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空氣,因爲這是一個清晨。
草地上密密的馬蹄印延向遠方。消失在遠處的一片樹林。
林中的霧氣還沒有散盡,雲霧繚繞的樹林朦朧一片,並不是十分清楚。
急驟的馬蹄聲停,馬嘶聲長。衆人勒緊了繮繩。
“什麼人?”肩抗***的一個大漢問道。
雲霧一片朦朧,無法看清一個人。而大漢卻突然發問。同行的人自是勒緊了繮繩。在馬上觀望。
霧是乳白色的,大漢說話的聲音已經將白霧喝散。乳白色的白霧退在兩邊,露出一條道。一條很清楚的路。他用的正是絲竹山莊的音破功。音波破空,霧氣被這音波融爲水滴。清晰的道路上竟然沒有一個人。
***的大漢不緊皺了皺眉頭。不止他,馬背上的每一個人都緊皺着眉頭。霧氣聚攏,道路消失。視線又變得模糊。
可是***的大漢仍舊眉頭緊鎖。
靜的林,並沒有其他聲音。
也許他多疑了,可是以他鐵刀門的聲譽,自然不會故作緊張之態的。他一定是感覺到了什麼。
轟然一聲,***面前的蒼天古樹突然倒塌,橫在了衆人面前。健馬長嘶,分明受到了驚嚇。
***的大漢刀柄一橫,手已經握得緊緊的。眉頭蹙的更厲害。不止他,馬上的每一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原本聚攏的白霧漸漸消失。雲霧中卻走出一個人,那人影慢慢清晰。在白霧的環繞下就像一個得道的仙人。他的眼睛閉着,像是冥神苦思。可是他的腳步並沒有停下。步伐穩健,準確的就像睜開了眼的人一樣。絲毫不是閉着眼的人該有的樣子。
他的衣服很髒,就像幾百年沒洗一樣。已經看不出是什麼顏色,只不過這麼髒的衣服他穿起來總讓人覺得特別。他那一身的氣質和那兩鬢的微髯。並沒有讓人覺得他是一個邋遢的人。相反卻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
他的衣服舊,他手中的劍也並不新。也許是沒有陽光照射的緣故。也許是長年未用的緣故。他的頭上束着道士的髮髻。看來是個修道之人。
他的頭髮以及他手中的劍都沒有沾上一滴霧水。而那些白霧始終在他周身三寸之外。不像騎馬的衆人,眉毛都已經被霧水打溼。
***大漢更爲緊張起來。難道修道之人,清新寡慾。不問塵世。超然物外。已達天人一體。
當然不是。
***大漢突然有種很強的窒息感,因爲他發現這人竟然是一個瞎子。因爲這個人的頭總是有些微微側着的。可是他卻走的比任何一個人都穩。比任何一個人都有力。
樹上的露水滴下,擦着這個人的衣角滑過,絲毫未沾。
***大漢不禁敬佩起來。拱手作禮問道“閣下高名?”
這個盲者淡淡的問道“先生可是鐵刀門的鐵先生。”
鐵先生大吃一驚,鎮定的回道“正是在下,閣下是?”
盲者並沒有回答,只是“哦”了一聲。
篤的一聲,長槍入地。另一個大漢已經跳下馬來。這個大漢的耳根有一道刺痕。這是他一直引以爲豪的光榮。
一個以傷痕爲榮的人必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硬漢。
這個大漢正是鐵槍門的門主鐵二先生。
鐵二先生還未說話,盲者已經問道“閣下就是鐵槍門的鐵二先生?”
