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還

屈灑柔聲道:“你要加入螞蟻窩,成爲一隻螞蟻?”

“不錯。”高行天語意決然。

“理由呢?雖然你的介紹人是小六,但我還是要聽聽你的理由。我需要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

“江湖飄搖無根的人如同荒原野狗,終日遭人逐來趕去,即使呲着牙偶露崢嶸,卻不如那些搖尾乞憐的卑污者瞬息所得。這裡叫做螞蟻窩,衆人皆是蟻般賤命,但是活着有歸屬,有寄託,有希望。窩北就是武冢,天底下再沒有比這裡更接近殺手榮耀的地方,所以我覺得在這裡做螞蟻比在外做野狗要好。”

高行天的聲音是一貫的冷漠,但這段話說來前半段啞,後半段冰。話音似塊寒冰在震顫中破裂粉碎,有一種直達內心的動人真誠。

屈灑纏着紗布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幽暗的眼睛卻是連眨幾下。

陸無歸目光下視,他雖是血蟻,但若要在這個場合發言還差點分量。

至於最後面的女人,她坐在石桌旁,一個勁的吃,像是災荒之年的倖存者。

女人極少有這種吃相,尤其是如她這般身材曼妙的。

女人很原始的大口吞嚥,偶爾還用紅脣咂着手指上的油漬,儘管這女人如此饕餮,卻不顯得鄙俗,姿態自然流露出一種媚態,食慾烘托着柔媚,撩人魂魄,看到她的吃相,不禁就會使人聯想到性慾。

高行天一番話後,女人放慢了節奏,似是吃得差不多了。石桌堆積的肉骨像一座小丘,對比她的優美身材,若不是親見,大概沒有人會知道這竟然是一個暴食者。

屈灑淡淡道:“野狗一旦有窩,它的牙齒還能保持當初的鋒利嗎?”

“螞蟻的牙越來越利,野狗的齒越磨越鈍。”

“你會把這裡當做你的家?”

“不錯。”

“你可知蟻窩的戒律?”

高行天沉聲念道:“舉凡蟻窩之人,須遵三章五律。窩外行事不究,窩內有法三章。三章名曰,其一違背蟻王,死罪;其二擾亂蟻窩,死罪;其三故意殺傷他人,死罪。螞蟻應信奉五律,不自私、不相殘、不背叛、不結黨、不遲疑。”

屈灑起身斷言:“准許高行天加入試煉,如果存活,可爲兵蟻。高行天,我們已經好久沒有新的成員了。”

煉就是去掉雜質,現出真身。蟻窩試煉即是殺戮戰場。一次儀式煉出一隻加入的螞蟻。

陸無歸面現難色,猶疑道:“蟻王,最近三批試煉者都是八十一人亡盡,以高兄的身手也要參加試煉嗎?試煉可有更改的餘地?小六以爲,八十一人的大試煉實在過於嚴苛了一點。”

屈灑無情道:“立下的規矩斷無更改的餘地,試煉照常開始,事不宜遲。”

陸無歸道:“那金公子如何處置,難道也參加試煉嗎?”

屈灑道:“金寒窗是我們的貴賓,不算入窩的試煉者。格外收容不算破例。”

水聲滴答,陸無歸不再進言。

屈灑走到石室南牆,用手在牆上一拍,“扎拉”的響動,石壁出現了一道石門。屈灑頭也不回的道:“躡兒,人交給你了。小六,我們走吧,還有事要你辦。”

