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鎖妖禁地戰逍遙,勢敵難均仍救主。
世間命理多弄人,生逼父子來相認。
進退無奈窘困兮,身陷兩難是非地。
姜教主恨意難消,灼言劍一刺偏了。
話說鎖妖塔處黑雲壓陣,際會風雲,電閃雷鳴,欲摧鎖鏈。一貧輕盈鶴立幡柱尖端,猶若蜻蜓汲水而憩荷瓣苞蕾。身透凜然正氣,撫須道,“姜教主所言甚是可笑,今時今刻上古神器所差無幾,不消多日便可重新封印鎖妖塔。依貧道看姜教主還是及早斷了念想,好生在鎖妖塔修身悔過。”毒影怒道,“放肆,休得對教主無禮。莫說你一道人,就當是蜀山七子俱在此,我二人亦要毀你鎖妖塔將主人救出。士爲知己者死,何等快哉。一貧老道,亮汝招式,與我等殺個痛快。”
此一說便直來掠戰,血手飛來助其,二人攻守兼備,前後夾擊,好不默契。一貧翻騰曳劍直取,又是一通廝殺。然道行懸殊,未及數十回合,血手二人不敵,汗流浹背氣息不順,直喘起氣來。雖退下陣來,心中卻暗自欽佩着一貧道人仙法武功,誠然甘拜下風。又聽得自鎖妖塔內傳來姜世離之言,“血手,毒影,速速離開蜀山折返覆天頂,莫要再作糾纏。此道豈是你二人能敵得過的,不遵本尊號令?”
二人聞言倒跪於地,俯首百拜只道不敢。正當時,自蜀山處奔來四人,一貧定睛望去夜色中依稀辨得是雲凡四人,方安下心來,道來,“雲凡,龍幽,是你四人。”
及見一貧援兵趕至,血手、毒影本能警覺起來,深知討不得便宜,伺機潛逃。“雲凡少主,多時不見,未能侍佐左右,教少主人受得那無涯漂泊之苦,實在是奴才之罪過。得佑上蒼眷顧,此刻逢遇少主人實乃萬幸之至。既作重逢,還請少主隨血手毒影回返淨天教主持大局,及待主人來歸。”血手“噗”得聲脆跪,懇切求道。
真一忠心之士,句句肺腑,字字鏗鏘聽在姜世離心裡。毒影打躬道,“少主,血手所言甚是,現今淨天教正值多事之秋,需得少主主持大局。況且況且,況且主人,不,乃少主父親此刻被封印於此塔,受盡無窮煉獄之苦。古人云:百事孝爲先。爲人子者怎忍心生生父親封印受苦,有道是天理難容矣。少主,毒影請少主救出主人,救出少主父親罷。”毒影淚泣,秀顏滑下兩道淚痕了來,硬生跪地相求。
這層薄紗終被捅破,本不願面對卻如此殘忍血淋出現於眼前。身如無數尖刀圍逼,鬧騰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甚是爲難。如此惹得衆人不知所措,俱知鎖妖塔所關乃是姜世離,乃姜雲凡親生父親。當初決然與之不去相認,只爲蜀山,只爲天下清平安寧。今番倒好,兩劊子手故意這般說辭,無疑是要將雲凡斬殺於正義刑臺上。若救姜世離是爲有違正氣悖逆正道,倒落個一世臭名。倘若不救便爲不孝,於心也是不忍。雲凡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父子相認本是可喜可賀之事,非是人力所能阻擋,只不過時間早些晚些罷了。一貧獨飲瓊漿,笑着走來道,“雲凡休要如此爲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爲人子當奉以孝。今你若執意救父姜世離出鎖妖塔,爲師定不攔阻,蜀山弟子定不攔阻。二十年來未曾與父歡聚,白白逝去和睦光歲,無以爲償。而今乃父便在塔中,一牆之隔,破去頤養天年亦是人之常情。”又是一飲,酣暢得很,長嘆續道,“只是雲凡你父子二人是團聚了,只可惜了天下蒼生而後便要受鎖妖塔逃去的妖孽滋擾,自此多少合歡家庭破碎那是不消說的”
一番暢飲,飲不斷,愁悵悵,真是無邊煩憂立上心頭。雨柔、小蠻站於一旁不語。龍幽則走至困擾之雲凡跟前,說道,“小姜,本來此事不該我來多費脣舌,失去親人之滋味龍某豈能不知,何嘗不悲,何嘗不痛。親人者,血脈相承,割捨不斷者也。然與蒼生相較此乃小義。身爲蜀山七聖入室弟子肩負天下安危,怎可舍大義而取小義?此乃不智也,龍某深爲不取。姜世離一出,天下必將大禍,屆時人間便成阿鼻地獄,其狀慘不忍睹。”