鐵二先生目光驚詫,還是回了聲是。
盲者還是回了聲“哦”
鐵大鐵二面面相覷,自是奇怪萬分。眼前的人分明是個瞎子,我等並未通姓名,可這個盲者似乎全然知曉。這比一個睜着眼的人還要讓人害怕。
鐵大,鐵二四目相望。已經有些疑惑。這個人怎麼會對他們如此熟悉。
盲者微微擡起頭,面朝着正是馬背上的紫衣女子。這個女子顯然是受到了驚嚇。蒼勁古木轟然倒塌聲總是能猝不及防的驚嚇到別人。她眼波流動,已經有些惴惴不安。盲者面朝着她,似乎是在看着他一樣。正是因爲她剛剛的驚呼聲才吸引了這個盲者。
盲者開口道“馬背上的那位可是無色山莊的佳兒姑娘?”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盲者竟然認識這兒的每一個人。就算是一個睜着眼的人也未必能全認出來。而他卻做到了。他到底是人還是神?。
顏佳兒沒有回答,她已經不知道如何開口。
盲者點點頭,自言自語道“看來都到齊了。”
“先生高姓大名?”鐵二先生問道。
盲者的神情冷漠,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鐵二先生道“閣下既然不願說,但請行個方便。讓我們過去。”
盲者搖搖頭道“不行。”
鐵大道“這是爲何?”
盲者淡淡道“因爲我是來殺你們的。”
這句話一出,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本着幾十年的江湖經驗。鐵大先生,鐵二先生身形已經往後掠出了三丈。
想是三丈已經足夠。
鐵大先生的***橫在面前。鐵二先生的長槍衛隊也握槍在手,只要那個盲者一有異動。這十根黑鐵長槍足以讓他變成透明窟窿,釘在地上。
一時間馬也不嘶人也不喘。一個原本很愜意的清晨竟然變得緊張起來。
鐵二先生的長槍已經握在手中。一招流星一現已經擺出應有的樣子。長槍挺立自是微風凜凜。鐵二先生也是對這一招自信滿滿。這些年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槍客敗在這一槍之下。自己耳根的那一道傷,卻是自己的驕傲。刺出這個傷痕的人已經死在他的槍下,而他卻活得好好的。料是這普天之下已經少有能避過這一槍的人。
遇敵擊先,馬上的九個長槍武士已經將手中的長槍擲出。長槍破空,呼呼有聲。馬上的武士應聲而起。腳蹬一鬆。直奔長槍而去。九人抓住槍尾直將盲者圍在覈心。料是插翅也難飛了。
落地聲消失,一切又變得緊張起來。
盲者竟是動也沒動。
“閣下到底是誰?”鐵二先生大呼起來,他本不是個脾氣不太好的的人。比起他大哥鐵大反而沒有他大哥的冷靜鎮定。他已經急切的想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就好像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就能知道一切。包括這個盲者爲什麼要殺他們。
盲者沒有回答。那九個鐵槍武士已經出手。槍出一路直刺盲者。四周合圍並沒有太多機會,更何況是一個瞎子。
九杆槍就像九根鐵柵欄,盲者就像一隻野獸。他們要做的就是圍捕這隻野獸,將他關到籠子裡。
可他們手中並不是什麼鐵柵欄,盲者雖然是個瞎子。也不是什麼野獸。所以盲者已經以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式跳向空中。就算是一個長着眼睛的人也未必時機上能拿捏的如此準確。
而盲者的輕功正是武當的梯雲縱。
鐵大,鐵二,顏佳兒不禁咋舌。這盲者的輕功竟然如此巧妙。
“住手”鐵大大喝一聲。
喝聲停,九位鐵槍武士已經收槍回立。
那盲者縱身一閃已經站在樹梢。
“閣下大名,可否相告”鐵大仰頭問道。
白霧迷濛,已經環繞着盲者的身法飄了下來。霧氣消失,盲者已經站在九人中央。這旋轉就好比飛花落地,旋葉歸根。盲者站穩時,九個長槍大漢已經倒在地上。他們的喉嚨上已經多了一絲鮮紅。這鮮紅與那盲者劍間的紅卻是一個顏色。
這好比就是給鐵大的回答。這回答太過可怕。盲者側身而立。殺意逼人。
“大哥,你.....”鐵二焦急的叫着,已經準備衝上前去。
鐵大一把抓住,使了個眼色。鐵二會意,只能帶着恨意慢慢的往後退。這麼輕的腳步,那個盲者應該聽不到吧?
