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兩天之後,隨着灤州豪紳將物資逐一送到州府衙門,軍民X聯防計劃正式進入執行階段。袁肅一邊敦促王磷同積極聯絡軍火商人,一邊親自到南郊區監督民工隊修築督練公所的營房。對於他而言,軍火是首當其衝的要事,這不僅僅是爲民防裝備着想,自己同時也會藉機給七十九標補充一些彈藥。
他特意抽空找到王磷同,與對方好好商量了一下購置軍火的事宜。
王磷同這段時間同樣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有利可圖,當然要更賣力一些。他已經派出心腹親信分別前往天津和關外打探消息,不過仍然需要一些時日纔能有回覆。
袁肅沒有什麼太多的要求,只告訴王磷同最好找能出新槍或者洋貨的賣家,如果賣家底子夠硬的話倒是可以考慮長期合作。
除了軍民X聯防的事情之外,袁肅這段時間也留意了一下七十九標營內的情況。
自唐山總鎮派人捎來京城的覆電後,短短几天的時間裡,整個七十九標標部大院都知道了袁肅是袁世凱侄子的消息。雖說之前也有類似的傳聞,但畢竟只是道聽途說,許多人只是持着將信將疑的態度。
可現在不一樣了,堂堂袁宮保“親自”給侄子袁肅復了電,而且連總鎮的潘大人都贈送了一支十分精貴的洋手槍,此時此刻還有誰心裡敢有半點質疑?
袁肅在標部大院的地位再次發生變化,之前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現在卻是恭恭敬敬,但凡在院子裡見了面,都會既主動又熱情的迎上來寒暄兩句。就連之前一直看不起袁肅的張建功,突然之間也是三百六十度大轉變,見了面不僅笑呵呵的打招呼,但凡營中需要決策的軍務也會優先徵詢袁肅的意見。
不過對於袁肅而言,張建功平日裡並沒有處理過什麼正經的軍務,這段時間對方一直關心的事情就是標部營樓以及搜捕逃兵兩件事,所謂的徵詢意見無非是營樓修繕完畢後需要添置什麼陳設,又或者該如何制訂搜捕逃兵的方案。
倒是陳文年對袁肅的態度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在他看來袁肅是與自己站在同一立場上,同時他也看得出來袁肅有幹實事的心思,並不是一個喜歡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因此沒必要刻意討好對方。
陳文年在這幾天裡偶爾會與袁肅討論一下軍民X聯防的進展,但是主要精力仍然放在營內的公務上面。此外,安山鎮和石門鎮的案子到現在都沒有進展,他雖然叮囑趙山河跟進此事,可一旦有空閒也會親自帶隊去城外巡視一番。
總的來說,七十九標標部依然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在一月八日這天,之前七十八標和巡防營還留駐在標部大院的人馬全部撤回本部。這些留駐在此的隊伍主要任務就是照顧鎮壓起義時受傷的傷員,如今已經過去小半個月的時間,所有傷員基本上恢復行動能力,就算之前重傷者也能勉強動身,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當然能快些返回就快些返回了。
七十九標標部大院徹底清靜了下來,不僅一下子空出了許多營房,還減輕了不少物資上的負擔。除此之外,少了這些閒雜的耳目,袁肅也可以更加放開手腳來推行自己的計劃。
當天晚上,袁肅便找到陳文年,與其商議索性將剩下被拘押在標部的那些起義軍官全部釋放,就像對待何其鞏、郭文遠那樣,先安排在標部這邊辦事,之後再酌情調派到下面去。
陳文年對此並無異議,既然他之前提前釋放了四名軍官,自然也不會在乎把剩下的軍官都釋放。反正上面就沒打算嚴肅追究此事,否則可不會只將人拘押在標部大院,早就跟白雅雨一起押送到保定去了。
目前還拘押在標部大院的起義軍官還有六個人,其中三人是排長,另外兩人則是營務處軍官,只有一人是之前的隊官。袁肅之所以希望儘快釋放這些人,並不是爲了解決標部的人手短缺的問題,一方面是希望能緩解自己與革命陣營的對立關係,另外一方面則是考慮到民兵督練公所成立之後,那邊需要人手幫忙。
除了這件事之外,袁肅還向陳文年提出關於七十九標後勤統一化的建議。他兼任軍需官的職責是潘統制親自委任的,之前礙於七十八標和巡防營還有留駐的人在,所以不急着大刀闊斧的整改,如今這些人全部撤離了,標部這邊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復以前的後勤制度。
