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陪酒其旁,武林世家相約俱來敬童豹酒。衆人把酒當歌於皓月之下,潑灑酒水溢溼了襴裳。唐海手持酒樽,敬奉道,“今日有幸得校尉童公屈移尊駕來府吃酒聽歌,侍奉童公實在是唐某之榮幸。承蒙吾皇天朝聖恩,先帝賜予唐家堡曠世神兵——巨闕劍,以振我唐門威嚴。巨闕劍乃天下權利象徵,先皇將其賜給唐家堡是何等的榮耀。然巨闕劍關乎天大之利害,怎可將其安置於唐家堡中。若爲有心人利用來禍亂天下,招徠無窮之禍患,豈不是唐門一氏之罪過,有愧皇恩浩蕩。唐氏一門雖九死亦莫能抵我等罪過。今日唐某便藉着壽誕這機會將其歸還朝廷,望乞童公答允,唐某不甚感激,萬死莫能報校尉大人之功。”說罷,唐海俯身作揖求起童豹來。
童豹已然知曉唐海所請赴宴之用意,卻依舊故作姿態,攙扶其道,“唐堡主言過了,先皇將巨闕劍賜予唐家堡乃是看重唐門在江湖之威望,社稷之功勞。唐家堡理當受得此物。唐兄要將巨闕劍還歸朝廷,如此之來豈不是陷朝廷於不義,豈不有負皇恩。童某還請唐堡主收回所說,權當在下沒有聽到。”
這校尉心中如何盤算,唐海又豈會不知。倘若真心歸還巨闕劍,非三次無以表其誠意。此來必是三推而甘受巨闕劍,既是爲劍而來,又怎得放過這般不費吹灰之契機。
話說衆人聞說唐海要將那江湖人士夢寐所求之物交還於朝廷甚是不解,爲之震驚,皆在席間議論,竊竊私語。唐海再勸童豹道,“我朝新立,吾皇尚且年幼,根基未穩,朝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幸得太后垂簾,攝政王扶持朝政,纔不致綱紀崩壞。如此非常時期,巨闕劍利害重大,還請童兄爲天朝社稷着想收回巨闕劍,以來安穩天下。”
童豹二推唐海道,“唐堡主如此爲天下着想,童某欽佩之至。然童某倘若貿然將巨闕劍帶回京師,如何交代於吾皇。如此唐突之舉,必叫聖上怪罪。童某雖心存社稷朝綱,然龍顏面前如何巧舌來辨,必遭致天朝蒙羞之罪名。”唐海再進言道,“童公毋須擔憂,只教唐某修書一封勞童公面呈聖上,聖上自不會責罪於校尉大人。童公之功,唐門一脈族人當永世不忘。”
如此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之功,童豹豈有不貪之理。此番若再推脫便無異於癡傻犯渾,童豹道,“既然唐門主如此說,若童某再作推脫豈不是有負唐門主一片忠肝赤膽。也罷,童某願爲門主面聖,將巨闕劍還歸於朝。”
這二人正說間,忽來一護院手持火把,急來稟報道,“不…不好…,門主,後院來了賊人,迷藥迷倒了護院,往酒窖方向去了。”唐海怒斥那護院道,“放肆,好你個廢物,難道不知貴客在此,竟敢如此張揚,小小賊人何須如此驚動。”
那護院惶恐,跪於地,拜道,“門主恕罪,小人也是無奈,只因那賊人無路可逃,進了酒窖密室之中。酒窖密室乃是我門禁地,那賊人進了密室,小人不得已才莽撞來報,望乞門主寬恕。”
唐海頓時便是臉色驟變,若碧空之上無緣生出密佈陰森之烏雲,臉色驚惶,速命道,“你且去,命唐家堡所有門徒護院全力搜捕,定要將那賊人自密室之中揪出。若有何閃失定不饒恕。”