鐵二持槍的姿勢並沒有改變,本着幾十年闖蕩江湖的經驗。這一刻是半分都放鬆不得的。看來他想的不錯。
鐵二先生的右腳剛落地的一瞬間,一把黑鐵長槍已經同聲落地。貼着他的腳跟落下。篤的一聲。插在他身後。
這一刻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寒意已經像一條毒蛇爬上了每個人的後脊樑。每個人心中都一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個瞎子!他那一雙到底是耳朵還是眼睛!
盲者站在地上,一動也沒動。
鐵二先生一咬牙索性又站了回來。
鐵大先生一招手,九個手提***的大漢已經一躍而起。九個大漢在樹林間來回穿梭,騰躍,就像來回躥動的猿猴,林間的樹木被他們的雙腳蹬出篤篤的聲音。而盲者就在這聲音的圍繞下。
一個瞎子在這麼多聲音的干擾下一定會變得手足無措,因爲瞎子始終是個瞎子。
其實他們錯了,他雖然是個盲者卻絕不是個瞎子。
九人干擾的同時就是鐵家二人出手的最佳時期,可是他們剛剛運氣。那盲者已經倏忽不見。
九人騰空,盲者也騰空。此刻二人已經有些懷疑到底是這盲者是個瞎子,還是他們是個瞎子。
可是他們不是瞎子,因爲他們將看到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倏忽來去,九柄***已經應聲落地,接着便就是那九個刀客的屍體。他們的眼睛是突出來的。脖頸間已經多了一條血絲。
好俊的輕功,好快的劍。
最後一人落地,盲者也落在地上。他劍間的紅又變得鮮豔。
林中的活人少了很多。
冷汗已經從鐵氏兄弟的額間沁出,握槍的手,提刀的臂已經有些潮溼。
鐵二先生脾氣在前,一招流星一現。槍間寒芒直刺盲者的咽喉,全身之力似乎就集中在這一下。槍是實槍,招是虛招。
流星一現只是瞬息之間,故此招多半是爲了恍過別人的眼睛,只不過他這次出招的對象是一個瞎子。不過這個瞎子卻有對比眼睛還要靈敏的耳朵。
槍帶風聲,呼呼而來。瞬間已經變換十多下。三招實槍三招虛槍交疊而起。無論是實招還是虛招,盲者都能巧妙避過。似乎盲者的全身已經長滿眼睛。而鐵二的每一招都在盲者的眼皮底下。
這確實是一件讓人害怕的事。
徐瀟然走的不快也不慢,這些年他似乎已經變得心平氣合。人也變得成熟穩重多了。他已經認識到有些事急也沒有。只能慢慢來,所以他的性子也沒了年少時的衝動。
河邊的草很軟,因爲是春天。這本就是生機勃勃的季節,萬物甦醒,大地回暖。
草尖的露珠被馬蹄踩碎,連向遠方。在一片樹林中。
無色山莊的人一定進了這片樹林沒多久。因爲草葉的摺痕還很新鮮。
鐵二先生的長槍脫手,奪的一聲釘在盲者身後的樹上。盲者的劍間已經離鐵二先生不足半尺。刀風一轉,鐵大先生的***已經擋在鐵二先生面前。鐵二先生直直舒了一口氣。
盲者的劍尖並沒有抵上鐵大先生的刀面。那柄劍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纏住了鐵大先生的刀。
鐵大先生只覺得刀柄脫力,被刀面帶動割向了鐵二先生的咽喉。
鮮血噴出,鐵大先生想收刀根本就不可能。那把刀已經不受他控制。刀入肉一寸,已經致命。
鐵二先生的眼珠瞪出,渾濁而不清晰的聲音由喉嚨裡發出:你......
