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大堂,明亮的屋子,還有就是熱鬧的人。築閣每天都會這樣。生意總會這麼紅火。可是再怎麼熱鬧的地方,都會有與這些不相干的人或事。
這是他們的熱鬧,卻與那些人無關。
那些人無處不在,哪兒都有。築閣也不例外。
築閣的內堂不是用來招待普通客人的。當然,也沒有一個客人能進裡面。只因這個裡面沒有客人,只有主人。而這裡面的主人就是豐前守。
內堂的規模只有大堂的一半,裝飾卻好了太多,椅是紅木椅,桌是紅木桌,地是花紋石,毯是紅地毯,瓶是白玉瓶。
一個人的地位有多高,裝飾就有多好。
此時的豐前守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悠閒的喝着茶。
“守主”說話的是日出。
豐前守並有停止動作,相反啜了一小口茶。
“守主”日出又再次說道。
豐前守放下茶盞,問道“你們去了哪”
日出回道“引翎門。”
“哦,可是爲了那金羽”豐前守問道。
“是,正是爲了那金翎箭”日出回道。
“你們得手了”豐前守問道。
“差一點”日向回道。
豐前守看了看四人,笑着說道“差一點?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差一點”
四人沒有出聲。
“此行是一無所獲麼!”豐前守的聲音顯得低沉。
“有”尼子諾諾的回道。
豐前守看了看尼子,又看了看毛利。笑着說道“真想看看是獲得了什麼。不然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吧,你們之中。還有誰是全身而退的?”
尼子不禁咳了起來。他的內息已亂。臉色蒼白,而一旁的毛利並不會比他好多少。
“你們遇到了很強的對手”豐前守問道。
“是”日出諾諾道。
“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是羿笙麼?”
“不是他,是滄浪城城主匿雲”日出回道。
“匿雲?你們碰到了匿雲。”
“是,匿雲的出現,我們纔沒有成功。”日出道。
“他不應該在北海呆着麼。怎麼會來這北漠?”豐前守道。
沒有人回答,因爲豐前守本就不是問他們的。
“你們的收穫呢?讓我看看”豐前守轉念道。
一個深色衣服,遍體鱗傷的人被帶了上來。他臉色蒼白。身上的傷口也已經結痂,只是結痂的傷口又多了傷口。這個人的傷口一定被鞭打過很多次。導致新結痂的地方,一直無法癒合。可想而知這個人是經受了多大的折磨,多大的痛苦。這個人一直低着頭。如果沒人注意,一定會有人覺得他已經死了。
看來做任何事都是要有代價的,不同的事不同的代價。尤其是壞事,這代價就太大了。
“他是個死人!”豐前守道。很冷漠,沒有一絲情感的一句話。
“不要告訴我,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勁就是爲了一個死人?”豐前守道。
他們當然不是,因爲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有時比一個死人的價值還要大得多。
“我”那個人終於開口。“我還沒死....”沙啞的聲音,低沉,無力。就像一個病了很久的人。
“你還能說話?”豐前守問道。
那個人頭動了動,似在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金翎箭藏在哪了.”那個人嗄聲道。
沒人接他的話,但是他還是要說下去。
“東西就在漠城以北,二十里外的蒼狼峰。可是我們剛到那就被發現了。”說完這個人就咳了起來,血一口一口的吐在衣服上。
豐前守端起茶杯,悠悠道“看來這個人還真有些價值。只不過任務沒有完成還是要死的,你不明白麼?”
那個人擡起頭,看着豐前守。嗄聲道“明白.....”
不知何時,日出的肋差已被他奪在手中,脖子當前一抹。就倒在地上。
唉,有些人總是說生命渺小,可是有些人卻沒有生命。他的生命是別人給的。別人不給了,他還得還回去。這樣的人啊!
