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直忙到正午,不僅袁肅感到有些飢餓,許多張府的家人經過一夜折騰,都顯出一副又餓又乏的樣子,還有那些來幫忙的鎮民也一個個打不起精神來。袁肅本打算請示張舉人,希望張府的廚子能準備一些熱食,但是看到張舉人獨自呆坐中堂大廳內,沉浸在妻子亡故的哀痛之中,他一時沒好意思去打攪。
最終,袁肅找到黃管家,讓其去吩咐下人趕緊生火造飯,就算經過再大的劫難,人總是要吃一口飯纔是。
好在黃管家通情達理,立刻答應下來,然後小跑着去廚房安排午飯。
午飯簡單的用過,大家都恢復了一些體力。下午繼續忙到快三點鐘的光景,灤州城派了一名騎兵來到張府,一番通報之後,袁肅在前廳見到這名騎兵。
騎兵不是新軍打扮,而是穿着一身深紫色馬褂,帶着笠式圓頂帽。詢問之後才知道,對方是灤州知州衙門派來的聽差。
“我家大人聽聞安山鎮發生事故,特派小人前來慰問,若有需要府衙出力的地方,大人只管吩咐一聲。”聽差畢恭畢敬的說道。
袁肅不難猜到,像張舉人這樣身份*特殊的人物,地方州府的官員當然不敢輕視,一旦張舉人家中有什麼風吹草動,肯定要在第一時間上門來探望一番。他把目前的情況簡單告訴了對方,也下意識提到了張舉人妻子命喪此次事故。
“若你們大人真要幫忙,那就立刻擬出一檄告示,通知周邊城鎮加強防盜,另外召集地方大戶,動員商團、民團做好聯防預案。”袁肅最後說道。
他剛把這話說完,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正好與“商團”、“民團”有關,或許可借這幾日發生的事件好好利用一番。
“竟發生如此駭人聽聞的事,那些賊人當真是太狠毒了。”聽差一臉震驚的說道。
“近日灤州禍事連連,這天下已然不太平了。我們七十九標孤掌難鳴,這幾日總是顧此失彼,要想保境安民必然要大家齊心協力纔是。”袁肅知道之前剛發生石門鎮事件,爲了給七十九標掙幾分面子,他故意說出了這番話。
“袁大人說的是,請袁大人放心,剛纔的話小的已經都記得了,等回城裡之後一定如實匯稟我家大人。”聽差鄭重其事的說道。
“如此就好。另外,你可以順便再替我帶一句話給王大人,就說等我返回灤州城後,會盡快去拜會王大人,仔細商榷關於灤州治安的相關事宜。”袁肅補充的說道。
聽差雖然感到有些疑惑,但是這種事自然不是他這個下人敢多嘴的,於是只是應諾了一番。隨後他又用“請示”的語氣詢問袁肅,是否可以當面向張舉人代傳知州大人的慰問。
袁肅畢竟是外人,這種交際的事情不方便多嘴,於是他將聽差帶到府內引見給黃管家,由黃管家來決定現在是否方便安排見面。
黃管家知道張舉人平日與知州王磷同交情不淺,此時王磷同好心派人來慰問,也不好意思把人家拒在門外,因此還是引到中堂與張舉人見了面。
張舉人見到這名聽差之後,只是在恍恍惚惚的精神狀況下,敷衍的應答了幾聲。他現在沒有心思見客,就算是一番好意的慰問也是挑在這個時間。
不過就在聽差準備告辭返回灤州時,張舉人忽然想到自己的侄女張涵玲還在城內。儘管這個時候待在城內要更安全一些,但考慮到一個女孩子留在軍營當中到底是有諸多不便。於是他立刻找來黃管家,讓黃管家親自帶人駕着馬車去城將張涵玲接回來。
不僅如此,張舉人還特意找到袁肅,希望袁肅能派一些士兵沿途護送馬車。
袁肅沒有推辭,馬上吩咐尚且留在府邸的孫連仲,帶上五名士兵陪同馬車一起進城,回到標部後順便把這裡的情況向張建功彙報一番。
在黃管家準備馬車時,袁肅還過去叮囑了一些話,他告訴黃管家張小姐今早到灤州時並沒有多穿衣服,也沒有穿鞋子,讓黃管家隨便捎帶一些衣服鞋子過去,省得讓張小姐和那小丫鬟受凍。黃管家連忙感激了一番,然後派僕人去收拾了一些張小姐衣物。
陳文年、趙山河等人返回安山鎮時,已經是過了下午四點鐘。
袁肅來到大門口迎接他們,只見包括陳文年和趙山河在內,衆人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無論是軍中的戰馬還是張舉人府上借的馬,全部累得連打響鼻的聲音都軟弱無力,其中好幾匹馬明顯掉了一圈膘。
好在衆人費盡力氣並不是一無所獲,隊伍還帶回來一架牛車,車上倒是還有幾袋沒來得及搬走的糧食。