他已經沒再說下去。
鐵大先生驚呼,鐵二先生已經倒下。
暖風更熱,也許是有血的緣故。
鐵大先生大喝一聲,咬緊牙關。奮力一刀。
這一刀並沒有什麼技巧,也沒有多少力量。這一刀只是爲了仇恨而去。所以這一招破綻百出。
破綻就是致命的錯誤,鐵大先生已經無暇顧及這麼多。他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這一刀更像是尋死而去。
盲者的劍纏住了鐵大先生的脖子。劍身抽出,鐵大先生嘴角流血已經倒下。
林中已經只剩下兩個人,顏佳兒和他,也許不多會兒這林中就會只剩下他一個活人。
霧氣似乎已經變爲粉色,也許是血的緣故。
濃濃的血腥味讓人嘔吐,馬羣似乎也經受不住。往四面八方跑去。
馬嘶狂奔。竄出樹林,險些撞上徐瀟然。這下徐瀟然想慢也不可能了。幾個起落他已經躍入林霧。
林中的味道並不好,徐瀟然已經想嘔吐了。
林中死寂一般,沉悶的讓人害怕。因爲有死亡,有死亡帶來的寂靜。
盲者正對着顏佳兒,他已經不需要側着身子。這林中只剩下他和她。只要殺了顏佳兒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個盲者就好像單純的爲了殺人而生,除了殺人他已經沒有別的事可做。可是誰會是一個想殺人的人呢。沒有人願意這樣。
殺人的感覺並不好,血的顏色太紅,太血腥。沒有人能承受住。但這個人偏又是個瞎子。瞎子的眼中是沒有顏色的。所以他看不見。就算他看見了,又能感覺到什麼呢?什麼也感覺不到。
盲者自然不會思考這些問題,因爲,他已經很少思考問題。或者說他只不過是一個不完整的人,已經丟失了這種能力。
這是多麼可憐,多麼悲哀,多麼讓人難過。
確實盲者並不會思考這些問題,他做的事還是提劍,殺人。
盲者的身子已經凌空躍起,劍尖直奔馬背上的顏佳兒而去。
驚訝,恐懼。似乎令顏佳兒動彈不得。她只能驚恐的坐在馬背上等着那一劍的到來。
她想逃,可是根本就不可能。如果說她有一百種方法逃脫。那麼盲者一定有一百零一種方法追上她,所以說逃並沒有可能。只能等死。
等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那一劍的到來似乎也變慢了。
死本就是讓人恐懼的一件事,而等死足以讓人發瘋。顏佳兒終是沒有看到那一劍,恐懼讓她窒息。顏佳兒在恐懼中就已經暈厥。
是不是暈過去就感受不到死的可怕。如果是,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盲者的劍被纏住,或者說盲者的劍纏上了別的東西。當然這個東西絕不會是顏佳兒的脖子。
徐瀟然終究還是來了,而他的劍還是擋住了那一擊。
盲者凌空一轉,落在地上。
眉頭一蹙,怎麼還有一個人。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更沒有接着思考下去,因爲他是個很少思考的人。
眉頭蹙的更緊還是徐瀟然,這種麻煩事還是讓他遇上了。
“有一羣可憐人已經沒了自己的靈魂,成了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別人讓他去殺人,他絕不會去救人。”
“可憐人?”
“是的,我曾親眼看到這件事的發生。而我險些就成了他們!”
“你沒有?”
“是的,我沒有。但你以後不免會遇到他們。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這是徐少義跟徐瀟然的對話,這六年來,他們也不知道對話了多少次。而最後一句徐瀟然並沒有回答,徐少義並沒有想讓他回答。他知道,徐瀟然必定有自己一套很好的想法。
徐瀟然也想着避免遇上這些可憐人。正如當初徐少義問這句話一樣。他心裡面並沒有明確的答案和肯定的辦法。他想着避開,好給自己留下足夠思考的時間。可是留給他的時間似乎也不是很多。而他終究還是遇上了。
令徐瀟然更無奈的是,這個盲者他是認識的。因爲這些年總會有人給他講故事。而徐瀟然更確信的是,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鐵松紋的第二個師父,武當的一意真人。他那一身道服是騙不了人的。因爲給他講故事的正是鐵松紋本人。
可是徐瀟然並沒有聽鐵松紋提起過,這一意真人是個瞎子。
可現在一意真人的確已經看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意真人雖然看不見了,可是他的劍還是長着眼睛的。他的長劍揮出,匹練般襲來。徐瀟然提劍迴避。手中的劍還是被纏上。
一意真人的這一劍不是刺、也不是砍、不是崩、也不是撩。因爲他的劍是繞指柔。是一柄軟劍。而這軟劍在一意真人手裡纔有了他的妙用。如長蛇般靈活,武當劍法若是以軟劍使出,自是靈動異常。
徐瀟然手突然鬆開,劍旋轉躍空。又被徐瀟然一把抓住。徐瀟然正是以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式脫出了一意真人的那一劍。
顯然一意真人並沒有想到這個人能避開他這一劍,因爲方纔那些人死的都很快。所以一意真人沒有連續出招。
他沒想着出手,可是一意真人卻想要殺他。因爲這個一意真人已經是個沒了靈魂的人。沒有靈魂的人很少會思考的。
劍在手中,徐瀟然又該怎麼出手。又該怎麼面對這個可憐人。面對這個沒有了靈魂的人。徐瀟然猶豫,矛盾,內心在鬥爭。假如父親在這,他又會怎麼做?
