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可以打敗一個衛隊?”徐仁難以置信。
“你是不是不信!但他們確實可以。”少歸雲道。
羿笙嘆息道“你不需要驚訝,這本就是事實。我們去的時候已經屍橫遍地,沙土赤紅。”
徐仁環顧四周,忽然問道“急栩呢,他怎麼不在?”
羿笙搖了搖頭往後慢慢移開。衆人也隨着他的腳步讓開。
“他就在這....”
衆人的背後是一塊巨大的白布,羿笙扯開那塊白布。急栩就靜靜的躺在那兒。
他已經死了。
他的臉色蒼白,雙眼並沒有完全闔上。
他的脖子上的有一塊切口。切口雖小足以割斷頸脈。
這是一個精緻的傷口。就好像一個工匠精心雕琢的舉世珍品一樣。那麼的精緻,精緻的可以殺人。
這樣的傷口絲毫不拖泥帶水,可以看出一刀下去幹脆利落。也非常精確。若不是親眼所見,徐仁絕不會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精緻的傷口。
“我們去的時候,急栩的眼睛還是睜着的,不僅是他整個衛隊的眼睛都是睜着的”羿笙道。
“三師弟一定死不瞑目,纔會一直睜着眼”趙拈道。
羿笙放下白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他死時眼中尚留有一絲恐懼。”
“恐懼?”徐仁道。
“是,這就是他爲什麼死不瞑目”羿笙道。
“不僅是他,整個衛隊的人都是恐懼的眼神,一樣的眼神”少歸雲道。
“不僅如此,他們身上的傷口完全一樣。那個人也只出了一招”羿笙道。
“一劍封喉!”徐仁難以置信。
一劍封喉,多麼凌厲,多麼快,多麼迅捷,多麼精確。一劍既勝負,生死也已定。這是多麼的讓人害怕。
“一個衛隊的人沒有還手之力?”徐仁不信。
“沒有,他們絕沒有還手的機會。他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他們死前眼神中爆發的恐懼。”羿笙道。
“他們也許看到前一個人倒下時,自己就已經倒下。這麼短的瞬間。他們又有什麼機會”少歸雲道。
“我見過太多的傷口,這樣的傷口還是第一次見。殺人的人又不是工匠,怎會精心雕琢?”道仙姑道。
不錯,殺人只求一擊必殺。又怎麼會去在意傷口的完美。又要殺人,又想完美。這樣豈非太難。
“他這麼做,只能說明他是一個十分會殺人的人。殺人以至於完美。一絲不苟”道仙姑道。
“好快的劍,好精確地劍招。這一色的傷口必是一劍砍出”羿笙道。
“一劍殺百人!”徐仁驚詫的道。
“是,這一劍劍鋒未減,更沒有分毫偏離。”羿笙道。
“可是他們又不是木頭人,又怎麼會讓那個人去砍。”徐仁道。
“你說的很對,他們確實不是木頭人,可是在那個人面前他們便都是木頭人。在他的快劍面前。他們就是木頭,有生命的木頭罷了”羿笙道。
“一劍,而且還是這麼快”徐仁道。
“我看過他們每個人傷口,他的傷口無論從角度,深度,切痕都完全一樣。這樣的傷口難道還會有第二劍麼?”羿笙道。
“我不相信”徐仁道。
羿笙看着徐仁道“你不信,別人也不信,只不過別人都可以不信,而你卻無法不信。”
“爲什麼”徐仁問道。
少歸雲嘆息道“羿老先生身經百戰,自然不會看錯”
“可是這麼快的劍誰又能使得出”覺夢寒道。
“老夫的印象中,江南武林卻是有這樣一位豪傑。也只有他才能使得出這樣的劍法。”羿笙仰着頭道。
“羿老先生想說的莫非是當年一劍冠絕天下的玉簫公子徐少義?”少歸雲道。
“不錯,就是此人”
“可是老先生,你要知道多年前三大派掌門在聚風頂失蹤。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你怎麼能確定是他呢?”少歸雲道。
羿笙未言。
片刻之後,徐仁忽然大叫“沒有,我爹一定還活着。還活着”
少歸雲大喝道“你在說什麼。”
徐仁道“李門少活着,那我爹又怎麼會死”
“李門少,南運總鏢頭?你認識李門少,你見過他?”少歸雲已經有些激動。
“是,是在滄浪城。匿叔也見到了。”徐仁道。
“匿雲?”