陳文年很贊成這個建議,他這段時間處理營中公務時,也注意後勤方面存在很多問題。因爲標部缺乏軍官,所以張建功上任之後將標部的公用物資全部攬控在自己手上,其中是否有中飽私囊、以公謀私的情況誰都不好說。
不管如何,陳文年本人是絕對不信任張建功,更何況潘統制已經明令委任袁肅爲軍需官,那軍中物資自然應該交由袁肅來管理纔是。
在得到陳文年的支持之後,袁肅緊接着又透露了另外一個安排,他決定將軍營中的用餐制度從一日兩餐改爲一日三餐,至於糧草問題自己會從民兵訓練公所那邊勻一部分過來。
陳文年對這件事保留了自己的意見,只是詢問了袁肅爲什麼要這麼做。
袁肅很清楚中國國內的現狀,一日兩餐已經不僅僅是軍中的傳統,許多地方的老百姓也都是如此,歸根結底是因爲太窮困。同時他也很清楚中國軍隊的現狀,拋開士兵普遍文化程度低下不說,身體素質也十分不濟,不管是冷兵器戰爭還是近代戰爭,沒有良好的體制就沒有穩定的戰鬥力。
一日多加一餐看上去只是杯水車薪的功夫,但是袁肅相信這多多少少能改善士兵的體制,最起碼也能改善軍心和士氣。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陳文年,陳文年沉吟片刻之後沒有反對,只說這件事量力而爲。
事實上在袁肅心裡,除了改善士兵生活條件之外,也想利用多加一餐來拉攏人心。雖然素日這些士兵對他恭恭敬敬、客客氣氣,但自己畢竟來七十九標沒多久,要想真正掌握七十九標那必然要花心思去拉攏人心。
又過去幾天,袁肅原本打算儘快處理好七十九標的後勤事宜,然而之後發生的事情讓他顯然沒辦法及時顧及此事。
安山鎮張舉人在一月九日這天正式發喪,不僅在報紙上刊登了訃告,還派出家丁去附近有親屬關係的人家派發白帖。就連袁肅這個表侄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一張白帖,其實就算沒有收到白帖,他照樣會鄭重的前往張府喪吊。
除了這件事之外,靜養了小半個月的林伯深在這天早上找到袁肅,表示他已經決定明天啓程返回上海。這個消息對袁肅來說,要比去張舉人家喪吊還要傷心和失望。雖然之前林伯深已經提過這件事,但是隨着這段時間袁肅在灤州的事業逐步展開,他倒是真心希望林伯深能留下幫自己。
在袁肅看來,能替自己擋子彈的至交除了林伯深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也就是說他在灤州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林伯深一個。在日後發展的過程中,他非常需要一些像林伯深這樣可以毫無顧慮掏心窩的親信。
不過既然林伯深做出這樣的決定,袁肅也明白這是對方經過再三思索之後的想法。
他沒有強言挽留,只是告訴林伯深日後要常有聯繫,切莫忘記自己這個朋友。既然林伯深是要返回上海,以上海今時今日在中國重要的地位,他相信日後肯定還會再見到林伯深,到時候林伯深說不定還能幫上自己的忙。
爲林伯深安排好離營返回的手續,對方僅僅是見習官,現在局勢如此不穩定,軍中幾乎沒有人關心這件事,之後袁肅又親自幫林伯深打點好行李、訂好火車票。他本打算再派一名士兵沿途照顧一下,但是卻被林伯深拒絕了。
林伯深不僅感激袁肅爲自己所做的事情,同時也在心裡確實記住了這位朋友,於是他在臨走之前,將自己那件狐裘披肩和一直佩戴鍍金懷錶都送給了袁肅,並保證自己到上海後會第一時間發電報過來。
袁肅本來已有一件林伯深贈送的狐裘披肩,因此他推說自己要兩件披肩毫無用處,讓林伯深留一件路上禦寒。林伯深推諉不過,只好執意讓袁肅留下懷錶作紀念。
袁肅心裡也挺喜歡這塊表的,而且確實有紀念價值,於是就收了下來。
這一夜,北方的天氣再次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雪,呼嘯的烈風徹夜不止,漫天飛舞的鵝毛般雪片彷佛要將整個天地都湮沒似的。
次日一早,袁肅踩着厚厚的積雪,親自幫林伯深提着行李,送其來到火車站上車。林伯深在第二營見習時的同僚郭文遠也跟來送行,好歹相識一場,這點禮節還是要放在心上的。
在站臺上再三說了一些祝願的話,隨後袁肅和郭文遠幫林伯深把行李搬上了火車,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列車員提醒即將開車時才離開。重新回到站臺上,袁肅隔着車窗向林伯深搖手道別,隨着火車悠遠的汽笛聲響起,火車緩緩開動,似慢又快的消失在站臺遠處。
“唉,我們回去吧!”幽然的嘆了一口氣,袁肅冗沉的對郭文遠說道。
二人於是向火車站外走去,出了火車站,天空還在漂浮着點點滴滴的冰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