一意真人劍間的血變得褐色,因爲好久沒有刺入血肉。沒有殷紅過。
再密的林,總有葉隙。透出的陽光已經洗淨了林間的霧色,確實有種清晨的感覺。
也許是這葉隙的光使得兩個人變得安靜。一種晨纔會有的靜代替了原本的死寂。
徐瀟然沒有動,他該怎麼動。他的劍難道就該刺入這個可憐的人麼?
他不應該。可是他又能做什麼。
一意真人也沒有動,他並沒在一招失利後再出奇招。爲什麼?
也許是他太累了,半盞茶不到的功夫殺了二十個人確實會累,身體累了,心也會累。也許他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把握,他發現眼前的這個人確實要比鐵氏雙雄還要難對付。再說他的計劃中是沒有這個人的。這個人來的太突兀,太吃驚。
一意真人需要休息,他並不是鐵人。他要積氣蓄力,給出最有力,最致命的一擊。他已經沒有了多餘的力氣可以浪費,因爲他的計劃還沒有完成。
也許一意真人的心中只有他所謂的任務,所謂的計劃。
徐瀟然在猶豫,一意真人在等待。時間對於兩個人都太漫長了些。
徐瀟然眼前的這個人正是徐少義說的可憐人,正是徐少義說的那個沒有了靈魂的人。這樣的人不可憐,誰可憐?
一個可憐的人,難道真的應該被殺死麼。何必在這個可憐人的傷口上再加上一條永遠不可癒合的疤痕。雖然他的靈魂應該得到救贖。可是到底以什麼樣的方式。徐瀟然並沒有想好。因爲他沒想到會這麼早,會這麼早遇上他們!
徐瀟然無奈,在嘆息。而這嘆息聲已經被一意真人聽到。一意真人聽到了自然就不會放過。對一意真人來講,這真是個絕妙的機會。
一個人在對峙的時刻竟然還能分神想別的事,這簡直就是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敵人。簡直就是將自己的脖子放在別人的刀下。
所以一意真人出手,而且自信滿滿。這種機會很難得,只有一次。所以他只有這一劍的機會。
他這一劍也是十分用心,比殺鐵氏雙雄時還要用心。而這一劍也很快,必定是他一生中最快的一劍。同樣的這一劍也很有力,必定連鋼鐵都能斬斷。
因爲無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下總是會拼盡全力的。這也確實是拼盡全力的一擊。
這一擊真的會有他想要的效果麼?
這一擊確實中了,可惜只是刺中了徐瀟然的衣袖。而徐瀟然的一劍卻刺破了一意真人的手腕。
徐瀟然原本是想挑斷一意真人的手筋的,可是他覺得這太殘忍了。這簡直比殺了一意真人還要讓他難受。於是他的劍鋒偏了,只是割破了他的皮。
鮮血從一意真人的手腕流了下來,是鮮紅的。他也是人,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有一個人該有的權力,活下去。而不是被別人奪去生命。雖然他奪取過很多人的生命。
劍間刺破一意真人手腕的那一刻,一意真人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也是人。他一定感受到了血肉刺痛,他也會短暫的愣住。
然後,一意真人的眼角留下兩行淚。
血淚!
難道他哭了,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後悔了麼!