“對,不止我一個,李羣北的兒子李羣南也見過他”徐仁道。
“他可是一身綠衣”羿笙問道
“對,就是他。他是一襲綠衣”徐仁回道。
“綠衣長袍李門少?”羿笙驚聲道。
“是就是,就算我認錯,匿叔一定不會認錯”徐仁堅信道。
匿雲怎麼可能認錯呢。他也許會不認識徐仁但絕不會忘了李門少。那個他妹妹一直等的人。
“李門少還活着。”羿笙道。
“是,還活着”徐仁道。
“如此說來,他們並沒有死”少歸雲道。
“這樣說來,出劍的那個人真的是徐少義?”羿笙道。
“羿老先生,就算李門少還活着。那個人也不見得就是徐少義。”少歸雲道。
“可是難以解釋,這樣的劍傷還有誰會刺的出。誰還會有這樣的造詣”羿笙道。
其實他們不用想也不必猜,因爲他們想不出來也猜不出。這個人他們以後更不會看到。這樣的劍傷以後也不會見到。
煙飛江邊,有兩個人。一個在前面一個在後面。前面的彷彿是後面的長者。後面的就像是一個後生。
前面的那個人年紀並不大,他的四肢健全。但是他走路絕不會擺動兩隻手。他的一隻手放在腰間,因爲他的腰間有一把刀。而他的手就放在刀柄上。任何時候他的手也不會離開那把刀。那把刀就好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的步伐不慢,但是看起來卻很慢。
江邊的泥土並不是很鬆軟,雖然潮溼,但更顯得硬。因爲這是冬天。
新介伊勢的雙腳在地上踏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輪廓雖然不明顯,卻是很清晰。豐前守離他始終是一丈的距離。這距離不是太近又不顯得太遠。也許正是這樣的距離。顯得二人走的很慢。
江潮拍打着岸邊,水中的泡沫也翻了上來。
“閣主,我們不該出手的”豐前守道。
“我並沒有想過出手,但我們要保護憐子.”新介伊勢道。
“他們未必追得上.”豐前守答道。
“憐子手上的東西關係到主公的命,我是爲了保護主公.”新介伊勢又道。
“那我們不是該跟上去麼?”豐前守問道。
“不必。”
“我還要找一個人”新介伊勢接着道。
“誰?”豐前守道。
“凌霄劍客”新介伊勢道。
“他應該是在霧島的”豐前守回道。
“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消失。”新介伊勢道。
“他會去哪兒?”
“不管他在哪兒,我總要找到他的。”新介伊勢道。
我是爲了找一個人,這個人只屬於我。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碰他。任何人都不能傷他。他與我必有一戰。這一戰沒有誰可以改變。這是新介伊勢此行的目的。可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又在哪兒。
“徐兄,這是村頭老王釀的米酒”鐵松紋從遠處走來。他的手中正拎着兩個罈子。看這封口,就知道這酒有些年頭。
“鐵兄,這酒老王捨不得喝,卻被你套來了”徐少義道。
“徐兄見怪,老王好客。知道有客臨門。這幾年都捨不得的酒也拿了出來。說句實話,這可是沾了你的臉面”鐵松紋道。
說完,屋前的小桌上就已經斟上了兩大碗。
徐少義看着碗中的酒嘆息道“如此美酒,而我卻是一個將死之人。可惜了可惜了”
鐵松紋舉起酒碗道“徐兄,好酒遇豪傑。這酒並不會可惜”
徐少義笑道“鐵兄良言,想我將近之軀還能有此酒相伴又有何怨言。酒不負我。我又怎會負此酒”
說罷,酣暢盡飲。
日落月出,乾坤顛倒。夜空也多了幾顆星星。稀疏卻閃耀。
“徐兄,浩瀚星空。可卻只有寥寥數星。人來人往,夜市不會永遠繁華。前日離村。在鄰鎮我看到一個大戶人家在擺壽宴。真是子孫滿堂。其樂融融。徐兄也曾是山莊一莊主。也不知膝下可好”鐵松紋道。
“膝下”徐少義看着夜空,似久久難言。
“我不見他已有多年。可若是見了又未必相識。他是死是活我亦不知”徐少義輕聲低喃。
說完這話徐少義只是不停的搖搖頭。
“徐兄沒有想念?”鐵松紋道。
“我若想念必有煩惱。然而煩惱又無法解決問題。若是這樣還不如不去想。何苦何必呢”徐少義苦笑。
這是一句很真實,而且真實的讓人心酸的回答。
“倘若在世,徐兄可想見一面。”
“若是見面,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識他。茫茫人海,何從尋找”徐少義道。
“徐兄此番逃出來,難道不就是爲了這個牽絆麼。你難道真的放的下”鐵松紋問道。
“我早已放下,又怎麼會不捨”徐少義說完,抱着酒罈喝了起來。
有誰會覺得借酒消愁的人是放下一切的人呢?
