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徐仁就離開了引翎門,天還沒亮徐仁就離開了漠城。
微醺的酒意,孤獨的步伐。他要走向哪。沒人知道。沒人看到。只有一樣。他手中仍是那把玉簫。和簫中的劍。
簫他握得緊,劍他看得親。也只有這兩樣東西,也許靠着這兩樣東西,他就能找到他要找到的人了。
世間本就有心靈感應這一說。也許一切都會成真了。
黎明前的黑暗,漆黑的身影。還有沙漠上一淺一深的腳印。這必定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孤獨的人。這個人就是徐仁。
徐仁走的不快也不慢,因爲他在想他該怎麼做。他在想他要找誰,他在找一個方向。找一個目標。因爲任何事都是有方向的,任何事都是要有目標的。有了方向前行便明確了些,有了目標也知道所作爲何。
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了一座城,靠近這座城時,徐仁便聽到了江水拍岸的聲音。多麼激盪多麼澎湃。也只有雲渡城才能做到。
每個城都有每個城的特色,漠城的前身原本是部隊駐紮的地方。所以它的存在是有軍事用途的,而滄浪城是匿城主的居城,那座城便有了很多淳樸的氣息。雲渡城是南北的轉運中樞。所以他的用途多半是爲了商業。
徐仁看到了雲渡城,不免心頭一喜。至少他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雲渡城勢牽南北,人來人往。要是打聽消息,沒有什麼地方能好過這兒了。徐仁又怎能不喜。
雲渡城內熙熙攘攘,每天都這麼熱鬧。沒有哪一個城會像它這麼熱鬧,南北的商旅,過往的行人,在這你不用擔心賺不到銀子,在這你也不用擔心買不到寶貝。這簡直就是個熱鬧的集市。
像這種地方,人多了。各色各樣的消息自然也多了。
海蜃小榭真是個聰明的組織,在這雲渡城建一個消息中心,如此便可掌握所有的武林動態。便能更有效的謀劃自己的事。
築閣的門前還是那麼多人,不知道的人會認爲它只是一個客棧。其實它也是海蜃的一個分壇。
徐仁當然是屬於那些不知道的人。他只知道人多的地方,多少能打聽到一些消息。於是他便進去了,若是他事後想起難免要後悔這個決定的。
廳內的人很多,有的是商旅,有的是鏢客。有的是隨身配刀的武林人士。有的是街頭叫賣的販夫走卒。小小的一個廳,卻聚滿了各色各樣的人。
他們來到這,或是歇腳,或是打尖。無論是什麼,他們都免不了一樣,就是吃飯。人只有一吃飯就熱鬧開了,不認識的人也會變成認識的人了。你一言我一語,自然會將看到的聽到的見到的說出來。所以在這個地方呆上一會兒,肯定是有收穫的。
徐仁進了屋,在角落裡最暗的地方坐了下來。最暗的角落,多半不會引人注意。他即是來打聽消息,也不會看到個人就追上去詢問。他只能悄悄地做。海蜃中認得他的人還是有些的。明目張膽的做一些事,難免是要被發現。徐仁自然還沒有笨到這種地步。
人多的地方,果然很熱鬧。只不過這熱鬧跟徐仁似乎沒有太大的關係。因爲他們說的徐仁一個也用不上。一個也不關心。看來要打聽他想要的消息似乎困難的多。
徐仁的手託着下巴,打量着這裡的每一個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也許在這些人中,他才能想到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這樣做跟大海撈針又有什麼區別呢。大海撈針希望何其渺茫。何其困難。他現在豈非就是做着跟大海撈針相同的事。
上天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許多人在絕望的時候。上天會給他指引。帶他走出困境。所以說:天無絕人之路。
而此刻,徐仁似乎真看到了一條路。這一條路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條路。更比大海撈針實在的多。那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豐前守,這個人正是從樓上走下來的。
徐仁想不通,爲什麼在這個地方他能看到豐前守?爲什麼豐前守會在這?這些問題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他只知道,有了豐前守,十年前的事多少有些眉目了.可是他又該怎麼從豐前守嘴裡打聽到他最想知道的。
徐仁低着頭,他不能讓豐前守發現他.其實豐前守看都沒看一眼.徑直往外走去.