可是他是個沒有靈魂的人,怎麼可能會流淚呢。
那只是血,黑色的血,沒有了原本的殷紅。他的嘴角也流出了同樣的顏色。嘴脣也變成紫色。
他死了,中毒了。
可是徐瀟然的劍上並沒有沒有淬毒。一意真人又怎麼會中毒呢?難道說他已經服毒,任務完成不了就會毒發身亡麼?
當然不會。
徐瀟然已經看見,一意真人始終閉着的眼睛。有幾個血點,雖然很小還是能發現。正是這血點,因爲這血點的顏色已經變黑。
是針,是毒針。
可又是誰發的毒針。這死寂般的林子難道還有第三個人。
徐瀟然環顧四周,並無人影。
可是一意真人還是死了,被第三個人殺死了。
一意真人倒下,他的生命已經結束。而且結束了這十六年行屍走肉般的生活。這傀儡般的生活,
他雖然走了。卻還是太過可惜,卻也留給了別人太多的遺憾。
霧早已散盡,原本一支強勁的馬隊只剩下一個人。這一切的發生還不到半個時辰。
徐瀟然並沒有想着趕上,因爲他並不知道會有這麼突然的事發生。
突然讓人無措,因爲突然太多。所以人才會後悔懊惱。
而現在徐瀟然豈非就在後悔,就在懊惱。雖然他知道這樣做並沒有什麼用。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還好,慶幸的是顏佳兒還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шшш● TтkΛ n● ℃O
林子中的血腥味已經散盡,血跡也沖刷乾淨。屍體也已經不見了。
東關城的王老闆已經用棺材將這些人運回城內,放回了義莊。而交代他做這一切的正是徐瀟然。
那時,徐瀟然還扶着一個女子。不僅要了間房。還拜託他去處理屍體。若是別人,肯定是不會去的。可是王老闆不會。因爲他知道王老闆是個老實人,老實的不能再老實的人。而且心地善良。
所以在東關城的這條街上,只有他這一家百年老店。價格公道,待人和善。
上天總是會眷顧這些心地善良的人。所以他們的生意不會很差。
王老闆放完棺材,並沒有忘記默哀。他會給予這些亡魂基本的尊重。王老闆的眼中生命總是平等的。
乾淨的屋子,窗戶透射出的幾抹明媚的陽光。陽光下是一盆春梅。開得很好,黃色的花瓣陽光下顯得翠亮。暗香浮動,遍地幽香。
而徐瀟然就站在窗前,看着遠處的喧市街道,出神發呆。
“你要看多久”一個聲音突然問道。聲音脆如銀鈴。
徐瀟然並沒有回頭,只是依舊看着窗外出神。好像並沒有聽見。
顏佳兒卻已經下牀,走了過去。
徐瀟然這纔開口“你醒了?”
顏佳兒“這麼香的梅花,又怎麼睡的着。”
徐瀟然並沒有說話。
“你救了我”顏佳兒囁嚅的問道。
徐瀟然點點頭,沒有說話。
“謝謝你!”顏佳兒小聲的回道。
徐瀟散嘆了口氣,耳朵卻紅了。
想起剛剛還抱過顏佳兒,徐瀟然就有些無所適從。剛剛的舉動太盲目了些,畢竟男女有別的。
“你不問我是誰”顏佳兒問道。
徐瀟然耳根又紅了,成熟了卻更不好意思了。
徐瀟然不回答,顏佳兒倒是回道“我叫顏佳兒,是無色山莊的婢女。”
婢女?徐瀟然轉身看去,這無色山莊的婢女長得也太別緻了。大大的眼睛,水靈靈。透明,清澈。確實算得上是紅顏中的佳人了。
徐瀟然笑着說道“若你是婢女,那你們無色山莊的小姐豈不是美若天仙了!”