陸無歸道聲:“保重。”然而他欲走還留,凝重的看着高行天,嘆了一口氣道:“哎,叫你出門不帶刀。”話語間跟着屈灑入了石門。

室內只剩下高行天和叫那名“躡兒”的女人。

女人沒有走,因爲她纔是今晚真正的主人。

她是“試煉”的組織者、監督者、執法者。加入“試煉”需要屈灑的首肯,但是在試煉中存活下來並取得新蟻的資格則需要她的點頭。

女人又開始吃肉,抓持着骨肉的纖細手腕和恐怖食量簡直不成正比。女人所穿的裙子高高叉開,露出一雙修長大腿,慵懶伸展,膚色欺霜賽雪。女人十根指甲塗着紫,脣也是紫的。

倍添神秘的紫色。

女人的美麗、慵懶、神秘乃至她的原始野性都把觀者引向最本能的慾望,她的存在就是一種蠱惑。女人玉指正撕下一小條肉絲,她吐出了香舌,第一次準備文雅一點的吞嚥,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你叫躡兒?試煉何時開始?”

看着女人的吃相,高行天只覺腹中又飢餓起來,而且看了半天不僅僅被勾起了食慾而已,他必須清楚接下來會被安排做什麼。

女人輕籲一口氣,伸出玉指一勾。

高行天唯有順着她的意願。兩人之間隔着不到三丈,高行天身形晃動,不到三步就跨了過去。

女人將手上的肉絲向前一送,道:“喏,吃了它。”她的聲音很冷淡強硬,完全不似體態的妖嬈,一句嗟來之食竟被她說得不能拒絕,但也叫人充滿了逆向征服的慾望。

肉還帶着熱氣,懸在女人的指尖,看上去像是一滴誘人的蜜糖。

會有毒嗎?

這是高行天作爲殺手的第一本能。

不過第二刻,高行天就伸出了手,準確的說他是出了手,高行天手勢如刀,取肉的一探如同拔刀一斬,取下了肉絲。

女人懶散的靠在椅子上。堅硬的石椅沒有讓她柔軟的腰肢感到不適,坐姿很舒適,彷彿無論什麼樣的椅子只要她坐,都是量身打造一般。

高行天把肉絲塞到嘴裡,沒有立刻下嚥,通過舌尖味蕾的接觸他已經知道這並不是普通的肉,於是問道:“八十一人選一,規則?”

“規則?沒有規則,剩下一個就可以了,陸無歸沒有告訴你嗎?”

高行天終吞下肉絲,再問:“你是誰?”

女人抿脣道:“你現在沒資格問這個問題。你只需要聽話,聽着,大試煉的舉行,需要八十一人,你很幸運,你是第八十一個。你來了,試煉也就開始了。你記好兩件事情,第一,待會只能剩下一個人,第二……”

高行天此時忽覺一陣眩暈,肉內果然摻了東西,倒下前,他聽着女人幽幽的道:“在空中時不能動手,因爲不公平……”

女人的紫脣還在言語,只是接下來的話高行天已經聽不到了。

醒來,人已吊在半空。

高行天雙手被縛,一根粗繩正將他緩緩下放。環顧四周,除了環繞石壁兩匝多達百盞的巨大油燈,半空中都是密麻麻的人。

衆人一同降下。

吊在半空的人們有的還在沉睡,有的正驚疑不定,有的則露出了獰笑,還有的卻面無表情,但是沒有任何人言語,氣氛靜隘而肅穆。

亮如白晝的石室看不出即將進行殘殺的跡象,倒是更像是大赦天下囚徒。

這就是試煉?

這些就是參加試煉的人?

高行天仰望頭頂,視線被巨大的石蓋遮蔽,石蓋上雕着一隻巨大的螞蟻,螞蟻腹部有着許多孔洞,八十一條繩索正從那裡垂落。高行天判斷這裡和與屈灑會面的石室一樣,也是深挖在地下的建築,只不過這空間極爲巨大,已不能稱爲石室,而應該叫做石頭廣場了。

高度持續降低,高行天望着地面,估量着這巨大大廳至少有二十丈方圓。

二十丈方圓也顯得不夠寬敞,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留兩刺客,何況垂吊下來的是八十一個亡命殺手。

“在空中之時不能動手。”

高行天明白了女人的話。一個經驗十足的殺手,即使被吊在空中雙手被縛也是危險之極。

全身上下無處不是兇器那是殺手的基本功。如果允許在空中格鬥,那麼會有三分之一的人將在落地前喪命。

高行天看見了那個女人。

石壁上有一處甬道,恐怕高逾六丈,女子雙腳懸空坐在甬道的最邊沿,她是這場試煉唯一的觀衆。

這女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呢?