不等袁肅上前來詢問,陳文年在跳下馬背後立刻說了一下情況,他與趙山河從鎮子西南邊追出去,一直追到靖安鎮的地頭然後兵分兩路分頭繼續追。他一路往南,趙山河則帶隊繼續往西,後來在靖安鎮南邊的一片林子裡找到這輛牛車,而且還發現了車轍腳印的痕跡。
沿着這些痕跡追蹤了一陣,痕跡一直持續灤河岸邊,只可惜過了灤河之後竟然沒了蹤跡。
至此陳文年已經追了二、三十里的路途,又是跋山又是涉水,早已是人困馬乏,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打馬返回。行到安山鎮外時,陳文年又與趙山河不期相遇,趙山河向西追蹤自然是無功而返。
袁肅將他留在張府的善後工作做了簡單彙報,還將準備好的筆錄交到陳文年手裡。
陳文年看着厚厚一疊抄錄的口供,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們軍隊又不是縣衙、州衙,何必需要這些累贅之物?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隨便看了幾眼後就交還給袁肅。
之後,衆人來到中堂大廳,把事情向張舉人做了交代。
不過爲了讓張舉人安心一些,陳文年故意說已經追查到線索,只是今日天色太晚,而且涉及的地方又有越界跨界的問題,因此只好先返回來準備好一些手續以及補充一些物資,等明日一早再繼續追查下去。
張舉人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官軍能立刻抓住那些歹徒,但是看到這些人辛苦了一整天,心中多多少少有幾分慰籍。他對陳文年說了一些客套話,然後吩咐廚立刻準備酒食慰勞一番。
陳文年、趙山河這些人一整天顆粒未進,所有人早就餓得不行,酒食端上來之後,衆人什麼都顧不上,一陣狼吞虎嚥將晚飯席捲而過。
天色漸漸向晚,袁肅等人不方便再安山鎮留宿,但是考慮到張家剛剛遭遇事故,因此還是商議留一支隊伍在張府駐下來。袁肅找到張舉人說了一下他們的安排,張舉人自然巴不得有官軍留下來,好歹是一個照應,當即便吩咐下人去把收拾幾間客房讓官軍住宿。
陳文年、袁肅先後與留駐張府的士兵叮囑了一些話,隨後又向張舉人告辭,便集合了隊伍返回灤州城。一路上陳文年、趙山河與袁肅三人詳細討論了一下這次張府遭劫之事,既然之前有家丁說這些賊人闖入府內後,不僅熟悉路徑,而且還分工明確,可見是經過了周密的事先謀劃,甚至有可能與張家內部的人有勾結。
不過袁肅再經過一陣深思之後卻說道:“未必是張家有內鬼,若這次搶X劫張家的人真是咱們七十九標的逃兵,我倒是知道咱們七十九標當中有一些人曾經去過張家,而且這些人一定記得張家院子的情況。”
陳文年和趙山河齊齊的看向袁肅,二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但是沒過多久陳文年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立刻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上次嶽大人派你去安山鎮徵收保境軍資時,跟着你的那些人?”
當初徵收保境軍資的事情,陳文年身爲標部參謀官自然是知道的,經嚴肅這麼一提他立刻聯想到了這件事。
袁肅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記得當時嶽大人安排的是第三營的人,第三營雖然沒有參加起義,但是去參加了鎮壓起義,隊伍從古冶縣輾轉了一大圈,不敢保證沒有人掉隊或者趁機當逃兵。”
陳文年臉色認真的說道:“七十九標缺員的文件我是看過的,我記得的很清楚,下面三個營都有逃兵的記錄。”
趙山河深以爲然的說道:“看來,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徹查一番,把第三營缺員的名單找出來,讓袁大人看看上面是否有熟悉的名字。如果缺額名單上有之前跟袁大人來過安山鎮的,我相信這絕對不是一個巧合!”
陳文年鄭重的說道:“不管是不是巧合,也不管可不可靠,這都是一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