顏佳兒笑了,笑得很甜。任誰都能聽出來,這是一句讚美的話。只不過說的含蓄多了。
“你錯了,我們無色山莊沒有小姐,只有公子。”顏佳兒道。
“你們公子這麼喜歡漂亮的婢女麼?”徐瀟然道。
“你又錯了,無色山莊只有我一個婢女。而且我也不是公子的婢女。”顏佳兒道。
徐瀟然有些尷尬,連續問錯了兩個問題,確實有些尷尬。而且是在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女孩面前。
他尷尬,顏佳兒卻笑了。笑得很甜。
王老闆的百年老店今天就像財氣臨門一樣,一個上午不到的功夫,蘭,菊,梅三類房間已經全部滿客。
沒定到房的客人全都擠在了大堂,熙熙攘攘。
來的有點蒼,武當,還有奇門。
他們來此自是爲了赴無色山莊的十日之約。因爲他們都有仇,都與海蜃有仇。
點蒼的飛劍原從,武當的一意真人,還有奇門的奪命連環手趙金。這些人都是當年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只不過一夜之間就好像從世上消失了一般。
當然還有名動一時的江南三兄弟,凌霄徐少義,歸隱覺厲賢,南運李門少。這三位不僅失蹤,而且門滅。可以說是最慘的。
可是海蜃的霧島,沒人知道所在。勢單力薄並不能有所作爲,如今江湖上正缺的是一個有力的聯盟,將幾股力量擰成一股繩。合力將海蜃覆滅。
無色山莊敢爲天下先,衆豪傑正是爲此而來。
東關城大大小小的客棧全都住滿了人,因爲無色山莊之約越來越近。
“你既然是無色山莊的人,爲什麼來這東關城?”徐瀟然問道。
顏佳兒道“還不是那個絲足山莊的弦律公子?”
徐瀟然“就是自詡爲爲天下第一琴師。”
顏佳兒咬着嘴脣道“何止是天下第一琴師,還是天下第一的自戀狂!”
“他?”
“我們無色山莊請他,他倒好。偏偏要我們無色山莊派人接他。”顏佳兒說着氣不打一處。
“那個接他的人就是你?”徐瀟然問道。
顏佳兒咬着嘴脣道“要誰不好,偏偏指出要一個女子。”
“只因你是無色山莊唯一的婢女。所以這事自然只能讓你去了。”徐瀟然道。
顏佳兒苦笑“是啊,因爲美男子身旁總會有女子相伴的嗎!”
徐瀟然道“那雙鐵門下的鐵刀,鐵槍先生就是來接你的人?”
顏佳兒恨恨道“都是他,要不是他,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他如果派人接你,那說明他多少已經看上你了。能被天下第一的美男子看上,你難道一點都不開心麼?”徐瀟然道。
顏佳兒一聽直搖頭“我不願,也不要”
徐瀟然笑了。
顏佳兒瞪着眼睛質問道“你笑什麼?”
徐瀟然緩緩道“都說弦律公子極戀成狂,極護紅顏。如今看來卻是不假!”
顏佳兒咬着嘴脣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就因爲他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不應該像普通男子一樣。所以要求接待的人必須是貌美的女性。有這樣自戀的人麼?”
徐瀟然嘆息道“只可惜我不是什麼美男子。”
顏佳兒瞪着他說道“你最好不是,要不然我絕不會跟你說一句話。”
徐瀟然道“可是男人長得美並不是什麼錯啊!”
顏佳兒一本正經的回道“也許不是什麼錯,不過我卻覺得噁心,覺得想吐。”
徐瀟然又嘆息道“可是男人看到美女,並沒有人會想吐的。”
顏佳兒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那是你們!”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也許天底下。很少有人會對俊男美女反感。即使有也是同性之間。異性之間這隻會變成一種吸引。如果有那也是一種嫉妒,斷然還沒有到一種嘔吐的地步。只有噁心纔會讓人想吐。如果一個人感到噁心,一定是那個人長得很令人討厭。也就是長得很難看。可是對於一個美男子,卻又怎麼會吐呢?也許很多女子春心蕩漾還來不及呢?
徐瀟然已經有些不理解,也許女人的世界他真是不懂。
“你在想什麼”發呆的徐瀟然被顏佳兒喊住。
徐瀟然無奈的笑了笑“沒什麼,我現在只是很想看看你說的那個弦律公子。”
顏佳兒喃喃道“我可不想看到他.....”
其實徐瀟然想看的又何止是弦律公子,還有妙面郎君。還有那海蜃的一個個人。
因爲這一次,他豈非就是爲他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