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多麼諷刺的一句話。
一個人活在世上,不知道自己是誰。
若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那他的存在又是爲何?
沒有人願意變成這樣。誰會願意行屍走肉的活着。
李門少這句我是誰,是多麼的沉重。多麼的無奈,多麼的讓人發酸。
一個人忘記了過去,忘記了自我。豈不就剩下一副空皮囊。連靈魂都沒有了。
人怎麼能沒有靈魂的活着。
“鐵兄,這碧波湖水。哪兒能弄到一艘船呢”徐少義站在湖邊問道。
“這好辦,李兄既然有這個想法。船還是有的”鐵松紋道。
果然,下午兩個人已經在湖心泛舟而遊了。
“鐵兄,這山水美景秀色可餐。一生奔波倘若能縱情于山水,又何足憾”徐少義道。
“人生雖短豈是想怎麼樣就可怎麼樣。不過我很佩服徐兄的想法。都說人及物也,若真是如此。徐兄的劍法也必是到了這種境界。這種境界看似簡單,其實難得。”鐵松紋看着波光湖水道。
徐少義苦笑喃喃道“即使無敵於天下又如何,人死之後又有什麼分別。我已是將死之人。榮華過眼,浮生一夢”
“徐兄,當真無憾?”鐵松紋問道。
人生怎會無憾。是人總會有遺憾的。徐少義當然也有。
徐少義看着湖水波光,似在發呆。一個人發呆總是在想着什麼。
“我怎會無憾,我有憾又能奈何。我這將死之軀。又能怎麼樣。”徐少義黯然道。
“徐兄,你有什麼事。”鐵松紋道。
徐少義苦笑“鐵兄,我若是告訴了你,你難免會替我去做。沒有一個人能爲另外一個人去做,你本沒有必要,即使你願意。”
“徐兄,你的劍法難道就想沒入黃土麼。難道你的劍只存在於你自己麼?”鐵松紋道。
徐少義擡頭看着天空,暗自道“他若是不懂武,一定不會有這麼多困擾。所以...”想到這兒,徐少義輕哼了一聲。
“這又未嘗不好”
滄浪城安靜了好多天,因爲李門少安靜了。而他的安靜出乎人的想象。
自上次晚夜一別後他便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內再未出來。四個佩刀的黑衣人守在李門少的門口,除了遞酒和菜。再沒有過別的行爲。他們就像是幾個木偶。該動的時候動一下。不該動的時候永遠不會動。
小二已經不記得那房門是關了幾天,餐盤飯菜遞了幾次也毫無印象。他只知道那個屋子很沉悶。他也曾試着從隔壁偷聽。可那房間特別靜,沒有一點聲音。就像沒有人一樣。
終於有一天,櫃檯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錠金子。
李門少住的那間屋子門也已經打開。
屋子裡很乾淨,就好像有人打掃過一樣。或者說這房子沒有被人動過。
李門少好像忽然從這客棧消失了,好像從這滄浪城消失了。那四個黑衣刀客。也沒了影蹤。
沒人知道李門少去了哪。
北海的紅楓像往常一樣開着。紅紅火火,朦朦朧朧。
東島的一切顯得很靜,靜如平常。也許蕭瑟聲中獨有這種靜謐。
那天晚上,李門少去了李傳墳前。呆呆的站了一晚。李門少似要對這個少年說些什麼。那個少年是他的兒子。李門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爲他記得的太少太少。
作爲父子也許什麼都不用說李傳就能聽到了。
十多年一別。今日再見,一座荒丘。
李門少轉身,他準備離開。
未嘗謀一面,三年水暖寒心。孤窗月影看刀冷。嘆息蹉跎伶仃。
可憐的人!
他還能做回自己麼。
他離開了海蜃還能活麼,還能像個正常人麼。怕是不能。永遠不能。他的生命已然到頭。他們的生命本該到頭。只不過渾渾噩噩過了這些年。雖然還是他,卻沒有了靈魂。他的的靈魂在哪?他能再找回麼?