護院得此嚴命,怎敢怠慢,速跑而去攜衆門徒往密室而去。滿座賓客俱一臉疑色,不知所爲何事。唐海舉酒道,“諸位且吃酒,方纔只是後院出了盜賊,護院不諳事體莽撞了些,驚擾諸位之處還望海涵見諒,唐某在此自罰酒三杯。”說着唐海便飲盡,三巡而過。唐海如此說,衆賓客自是信了。然一小小盜賊何致於如此大動干戈。他人怎會知曉那密室之中,暗閣之處便是藏巨闕劍之所在。
“大膽毛賊竟敢於唐府幹那狗盜之事,吃了熊心豹子膽,童某願出綿薄之力以解心憂。”童豹意在巨闕劍,口說如此,然心中卻是另一番所想。唐海作揖,辭謝道,“童公之意,唐某心領了。然童公乃我唐門座上賓,小小毛賊還不至於如此,童公只可在此賞閱橋段妙曲,待唐某處理好家務事之後再作奉陪。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這道甚話,既唐府有麻煩,本校尉豈可坐視”於是童豹遂命左右道,“左右,速命軍士嚴守唐府各處通道,莫得進出,所見賊人格殺勿論。”其旁之軍士得令去領兵,其則與唐海往後院去了,其他賓客依舊聽戲吃酒無話。
卻說那酒窖外,護院門徒俱把火把點,照亮紅通一片天,血色紅染暮空,聲音震盪風雲。唐家堡酒窖之中,酒氣四溢,醇香味道飄滿密室。一簇一簇堆積着,罈罈罐罐高壘着。
酒窖之中,黑漆無光睇無物,惟聞酒溢暗襲香。忽聽得一聲“哎呀”叫喚,嚇得雲凡直冒冷汗,自頭到腳間寒慄起來。雲凡大叫道,“甚東西在此驚嚇於我。”自幽暗處傳來一女子聲音,但聽其道,“你才東西呢。好生無禮,看我如何收拾你。”那女子念道有詞,嘰裡咕嚕不知說些什麼東西。頓時只見得四室之內,熒火蟲尾光點點,飛舞翩翩,聚集成光,照亮了石室一片地方。熒光之下現出一女子來,怎見得那女子打扮:
目若懸珠神采奕,玉肌花容頭飾巾。項環銀器腰簍囊,苗家女子幽香沁。
雲凡見是一豆蔻少女,年在韶華,忙道歉道,“黑瞎之中不曾見得你,只聞一聲喚叫,剛言過之處,還望姑娘見諒纔是。”
“你個大笨賊,偌大一個人站在這邊難道就當真看不見。幸虧沒被你佔得些許便宜,不然非讓蟲蠱噬吃了你這廝。”好丫頭,說得如此蠻橫之話。雲凡駁道,“小丫頭,你不傻,你看到怎不躲閃,何至於被我踩到。”
那女子聽得喚其小丫頭,惹怒了她,嬌蠻道,“膽敢叫我小丫頭,非收拾了你這廝不可,看我用獨門御蟲術招徠蛇蟲毒蟻招呼你。”
此刻酒窖外來了大批護院衛兵,都手持火把,拿弓弩刀劍,圍困於外。大聲嘶喊,其音響徹石室。
“怎會有如此衆多護院甲士到此,想必是你這大笨賊惹來的。本姑娘可沒時間奉陪,今日算你命大放過了你,他日撞見定要你受萬蟲噬咬之苦。你好自爲之。”說罷,那女子自簍囊拿出一物,嘴念玄天法咒,施於自身,頃刻間遁失無形。姜雲凡見此奇法不禁驚道起來,“好生一活人竟就如此不見了,這是何等妖法?”空蕩酒窖惟有云凡一人,不見了那女子下落,黑暗中只聽得女子說道,“你才妖法,連隱蠱都不知道,孤陋寡聞,無知笨賊。”
石室之外,依稀聽得護院話語,“見過門主,見過童大人,那賊人便在酒窖之中未曾離得半步,該當如何處置?”
