之南方北方都有嫌疑。
一念及此,他忽然覺得應該試探的問出一些話來,於是裝模作樣的開口說道:“照你們這麼說,開春之後大總統還真允許這位宋先生北上組閣了嗎?不過我聽說如今外交部正在跟五國銀行團磋商貸款之事,而這貸款的目的……唉,只怕諸位心照不宣了吧。”
賭桌旁的衆人齊齊把目光投向袁肅,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詫異,但是愣了半晌之後也漸漸舒展開來。之前再三盛情邀請袁肅來玩兩把的沈姓軍官連忙提示的說道:“哎喲餵我的大都督,這話可不能亂說。如今跟洋人借錢的事兒可是頭等大事,上面再三要求一定要保密。袁公子呀袁公子,你可不能在外面亂說。”
李姓軍官也跟着說道:“就是,這些事連我們陸軍部裡都三緘其口,不管是知道內幕的還是隻知道皮毛的,但凡向洋人貸款那就是絕密。”
袁肅怔了怔,他倒是沒料到這件事在現階段會如此保密,隨即連忙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的說道:“我就是知道諸位兄弟都是裡面的人,所以纔跟你們說這件事,外面的人自會另當別論。這事不讓說那咱們就不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