徐仁已經忍不住要跟上去,他決定跟蹤.。跟蹤一個人多少是會有些機會的.
其實他並不該這麼冒失。
跟蹤別人多半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徐仁覺得這時候這種不光彩的事也是要做一做的。
徐仁的跟蹤技術雖然比不上豐後守,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跟蹤豐前守確實困難了些。跟蹤一個功夫比自己高的人,除了萬分小心。就是小心,小心了。此時的徐仁非常小心,比做任何事都要小心。他不僅走的慢,而且他還要想很多事。
李門少,覺厲賢的出現都是爲了金羽,那他們想必跟海蜃有很大的關係。即是如此,豐前守一定知道些什麼。只要他開口,一定就能問到什麼。可是要他開口卻是個很困難的事。就算他開口了,又怎麼會 說?
徐仁想了想。豐前守既然這樣走着,一定是有什麼事做。他既然有事要做,思維必然有放鬆的時候,那個時候出手制住他......
其實這個想法徐仁也只是笑了笑,要制住這個狡猾的人,簡直比抓一隻狐狸還要難。要制住他,對自己而言更像是癡人說夢。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跟着他,看他會去哪?
街上的人很多,正好可以隱蔽自己,可是再熱鬧的街也有盡頭。盡頭處是城門,也就是徐仁進來的地方。豐前守的步子不快也不慢,似十分悠閒。
城門,過了城門豐前守便消失了。突然間不見了蹤影。徐仁衝出人羣時,城門外除了幾個稀稀拉拉的行人並沒有豐前守的影子。
徐仁的腦中一片空白,豐前守怎麼不見了。就算是發現自己被跟蹤。可是這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能走到哪兒去呢。
徐仁的右手邊有一片樹林,樹葉已然凋零。而穿過樹林中就是那飛雲渡口。徐仁看了那片樹林喃喃道“莫非是在那個裡面”。徐仁將信將疑的走了過去。
林中的樹葉雖已落盡,卻不顯得蕭瑟,因爲臨着江邊,江潮拍岸。倒顯的清幽,雅靜了許多。
在這麼幽靜的地方,免不了會有些癡男怨女相會。徐仁走進林中時。有幾對男女卻是紅着臉跑了出去。看來徐仁打擾了別人的好事。
這林中除了幾對年輕的男女,並沒有別的人。更不用說是豐前守了。這林子對於有情男女是雅靜,可是對於徐仁則有些蕭瑟了。
滿目淒涼,一片蕭然。這簫索之意。讓人無奈了些。徐仁望着江面,似在發呆。
“你在找什麼?”一個聲音打斷了徐仁的思緒。
原本發呆的他已經僵在原地,這聲音來自身後。可是徐仁卻沒有回頭。
他沒有回頭不知是不敢,還是不想。
徐仁沒有回頭,他卻是走了過來。
他的腳步很輕,滿地落葉被他踩出清脆的吱吱聲。原本不該緊張的徐仁在聽到這熟悉的腳步聲後。心中似有些無措了。這幽靈般的腳步聲不是豐前守,又會是誰呢?
“我們這是第三次見面了”豐前守開口道。
“是”徐仁的嘴擠出一個字。
豐前守笑了笑道“可是我們見面的方式還是特別的很。”
“也許”徐仁道。
豐前守的微笑並沒有改變“我記得第一次是在船上,而第二次是在雪林。巧的是,每次你的出現都會干擾我的計劃”說道這,豐前守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許多。目光卻變得尖銳起來。
“是的,師叔”徐仁脫口道。
聽到師叔這兩個字,豐前守的嘴角有一絲斜斜的微笑。也不知道這微笑代表的是憤怒還是自豪。
豐前守嘆了口氣“我早已被逐出歸隱門,已經不是你們的什麼師叔。再說,歸隱門已經不在了,這師叔二字。又從何談起。”
看來豐前守還是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的。說完這句話,豐前守的目光突然銳利的多。而徐仁似已感受道他身上的那股殺意。
徐仁難以想象,原本看似可親的師叔臉色轉變是如此快。徐仁以有些難以置信。
“他要殺我?”這是徐仁的第一反應。徐仁看着豐前守,沒有說一句話。
豐前守的微笑掩蓋了他身上的殺意,相反卻是伸出了一隻手。拍了拍徐仁的肩膀道“你變了?”