豈是生死自知命,
小過他人一指張。
失敗的人對海蜃是沒有價值的。再簡單不過的道理。這是血腥的舊律,更是海蜃的殘酷,可也是這一點讓海蜃成爲一個有紀律的組織。沒有哪個組織不是森嚴的鐵律鍛造下來的,不然只是一盤散沙。
這羣人不是爲自己活,也無法爲自己死。海蜃讓他們活,他們才能活。海蜃讓他們死,他們也無法拒絕。
有些人的落幕是多麼的昏暗,沒有光彩。生命卻是小過一顆砂礫。碾的再碎最終也只是塵土。
客船終於到了岸邊。船到岸本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可是今天卻很特別。
來接許大爺的金逸堂弟子,沒有了笑容,帶上了悲傷。悲傷掩蓋了一切。他們擡着許大爺的屍體,沒有跟一個人說過話,也沒有看過任何一個人。他們就像木頭人一樣。沒有表情。任何人遇上這種事,都會變得沉默,變得寡言,變成啞巴。
徐仁想上去幫忙,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爲他的喉嚨已經被堵住,只覺得很難受。其實不是他,在場的每一個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他們走的地方早已經讓出了一條路。沒人會打擾。衆人也只是沉默。看着他們在江邊越走越遠,沒人知道他們要去哪。直到他們消失在人羣的視線中。
沒有一個人是帶着開心下船的,他們心裡都不是滋味。
這是悲傷的感染,他們也感染上了這種悲傷。
飛雲渡頭人很快就散了。來的快,散的也快。
一些人往東,一些人往西,還有一些人往北去了這雲渡城。
入了雲渡城,三少剛想找地方歇歇腳。卻看見天邊一處紅光。紅光過後一陣紫煙。
這是煙火?白天又怎麼會有人放煙火?
看到這樣的煙火,三少驀然起身就要離開。
疾馳的飛馬,揚起的塵土。一個騎士在三少面前停了下來。
停馬的動作,繮繩的緊弱,他一定是個很有經驗的騎士。
“門主有令,召三位回城。”
“知道了”趙拈回道。
那人一轉馬頭,馬蹄四起。又消失在人羣中。
三少行色匆匆,卻被徐仁撞見。一番交談之後,才知道北漠出了事。五人不約而同。在草市上挑了幾匹快馬。就往漠城而去。
疾馳的馬蹄,受驚的人羣。這一切都被築閣的小夥計看在眼裡。
“守主,引翎三少回來了”小夥計說道。
內堂的豐前守道“好快!”
小夥計還沒說完,日出日向已經走了過來。
“守主,三少回城了。”日出道。
“我知道,你們緊張了”豐前守道。
“自然不是,只是他們回來了。再打探金羽就麻煩了!”日向回道。
“麻煩,我倒覺得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守主明示”日出道。
“他們回來了便能替我們指明金羽的方向,只要我們跟着他們。東西自然就到手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嗯?”豐前守問道。
日出,日向面面相覷,不置可否。
幾人趕到漠城時,天已經黑了。
城樓的燈火,巡視的兵甲,並沒有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夜晚。三少心中已經隱隱有些不安。
天氣雖晚,可是羿笙並沒有要睡的打算。三少回城時,羿笙的眼神還有些疲憊。
“師父”三少進門,還有那徐仁覺夢寒。
羿笙看了看徐仁跟覺夢寒,問道道“這二位是?”
趙拈回道“這二位是歸隱門的傳人。徐仁和覺夢寒。”
徐仁,覺夢寒二人拱手爲禮說道“老先生,打擾了”
羿笙道“二位來此,本該相迎。禮有疏忽。實在抱歉”
徐仁道回道“老先生客氣了,我等本不該打擾。多有冒犯之嫌了。”
“二位請坐,二位來這北漠是有何事?”羿笙問道。
覺夢寒起身回道“我等是爲去北海。路過此處。只因北海滄浪城城主匿雲是家師故友,特去一訪”
羿笙一聽是匿雲,不免倒吸一口涼氣,起身說道“匿城主是尊師故友?”
徐仁回道“正是”
聽罷,羿笙卻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二位不必去北海了。”
徐仁覺夢寒四目對視,問道“這是爲何?”
“因爲這匿城主就在這漠城中。”羿笙道。
“匿叔就在這城中?”