快降到地面時,高行天聞到了一股幽暗的花香,地表上竟種植着花草。

地上是冬,地下是春。

吸了兩口,高行天就感覺這香味很不一般,香氣入鼻,周身血脈頓時賁張起來,渾身都涌動着殺意。

花香帶毒,催人嗜血。

中南的毒沼有種奇花名曰良緣。良緣花開放時花體大如巨鬥,妖豔華美,非常吸引眼球,然而此花吞鳥食人,竟是種依賴肉食的食人花。而石室種植的怪花雖不直接傷人,但僅憑氣味就誘人相殘。

殺人不用刀,但憑一點香。

高行天知道良緣花,然而腳下這花無疑更爲可怕。

有形的怪物讓人恐懼,無形的誘因卻讓人瘋狂。

地面有刀,不光是刀。

鉤叉劍戟,斧鉞棍槍,十八般兵器應有盡有,連分水刺、日月環、擂天錘、雙面蛇拐、鳳翅剪這種奇門兵刃都一應俱全。這些被遺棄的兵刃全帶着乾涸的血痕,昭示着這裡曾經是何樣的修羅煉獄。

幾點松油從高掛的油燈邊緣滴落下來,衆人亦如同八十一顆火種隨之降落到了牆角。繩索放得很巧,幾乎讓八十一人同時到底。

一觸地面,高行天立即奔向有遺落武器的牆角,借用一把鋒利的棄劍蹭斷綁縛雙手的繩索,繩索一斷,便“嗖”的收了回去,沒入蒼穹一樣的石蓋。

由於花香的刺激,一衆試煉殺手腳踏實地之後都是殺心澎湃,在空中強忍的殺氣瞬間爆發。

高行天走位、割繩,已經有人倒下。除了高行天之外,場中人幾乎全隨身攜帶兵刃,場中央人員密集之地血光四濺。廣場邊緣亦有兩個劍手正向高行天靠近,二人欺他沒有兵刃,聯手殺來。

兩把劍瞬息夾攻而至。

不知施展劍術的兩人是否相識,兩劍配合得相當默契,甚至讓高行天回憶起西北的孿生殺手,但相比樸氏兄弟這兩人差的太多。他們一是速度不夠,二則節奏也不緊密。高行天雖無厲嘯蘭那麼快的連心神槍,但他俯身一滾隨便抄把斷刀使出破繭刀式,已經足夠應付這種場面。

兩名劍客立歿。

高行天握着斷刀靠着石壁,一時沒敢動彈,他強制自己遊離於戰場邊緣。一聞血味,高行天心頭陣陣熱血翻涌,雙眼頓時赤紅,花香催起強烈的殺意,直欲將他推到場中與紛炫的刀刃共舞。

高行天強壓念頭,進去了恐怕就躺在那了。

八十一個人的混戰!這絕非玩笑,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八十一人雖良莠不齊,但絕對高手雲集。何況這其中還有着極度危險的人物。

一線飛劍,郎永絕。

高行天對郎永絕不曾留意,現在也無從分辨,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斷騰起。

殺!

引刀成一快,立死跪亦死!

殺、殺、殺、殺、殺、殺、殺……

心中殺意太盛!