他這句話正是說給徐仁聽的,豐前守離徐仁不過一尺。徐仁的呼吸,身體的微動。他都能感受到。可是今天他說每一句話時,徐仁的呼吸都會發生變化,或是急促或是緩慢。連身子也不不自主的顫抖起來。要知道豐前守在船上看到徐仁時徐仁是睿智的。在雪林看到徐仁時,徐仁是自信而冷靜。可是今天,他眼前的這個少年卻失去了以往所有的優點。
豐前守很喜歡聰明,機靈的孩子。因爲他覺得自己就很聰明。聰明人看聰明人總是會有英雄相惜之情。豐前守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豐前守卻不喜歡過分聰明的孩子,所以他沒有殺徐仁,沒有殺覺夢寒。一是賣師兄一個面子,二是這聰明的小孩總是討人喜歡。三徐仁覺夢寒雖然聰明卻還是比不過他。這是怎樣的邏輯。恐怕也只有豐前守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
豐前守的手搭在徐仁的肩上,徐仁一動沒動。徐仁之所以這麼無措,也只有徐仁自己知道了。他本是來向豐前守打聽消息的。只不過向豐前守打聽消息多少有些可笑。像豐前守這樣奇怪的人。又怎麼會告訴他呢。他的心在思考,在猶豫。以至於身體也受到了影響。變得有些無所適從了。
豐前守的手收了回去,喃喃道“每次看到你,總是我頭疼的時候”
徐仁問道“這是爲什麼?”
“我總是在想,是殺了你,還是放了你。想來想去就有些沒主見了”豐前守道。
“這必定是一件令人很頭疼的事,很頭疼”徐仁道。
“確實很頭疼,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少見的好。萬一我哪天殺心一起。可就無法挽回了。”豐前守道。說完這句話,豐前守的殺意又比微笑強烈了些。
“他真的要殺我”這是徐仁此刻的第二次反應。
徐仁深吸了一口氣,儘量使自己變得放鬆些。說道“如果我遇到這種問題,一定不會這麼矛盾?”
聽到這一句話,豐前守倒是笑了起來,“矛盾,我矛盾?”豐前守沒想到徐仁會說出這樣的話。
“人因爲有了選擇就會變得矛盾,就會變得難以抉擇。若是不想矛盾就要放棄一些選擇。”徐仁道。
豐前守一聽仰面大笑,吃吃道“如此說來,我豈非是要放棄一些選擇。”
徐仁點點頭“我想是的。”
“那我該放了你,還是該殺了你呢?”豐前守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至少知道現在你不會殺了我”徐仁堅定的回道。
豐前守一聽倒是感興趣很多,問道“這是爲什麼?”
“我跟着你,難道你不想知道理由。你會抱着這個疑問下手。”徐仁回道。
豐前守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有時候,我是不太會在意這些小事。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來了興趣。”
徐仁的嘴角突然緊閉,只是搖搖頭。
“你不說?”豐前守問道。
徐仁點點頭。
“你是怕說出來,我就會殺了你?”豐前守問道。
徐仁又點點頭。
“那你可知道,你不說我也一樣會殺了你”豐前守正色道。
徐仁搖搖頭。
豐前守當然不會這麼做,因爲沒有人會帶着疑惑下手。越是不知道的事,人們往往會越想知道。人們對真相的渴望已經化爲人的本性,所以徐仁相信豐前守不會下手。
豐前守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而心頭的疑惑似乎刺激了豐前守,他覺得自己被這個少年愚弄了。他感到一種恥辱,感到無處容身。他原本放鬆的手已經攥成拳頭。發出咯咯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