北海的日子又靜了許多。沒人打擾的日子還是很安逸的。可一般安靜的日子是無法持續太久的。
這段日子沒有持續太久。
滄浪城就像被染上了一種魔力,總會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過來。這些人雖然不同,可目的還是一致的。
金老先生的店鋪來了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帶了一頂斗笠。帽檐壓得很低。如果足夠大應該能遮住他整張臉了。他穿的是件灰色的短衫。短杉內又套了一件短杉。露出黝黑的雙臂。黝黑的雙臂上是一雙黝黑的雙手。
這雙手並不怕冷。只有右手帶着一副黑色的手套。這個人很瘦。瘦的右手上沒什麼肉。但是那雙手套很大。使得右手看起來不是很飽滿。可這並不影響他的整體。他的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有精神的。
他給人的第一映像很像一個樸實的農民或是漁夫。可是有時候第一印象並不是真的。很多人會給他人一個很好的映像。才能更好的僞裝自己。欺騙他人。這並不少見。
鐵匠鋪的人看到他時就已經去找金老先生了。這個人還沒有開口。鋪裡的人似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麼。
這就是這個人有的魄力。
金老先生出來了。李羣南就跟在身後。
金老先生出來時鋪的夥計已經被他摒退。
顯然穿着普通的人並不一定是一個普通的人。跟一個不普通的人說話,並不是人越多越好。
那個人在金頂面前摘下斗笠。其實他不需要摘下斗笠金頂就能認出他。
單單憑他那一雙手。沒有第二個人會有他那雙手。那雙手已經不像人的手。黑的像鬼手。
他就是鬼手石金。一個縱橫四海的海盜。
“金先生,”石金打了個招呼顯得很有禮貌。
很多喜歡打招呼的人不見得會很懂禮貌。只不過想裝出一副很文雅的模樣。可是一個人的內涵並不是想僞裝就可以僞裝出來的。
沒有就是沒有,怎麼也不會改變。
“石先生”金頂也很禮貌的回了一句。在
海盜的大名很多人都會記得,因爲壞人跟好人一樣,名聲很廣。
“石先生海上的生意不做,來到這陸上。難道是陸上的好東西太多”金頂接着道。
“金先生說笑了,不過確實很對。因爲這件事,我放棄了好多的海上珍寶 不得不說是一種可惜啊。”石金說完微微的晃了晃頭。顯出一副不捨的樣子。這纔是他的內心,真實的內心。
這樣的人對什麼都會不捨,因爲他們永遠都貪得無厭。不知道滿足。也許滿足這兩個字他們根本就不認得。
“這滄浪城並沒有什麼珍寶,恐怕石先生要失望了”金頂冷冷回道。
“我看東西一向很準,稀世珍寶絕不會瞞過我的雙眼”石金道。
他說的很對,因爲賊都有很好的眼力。因爲做一個賊並不是一個“容易的事”。
“那先生請說這滄浪城有什麼珍寶”金頂反問道。
“金羽”石金看着金頂道。
“石先生簡直說笑,金羽就不在這滄浪城。石先生的眼睛未免看得太遠了吧”金頂回道。
“金羽雖不在這滄浪城,可這跟金羽有關的東西就在這滄浪城。”石金看着金頂目光並沒有離開。
“這沒有金羽,又怎麼會有與金羽有關的東西”金頂道。
“當然有因爲這個東西就在我眼前。”石金道
金頂環顧四周道“石先生,你是說我這整個鐵匠鋪都跟金羽有關了”。
石金微微一笑道“那倒不至於,如果真是這樣。我豈不是要將整個鐵匠鋪搬走麼”
金頂道“我還沒見過誰能搬走整個鑄劍爐,也許除了呆子,傻子。我想除了傻子呆子,沒人是會這麼做的。”
石金道“我還沒有傻到要搬走一個鑄劍爐。所以我不會是呆子更不會是傻子。”
金頂道“看來我這鐵匠鋪是保住了”。
石金道“那一堆鐵疙瘩我是沒什麼興趣的。那個東西就在你身上,他可比鑄劍爐小得多了”
金頂道“我身上怎麼會有”
石金道“當然有,而且就是你的左腿”說完,石金看了看金頂的左腿
“你要知道任何珍寶都不會逃過我的雙眼”
盜賊的眼睛確實比平常人要明亮許多。因爲他們有了那雙眼。對珍寶的敏感度就高了許多。更何況是鬼手石金這樣的人呢?