不動則已,高行天知道只要手腕一揮,刀光一起,身體就不再屬於自己。他斷喝一聲,揮拳猛擊石壁,石壁凹陷,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出乎高行天的意料,石壁不知什麼質地,竟然頗爲柔軟。高行天藉此稍稍一泄殺氣,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地面遺棄的刀器。

化殺意爲靈覺,借殺機來品刀。

殺機如海濤,扛過第一波,不連續動手,高行天憑藉超卓的意志已經不至於失去自我。手掌鬆開,拋了手中斷刀,即算置身殺機四伏的石廳,不合意的刀他也不要。

此刻幾乎所有人都陸續往石廳中心涌去,戰成一團,更是瘋狂斬成一團。

本就是八十一人大亂鬥,再加上花香惑人,即使有人笑到最後,也將重傷不治,無法成爲螞蟻窩的成員,這也是此前三次試煉沒有誕生一隻新蟻的原因,參與試煉的人員越來越強悍,想從中脫穎而出已經非常的困難,何況廝殺之後還要獨善其身……

場中央一個使鐗的漢子招式凌厲,他是最先動手的幾人之一,他也是其中的武功佼佼者,漢子連殺十人,一鐗一人,手下沒有一合之將,所向披靡。

而十鐗後,他死於一槍之下。

必殺的一槍!

這一瞬間除了這一槍,同時攻過來的還有七十二道暗器,兩道長鞭,三把劍,兩把刀,一把叉,一隻鉤,一根長棍。

漢子幾乎接下了所有的攻擊,唯獨漏了這一槍。他死前,殺意消散,心有不甘,含恨而死。

他恨爲什麼接不下那一槍。

不過即使他勉強接下剛纔一槍,也無濟於事,一槍之後更有一槍,他已經成了衆矢之的,後面無數的攻擊在等着他。

場中心變成一個殺戮的螺旋,誰先瘋狂,誰就先死。

殺的愈多,離死亡愈近。

鬥場之中已不是憑身手決定生死,而是憑藉忍耐。

高行天貼着石壁,尋找合適的武器。卻是握一把拋一把,期間有三個人過來襲擊,都被他一招斃命。

破繭!

殺人一刀,不留餘地。

高行天的刀法原本有七七四十九式,全稱劫魂四十九刀,每七式一個循環,綿綿不絕。

後來高行天發現這許多招式根本用不全,許多招式更是用不上。弱的,第一招龍劫魄就能撂倒敵手。強的,即使用全四十九式也無濟於事。面對絕頂高手,則連用全四十九式的機會都沒有。

他琢磨與其留着無用招式做後手,還不如改良刀法搶得先機。

動了改進刀法的念頭,那時也只是想想而已。

真的動手去做,是成了殺手之後。

幾次刺殺,高行天就強烈意識到:要想在最短時間得手,就要化繁瑣爲直接。

能出一刀,不出兩刀。

殺手最寶貴的永遠是時間。

他化七七四十九式爲七式,這一次改變讓他一躍成爲知名殺手。

不過他仍不滿足,要殺掉更強的人,七刀也太多。高行天隱於深山終日研修刀技,拜師也偷師,刺殺兼試招,終於並七式爲兩式。

高行天至此刀法大成,一出關就暗殺了瀑流山莊莊主宋吉水,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接連刺了許多高手,成了名動天下神殺手。

高行天的兩式分別爲,破繭,子衿。

第二式子衿他從來沒有用過,原因很簡單,用不到。被他成功接近的都是一刀斃命,在被宮無上所傷之前,高行天從未失手過。

場中人數急劇減少,一盞茶的功夫,八十一人只剩下不到一半。倒在花海中的傷者有的一時沒有斃命,只是睜着血紅的眼睛看着又有人不斷倒下。

女人,殺戮場唯一的觀衆,坐在甬道的邊緣,雪白小腿敲擊着巖壁,發出悾悾的節奏像是爲死亡計數,她的眼睛迷離不定,雖在俯視,但不像在看生死搏殺,她是在看下方的一片花海,每一次試煉都會激烈到花海蕩然無存。

美麗逐漸消失。

嬌豔的鮮花被殺手踩踏成泥,碾碎猶香。高高在上的她已看過很多次這種殺戮了,除了第一次倍感刺激,接下來就麻木了。

花碎成泥,又孕育着新的枝芽,人倒下後還能再站起來嗎?