“是啊,二位請隨我來”羿笙說完,轉身進了後院。
匿雲的屋子就在院子的左手邊。屋內燭火還亮着。
羿笙問道“屋子裡沒什麼動靜吧?”
守衛回道“並沒有什麼動靜”
羿笙推門,幾人來到匿雲牀邊。牀上的匿雲神色黯淡,似在沉睡。
“匿叔他怎麼了。”徐仁問道。
“匿城主他中毒了。”羿笙回道。
“中毒?”
“是啊”羿笙意味深長的說道。
找你問道“師父,我們曾在半路看到歸翎號箭,不知這北漠發生了什麼事?”
羿笙道“今日風停,我帶着親,近兩個衛隊巡城。卻被一羣深色衣服的人襲擊。也就眨眼之間。我那兩個衛隊的人已經死傷殆盡。”
“誰能有這麼快的速度!”趙拈有些難以置信,不止趙拈,徐仁他們已經覺得驚訝。
“確實存在。我敢保證,他們是我見到的最有組織的殺手。無論是速度,還是時間的把握上。絕對是最精英的。”羿笙道。
“那師父你..”
“當時我也不例外。若不是匿城主出手相助。恐怕我早以死了。”
“匿城主仗義出手,替我擊退強敵,不想遭人暗算。身中毒針。”羿笙道。
“什麼毒針。”趙拈問道。
羿笙看着趙拈“就是原先那些黑衣人用的毒針。”
“海蜃的毒針?”引莫道。
“是”
“又是海蜃!師父,我們在船上也遇到了海蜃的人。”引莫回道。
“你們也遇到了?”羿笙問道。
“是,那個人在船上連傷兩條人命,其中一個是許大爺!”急栩回道。
“許大爺!你們說的可是十八堂口金逸堂的單掌神風許大爺。”羿笙道。
“就是他。”徐仁回道。
“許大爺死了,他是怎麼死的”羿笙問道。
“許大爺是中毒而亡,毒在掌心”徐仁回道。
“毒在掌心?”羿笙說完,一翻匿雲的左手,赫然三個黑點印。
“就是這個傷”趙拈道。
“好卑鄙的手法。”羿笙暗忖道。
牀上的匿雲,突然咳嗽了起來。說了一聲“歸雲兄”。又暈了過去。
羿笙看了看匿雲不免嘆息道“匿城主卻是可憐?老夫也難辭其咎。”羿笙接着道“匿城主此番是爲他人求醫而來,不想自己反中了毒。”
“他是替誰求醫?”徐仁問道。
“是他一個好朋友的女兒,他說那個孩子得了一種病,一種很怪的病。看着是個正常人。卻總是會做出許多出入意料的事。滄浪城的名醫他都訪遍了。卻無一人能治。”
“難道是師父的女兒”覺夢寒喃喃道。
“匿城主當時傷的很重,卻還是抓着我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完。”羿笙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像匿城主這樣的人了。會把別人的命看的比自己還重。”
“匿叔有生命危險麼?”徐仁問道。
“我已經用金針封住了他任脈上的三處大穴。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還好匿城主自行封閉了左臂經絡,才能避免毒氣攻心。但這也只是權宜之策”
“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是不是?”徐仁問道。
“辦法是有,我需每隔一個時辰要替他換針,止住經絡血氣,不能脫身。”羿笙道。
“先生有何辦法。”徐仁問道。
“匿城主之毒,我雖解不了。可是我的師姐是可以的。”羿笙道。
“前輩師姐是在何處?”覺夢寒問道?
“在此二十里外的蒼狼峰....”羿笙還未說完,覺夢寒已經打斷“我們即刻前去。”
羿笙說道“二位遠道而來,長途跋涉。這事我會交個三少去辦。若二位前去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謝先生好意,只不過我們是非去不可的!”徐仁回道。
“這是爲何?”
“匿叔既是家師之交,就是我等的師父。我們理應前去。”覺夢寒道。
羿笙一聽,點頭應允道“少年豪傑,理應如此,三少你們與二位一同前去。將這封信交給師姐,讓她多加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