“左右,將門撞開,拿住那賊人。”未及唐海下令,童豹急不可耐速命左右撞門拿人。
其真是要拿人?非也,拿人是假,求劍下落是真。雖說唐海已然要將巨闕劍奉還朝廷,然童豹怎會知其是不是真心將巨闕劍奉還,故而親自帥兵緝拿,以保無虞。
情急萬分,雲凡退無可退,進無可進,實在兩難。心想:若被童豹逮住豈有活路,必將遭受屠戮。雖說童豹不識得我乃殷其雷之子,未曾見過我模樣。然唐海知我出身,方今我是來盜巨闕劍的,被唐海見得不是教山寨丟盡顏面?日後如何跟衆人交待。無奈之下雲凡只好厚顏求助於那女子道,“喂喂,小丫不是,女俠,咱們結識於此也算是有緣分,還請女俠捎我一起離開此處。女俠,女俠”雲凡叫了多遍不見那女子應答,只聽得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許久,許久,知是那女子早已去了,這才死了心來。
酒窖之門嚴鎖,衆護院甲士推不開。童豹遂命軍士撞開石室之門,巨烈撞擊所產轟鳴之聲驚嚇螢火飛蟲,熒光散去,石室又恢復一如既往的黑暗。情勢千鈞一瞬間,屏氣懾息迫眉睫。
隨“轟”一聲巨響,石室之門轟然倒塌,粉塵飛濺。頓時殺喊一片,軍士護院衝進石室之中,火燭之光照亮酒窖石室,偌大石室一覽無遺,除卻藏酒卻不見姜雲凡蹤跡。但來一護院稟報道,“稟主上,明明小人見那賊人進得酒窖之中,卻不知那賊人哪裡去了,尋將不得。”正說間,軍士護院四處尋找,左右打量石室,卻只見藏於全室的酒,惟聞到溢滿窖香之氣。莫說甚賊人,就連蛇鼠螻蟻尚見不得。
“啊!——”一聲響徹絕耳的叫喊,衆人皆靜聽不語,酒窖之中顯得異常安靜。唐海聞聲,心下豈會不知聲從何處而來?心想:莫非那賊人進得藏劍暗閣之中,不好,巨闕劍!!!
唐海速屏退護院道“你等且退去,守住酒窖把守關隘,凡見賊人即刻拿下,休要逃了賊人。”衆人得令,俱退至石門之外,把守出處,拔刃張弩,神經緊張得很,不肯有絲毫懈怠。
酒罈堆砌之處,一酒罈與其它有所不同,其色暗舊無光且佈滿灰塵,座於架角之處。唐海揭開其旁一酒罈將酒液倒至其中,酒罈受重下沉啓動暗閣機關,頓時打開一石門,暗閣中龍蟠石柱上燭火自點燃了來。童豹與唐海俱進暗閣,石門機關自將鎖閉,一堵石牆分隔了密道。二人入內見得這暗閣光景,但聽道來:
蛟龍徙走四壁,蟠臥巋然不動。巨闕樸實無華,真一廢鐵爛銅。
一把拙劣鏽蝕之劍,盛置於精雕紅漆楠木臺案之上。如此無光之劍卻有如此奢華臺案襯陪,顯得極爲不搭。
雲凡血染衫襟,卻不知何物所傷,胸口處一道深深劍傷,血自流淌,雲凡手按傷處,封住動脈之穴位不致失血過多而亡。
“你是何人?爲何造訪我唐門密室,意欲何爲?”唐海見一人受傷倒於巨闕劍臺案旁流血不止,見巨闕劍無損,所懸之心方纔落定,其手持刀鐗指於雲凡問道。
雲凡見來人,緩緩擡起頭來,望着唐海,雙眼對視。這一對視卻教唐海認出了雲凡,唐海道,“是你?”雲凡不語,只是望着二人。童豹見唐海似乎認識面前受傷之人,便問道,“難道唐堡主認識此人?”唐海道,“哦…,看神韻倒是像極了一故人之子。然我喚他他卻不作迴應,想必是在下眼拙認錯人了。若是故人之子豈會做這般雞鳴狗盜之事,童公您說是也不是?”