生命只有一次,正在死去的人,你們心中是怎麼想的呢?

你們的死亡可有價值?

上面的人兒在感嘆,地下的人已經拾到了武器,一把舊刀。

與其說這是一把刀,不如說是一把劍。它只有劍的寬度,卻走着刀的弧線。高行天握住這把刀時,心中殺氣大盛。他凌厲的氣勢頓時吸引了一個人的注意。

這個人站在高行天的遠對角,也貼着牆壁而立。

整個戰場之中,沒有參加混戰的只有他們兩人。

那人三十歲上下,身材偏瘦,長手長腳,也正雙手抱胸打量着高行天。

看這瘦子的姿態、神情,輕鬆異常,似乎根本就沒有出過手,身邊沒有一具屍體。瘦子看了高行天幾眼,就又擡頭觀賞石壁上的美人兒,他的眼神是炙熱的,像一隻瘦了數冬的熊終於窺到了甜美的蜂巢,毫不掩飾心中的貪婪。

此刻,大廳局勢很明朗。一個觀衆高高在上,兩個旁觀者各有所思,剩下二十幾個人在中心廝殺成一團。

高行天很同情衝進場中的人,一開始他也險些把持不住。他撫摸着牆上的拳印,儘量平心進氣,等他再回頭時場中央竟然只剩下三人。

三人消耗極大,拼命喘息,一時間都再無力出手。他們覷然相視,神情由熾熱變爲恍然,再由恍然漸成慘笑。

長時間忘我搏殺,幾人體力幾近透支,皆身受重創,身沉力竭,血流滿面、汗透浹背,正因如此幾人方從花毒中清醒過來。

晚了,滿身是傷,已是晚了

但,卻不是沒有機會

三人相互牽制反形成默契,互相都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

不殺不相識。

三人一同打量起高行天和瘦子,短時間的清醒使他們意識到要聯手!

繼續相互殘殺已沒有意義,等到最後實力耗盡,不用人動手也慢慢死掉了。

不過,三人仍有些猶豫不決,高行天與瘦子難判強弱,有人的意思是先處理瘦子,而另外的人則想先幹掉高行天。

三人蠢動而未動,那瘦子卻動了。

他收回望向躡兒的目光,抽出腰間佩劍,這把長劍只有二指寬,並且劍型是越向劍尖處越是尖細,末處直如蜻蜓停立的初生荷角。瘦子長手一揚,劍指高處的美女,稍作一停瞬時收劍,並在劍身上一吻。

他吻得深情,沒有一絲放浪。

頂端的躡兒,冷哼一聲,蓮足踢打石壁,不過她也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人身上,場中即將分出勝負。

瘦子信步向前,主動找上了場中三人。

高行天對瘦子全神貫注,瘦子雖是步步向前,但每一步都暗含着變化,一條直線也讓他走的飄忽不定,如同一隻怒舞的狂蜂般難以捉摸。

殺手的步法是最重要的基本功之一,這個人的步法讓高行天也動容。

場中三人如臨大敵,靜立以待。

只見瘦子靠近,接近,逼近,

十步,九步,八步!

三人之中一人持槍,攻擊範圍最大,他算着對方只要再出一步,就進入了他長槍威力覆蓋區域。不過沒有第七步,白光急閃。瘦子在第八步就出了手,竟在槍法的距離之前出了手!

不可理喻!

以劍器的長短,這麼遠能殺得到人嗎?

簡直是自殺!

就算想隔空以劍氣殺人那也太倉促了。

這一瞬,連高行天也認爲此人瘋了。

場中三人甚至露出了笑容。

三人暗嘲,這人連距離都掌握不好。

無堅不摧,唯快不破。但最重要的還是距離,即使再快,再狠,如果把握不了距離那都是廢招。

此人只是一個沒有距離感的廢人罷了。

三人笑意剛起,卻立刻僵在那裡。

每個人的喉嚨都多了一個細洞,同時笑着歸西。

瞬息間,瘦子三劍連擊,劍劍穿喉。

劍如毒刺,身如蜂舞,不爲採花,只採汝命!