再怎麼從容的外表也是不能掩蓋住自己的內心。
徐少義雖然滿口是酒,但內心已經被酸苦佔滿。
臨湖畔,月夜星稀。對酒不問天地心。此間遊客亦有情。情在至深處。生生不息。
夜,倒是很平靜。一如既往的平靜。樹梢的月少了大半。沒了那大半個輪廓。地上的月影也淡了許多。
更靜的要數這漠城了,它的靜卻是一種死灰,沒有顏色。
可很多時候靜總是會被打破,不管它有沒有顏色。這一定會讓人覺得很無趣的。
無趣的事多半是無趣的人做的。偏偏許多時候會碰上一個無趣的人。而此時的漠城就來了這麼一個無趣的人。
咚咚咚咚聲響,擾亂了夜的安靜。
門人來報“城主,有人擊鼓”
這個人剛說完這句話,那個敲鼓人已經來到院內。
那個人雖然來到了院內,可敲鼓聲並沒有停止。
羿笙出門時,那個人已經站在了院子裡。鼓聲不絕良久,似乎是有人連環擊打一樣。
這個人站的很端正,很像一個教書先生。這個教書先生就像松柏一樣紮在地上。黑夜中你若遠遠看去,你會覺得這只是一顆樹。可現在並不是很黑。
好深厚的掌力,好強的內力。一掌擊鼓,餘音不絕。此等內力恐怕也只有一氣化形的匿雲可比了。
“閣下好掌力”說話的正是少歸雲。
看來這擊鼓聲吵醒了所有人。衆人都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
夜色下的教書先生顯得很精神。真的教書先生一直是很有精神的。而他的精神力似乎永遠也不會減少似的。他站的很穩。似永遠也不會倒。
燈火併不是很亮,所以不會有人看清楚他的臉。他離衆人也有些距離,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
“我聽說李先生在你們這”教書先生開口道。
“李先生,誰是李先生”趙拈竊竊私語道。
“閣下想必搞錯了,我們這裡並沒有什麼李先生”羿笙道。
“可是有人跟我說李先生來了這裡,怎麼會沒有呢。”教書先生回道。
“請問是什麼人說的,是否與閣下同行。我們也可請出來問一問”道仙姑道。
“她沒有同行”教書先生回道。
“既然沒有同行,那又怎麼確定我這漠城有這麼一個人呢”羿笙道。
“她說在,那必是在這。因爲她不會騙我”教書先生道。
“先生,我們也沒騙你”道仙姑回道。
“你們,我爲什麼要相信”教書先生道。
“我知道!”說話的正是徐仁。
“你知道?”
“是,我見過”徐仁道。
“不過他確實不在這,我在滄浪城見過他。後來就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來這漠城”
“他沒有來漠城?有人明明看見他來了這。你怎麼說他沒有來呢”教書先生道。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如果她跟你一起來了。你可以再問問她,再問清楚些”徐仁道。
“她,我已經說過她沒來,而且她也不會騙我。”教書先生道。
“她既然沒來,那她的話又何足信呢”徐仁道。
“我說過她不會騙我”教書先生說道。
教書先生一口一個她不會騙我,她不會騙我。足見他對那人的深信不疑。
然而這個世上真有不會騙人的人麼?有麼?
其實當有些人說出“他不會騙我”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騙了。而且被騙的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