雲凡緘默不語,依舊眼望唐海。童豹可沒甚耐心,詈罵道,“好個賊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瞅瞅這是何處?唐家堡是你這等窮徒說來便來說走便走,身來此間是否爲巨闕劍而來?速速道來,免遭受活戮之苦,否則教你生死莫能。”
童豹一身官服雲凡怎會識不得,心中料想此人定是當年那陷害老爹跟方叔,致使身負污名無奈逃來狂風寨的那童豹狗賊。雲凡罵道,“狗賊,當年老爹與你梨園結義,同仕朝廷,卻不想你這狗賊心胸狹隘,暗自算計,置手足兄弟於死地,如此喪心病狂之人,何有顏面苟活於世,無恥奸人,速速受死。”雲凡欲提氣去殺童豹卻無力起身。
雲凡何故如此,只因無意進得暗閣之中,見江湖人人望而相求的巨闕劍卻是如此鏽蝕不堪,無異於一廢物。正當其要手持觀摩之際,卻不料破堪外表下暗藏驚天力量,一道強烈劍氣劃將而過,雲凡防猝不及胸口頓現一劍傷,倒於地流血不止。
“你果真是家兄之子?”童豹故作姿態,人前一副模樣,心中卻是恨不得將其醢屍,僞善面龐佯裝微笑道,“賢侄,見你傷得不輕,不知何物將你傷得如此?賢侄又是怎得到此?”
“呸——,少來這套,僞善小人,要殺便殺何需如此廢話。本大爺自認武功不濟,無緣取得巨闕劍陷你欺君罪,便宜你這狗賊。”姜雲凡失血過多,體虛言弱,無力支撐。
“這把破鐵鏽劍將賢侄傷得?!!”童豹不信,欲上前拿起巨闕劍,卻被唐海阻止,“不可,童公,不可,莫要被其劍氣所傷。此劍雖破鏽不堪,然其乃是神兵利器,期內暗藏莫測劍氣靈力。塵封多年未遇明主,故而如此。若某日遇其真正主人,巨闕劍便會開鞘以露鋒芒。”唐海解釋道。
“原來如此,沒想到巨闕劍還有如此神威。怪不得賢侄會因此而受傷。來人,將我賢侄帶回府衙好生照料。”童豹命軍士前來將雲凡帶至州衙。言說“照顧”,實則想將其先行關押,然後好利用這顆棋子誘殺殷其雷一干人等。
童豹如此行爲,唐海是有心幫忙卻也迴天乏力,眼睜着任由軍士將雲凡帶走,無能爲力!當下童豹攜衆軍士離了唐府,往州縣衙門去了。唐海則暗自派人火速趕往蒼木山狂風寨報由殷其雷等人知曉。信使一路風塵送報,得此消息殷其雷匆忙趕往清荷鎮來救雲凡,此過不題。
且說軍士帶走雲凡後,唐海於前廳陪酒直至散筵。忽來侍婢稟報道,“主上,不…不…不好了,小姐…姐她”
那侍婢跪立,身體顫得發抖,於唐海威嚴之下顯得異常得害怕,言語吞吞吐吐,不敢說出。唐海心急,忙斥問道,“小姐何事?快說。”那侍婢回道,“小姐小姐她小姐她突然不省人事了。”
侍婢這句似是一把尖刀直扎唐海心窩,使得其心如刀絞。速往雨柔閨房去了。醫師給其號脈診斷,許久依舊查不出所以然來,頻頻搖頭。唐海焦急,轉悠不停,問道,“大夫,可知是何症?小姐她是否有礙?”
醫官起,打一稽首道,“唐堡主請恕在下才疏學淺,小生實在無力迴天,請您另請高明爲小姐醫治吧。在下尚有小兒照顧,就此告辭。”
“你說甚?我女兒到底怎麼了?”唐海異常激動,近乎失去理智,一把抓住醫官,威嚇道“治不好我女兒休想離開唐家堡,今後若想在這江湖立足就給我將小姐救醒,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