金頂動了動左腿道“我的左腿豈不就是凡肉所生。難道這也是珍品麼。”
石金笑道“這種話不說出來,別人也會信。可是對我說了。我也不會信的”
金頂笑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石金“比較而言,我還是更相信我的眼睛”
“不過,金先生這一身鐵布衫的功夫自然爐火純青。即使身如金鐵。我亦十分相信”石金道。
“你知道我!”金頂道。
“像金先生這樣的人將東西藏在左腿中,更不會有人懷疑。不是麼?”石金道。
金頂已經不再打趣,冷冷道“你說得很對,東西就在我左腿中。即使是,又能怎麼樣”
石金眼中一絲狡黠“我既然知道就一定會來,既然來了就一定會取走”
好自信的口吻,只有絕對自信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成竹於胸的把握。盛氣凌人。
“你對自己充滿了信心?”金頂問道。
“是,我有十足的把握”石金道。
“你有把握,並不代表我們沒有,這你總該知道。”金頂回道。
“這我知道,誰的把握大,就得聽誰的。這個道理我還是很明白”石金回道。
“你明白就好,這北海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金頂鎮定道。
“這我自然知道,可你這鐵匠鋪方寸之地。我來去還是很自如的”石金悶哼着說道。
“鐵匠鋪就算方寸之間。你也未必能動的了”李羣南答道。
“年輕人說話總是很激動。這不禁讓我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時候。後來我才知道。年輕時知道的太少,經常會說錯話,而說錯話必然就會被別人教訓。你是不是少了些教訓”石金說完。右手已經伸出。
他伸手的速度很慢。微微擡起的時候。那黑色手套的食指已經發出了一根細絲。那是根很細的絲。比頭髮還要細的多。卻很容易看到。因爲那根絲髮出金色的光芒。光芒雖短暫卻是很顯眼。
金絲已經纏住了李羣南的脖子,絲入肉中已不可見。
李羣南早已動彈不得,上身的大穴已經被黑色手套中指射出的絲線封住。也就是在眨眼之間。李羣南全然無了還手之力。
金頂此刻纔看到,原來石金所戴的並不是什麼黑色手套。而是當年的天下第一手:金絲手。
被金絲手纏住的人少有活着的可能。而此時李羣南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魚肉。
金頂想要出手也沒了可能。只要石金微微一動食指。李羣南立刻會身首異處。
打趣玩笑的氣氛已經消失不見,周圍已經是死一般的靜。
“想必現在你知道年輕還是應該少說一點。”石金看着李羣南道。
李羣南想開口也沒用了。那根金絲已將他的脖子勒的緊緊。面色已經發紅。再過半個時辰。便要氣絕身亡了。
可石金並不想殺了他。所以那纏着脖子的金絲倒是鬆了幾道。
石金看着金頂道“現在你看到我有足夠的自信可以拿走我想要的東西了吧!”
金頂道“你當然有自信,可是你要知道。你若殺了他也沒有走出去的可能。”
石金微微一笑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只要我殺了他。下一個死的人就會是我”
金頂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放手”
石金道“放手,我當然不會”
金頂道“你須知道這樣對你並沒有好處”
石金道“我怎會不知。不過我想了一個更好的方法”
金頂道“什麼方法”
石金道“這個方法能使你心甘情願的跟我走。而且一定不會拒絕”
金頂道“你真有這樣的自信?”
石金道“難道不是麼?”
石金說完,左手一搭李羣南的肩膀,用力一提,李羣南已經到了更前。
左腳後撤一步,腳尖一點。右腳再施力。已經點出了幾丈開外。身子一縱。帶着李羣南飛到了屋檐上。
石金回頭看了金頂一眼。帶着一絲狡黠的微笑。轉身就消失在了上空。
金頂抄起鏈棍,腳尖騰空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