看着三人倒下,高行天知道遇上了可怕的對手。

行家有沒有,一出手便知。

——這是個和自己一樣追求效率的人。只追求最簡單最直接的招數。

只是平淡的三連刺,但每一擊都應暗地裡練了幾千遍,這三劍的銜接天衣無縫,三劍如一劍,殺完人後瘦子仍站在出手的原地,就似從未移動過一樣。

有的只是鮮血,從細劍槽刃滴落。

長臂加上特製的細劍,長腿輔以詭秘的步法,真不愧爲天生的殺手。

瘦子繼續向前,徑向高行天而來。

他沒有分毫大意,腳步更加詭秘難測,更是擾動着對方的心理,瘦子揚聲道:“你,可知我身邊爲何無人?”

高行天用刀輕輕擦過左掌心,發出了類似磨刀的聲音。銳利的刀刃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這刀一見血,鋒芒顯露,像是活了過來,高行天開刀之後,淡淡道:“你是想說你強呢,還是說你弱?”

瘦子藐然道:“還不明顯嗎?即算這些人中了花毒也不敢向我出手,你我強弱可見一斑!”

高行天冷言道:“殺人即是殺人,那來那麼多比較與廢話!”

瘦子疾語道:“即是廢話,你爲何反駁。反駁只因你心虛,你氣弱。”

高行天厲聲道:“因我殺氣正盛,要連你的廢話也一起斬了。”

瘦子突然喝道:“你拿什麼斬?你又拿的是什麼刀?你怎麼斬?你已經斬了嗎?不錯,你心中已經落刀,但千刀都斬我不到。”

高行天額頭已滲出細汗,瘦子在話語間急速逼近,氣勢極盛。

一觸即發間,高行天鏘然一指彈敲刀背,但聽刀鳴清越,人語雄渾,悠悠不止中人刀共吟道:“三生有幸三生死,九重雲外九重生!”

瘦子距離高行天約有九步,聞言立時頓在那裡。

他以斷喝逼出高行天殺機與刀意,氣勢已佔上風,更只差一步就要出劍,卻被高行天一句偈語扳了回去。

他道的是妄,高行天唱的是空。

空破妄,虛化無。

瘦子氣勢不能滿盈,連貫的殺招就遞不出去。

高行天緩緩扛刀過頭,刀與肩平。瘦子翻腕,端劍成水平一線,眼神亦隨着劍的方向盯着高行天。

雙方都激發了一切可以調動的潛能,賭上了性命,只因對方是平生首遇的勁敵!

石廳只餘兩人倍顯空曠,最後的對決卻在牆角。

寂靜,只有盞盞油燈偶爾發出燃燒的聲響。

躡兒腳不再晃,呼吸也屏住,下方兩人雖然實力接近但均殺性極大,勝負很可能只是一瞬,她逐漸眼睛也不眨,刀光劍影隨時都會驚起。

惡戰她看得多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也是少有。

從對空間距離的掌控來說,雙方旗鼓相當。

高行天是斬擊,從面範圍的控制來說,佔據優勢。瘦子是刺擊,從線範圍的長度來說,把握主動。

不過卻還有隱藏的因素,高行天靠着牆壁,他的頭頂上空正掛着一盞巨大的油燈。其他油燈的燈芯已經掉完一圈,只剩這盞油燈還沒有落芯。

瘦子在等,他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環境無疑極爲有利,帶着火星的燈芯降落的瞬間就是對手斃命的時刻。

須臾間,那一點火終於脫離了燈盞。

墜下!

躡兒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決定勝負的星火,星火的落點正垂直了高行天的位置。

她趁機眨了一下痠痛的眼睛,然後全神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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