血手聽得龍幽如此之說,怒道,“好這廝,汝黃毛小兒知曉何爲“小義”,又知曉何爲“大義”?信口雌黃惑亂我少主,再胡言休怪血手不客氣。”那戰時不順暢之氣息早已恢復,功力也是恢復了七八分,故而如此霸道揚言。
鎖妖塔內姜世離洞悉塔外一切,靜等雲凡該當如何抉擇,是認抑或不認,等着說法。“雲凡,可是吾兒姜雲凡?”塔內姜世離問道。
“正是。”雲凡答道。姜世離再道,“即是雲凡,那自是我姜世離之子無錯。此時不相認更待何時?”雲凡靜默不語,聽由其說着,“當年若非這些臭道士與所謂江湖正道之士圍攻覆天頂,你我父子二人又怎能分別。一幫道貌岸然之徒倚仗勢衆,憑藉神器之威,屠戮多少教衆。亦連你母親也,這幫可惡之輩,我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難泯心恨。雲凡,我兒”這聲音憤怒中夾雜悲憫,悲憫中懷藏綿柔,思緒波折,感懷神傷。
“我兒速將那害你母親之人除了,爲你母親血仇。”姜世離激憤道。雲凡不依從,亦無認祖歸宗之意,只是一直徘徊踟躕。任由他人吹風全當不在意,緘默不語,絲毫不理會姜世離及血手所言。
“小姜大可不去理會,權當沒聽見,須理智冷靜些,莫要爲隻字片語迷惑了心來。”小蠻道。“雲凡,不管你做何決定,俱有你之苦衷,雨柔實不願見你這般爲難,蹙了眉頭。”雨柔一如既往陪伴左右,慰籍起來。
話說姜世離心中仇恨頓涌了來,恨不能將蜀山弟子除之而後快。仇意一旦燃起非是那般容易撲滅,惟有血刃仇人方解心恨。雖是封印羈身塔內,卻有念力控制外物來達其欲。姜世離念力脫身出了鎖妖塔,尋找寄身之人,而衆人中惟有唐雨柔身虛易入侵。那時衆人注意力集於雲凡之上,怎會料到姜世離念力已然控制住了雨柔。如此不動聲色,雲凡也是不知,他人更是不知。道時遲,那時快,雨柔一把奪來灼言劍便直取一貧。一貧也是猝不及防,不及躲閃,全然不知所以,愣是一時愣住。灼言劍直取性命,穿膛只在須臾間。
一劍而入,甚是乾淨利落。衆人驚詫,竟然不備讓雨柔得了手。毒影、血手驚愕不解,只是覺得雨柔着了瘋,失了心,做了這般蠢事來。及知是少主恨透了心腸。
“雲凡雲凡”
“雲凡雲凡”
一陣叫喊
原來,正當那劍就要刺膛之時,竟冒出了雲凡,生生以血肉之軀將那劍擋住,穿了個通透,血流不止,頓時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噹啷一聲,灼言劍垂落,衆人無不瞠目結舌,圍了來。毒影血手旁觀在側,關心惦記這少主安危。雨柔頓時回了神來,見雲凡倒在血泊,跑將去扶起,泣如雨下,傾倒如注,“爲何如此?怎會如此?一時昏了腦袋,不知所以然來,好似被甚控制莫能自已。現今回過神來竟幹出這荒唐事。雲凡,雲凡”
道不完心痛肝絞,哭不斷悔不當初。雨柔捶胸頓蹙,深深責怪,小蠻一把拉住雨柔道,“唐姐姐,不可如此。小姜清醒也知非你所願,若是雲凡有知怎能不爲你傷心難過。定是有人從中作祟才致今日之局。”
“痛痛煞我也。”雲凡一聲疼叫,咳出一灘血來,嚇壞圍堵旁人。雨柔拭去眼角餘淚,關切道,“雲凡,都怪我,得了甚失心症,恍如着了魔一般竟沒了個知覺,才幹出此蠢事來。我我”說着又一通撕心裂肺地哭,擾得小蠻龍幽一旁安慰不止,雲凡也是虛弱着勸慰。一貧遞來止血散以醇酒喂下,喉結上下蠕動又逼吐出一口水血來,惹得剛消停的雨柔又哭了來。
雖服止血散卻還是無用,胸前一大窟窿若泉水般涌出,雨柔強摁止血,然雲凡已是奄奄一息,無力說道,“雨柔,我此後不能在你身邊護佑你。實不想上蒼欲奪我命,縱使萬般不願也是無奈。今生能能與你相識相知我姜雲凡死死也無憾憾了。”
鎖妖塔內姜世離見親手傷了兒子云凡,心中自是絞痛,詈罵道,“都怪你這廝,若不是當年害我妻兒分離,本尊何必入侵雨柔肉身而致今日之局面。賊廝,今日傷子之仇日後必將十倍百倍奉還,滅你蜀山毀你宗祠。”姜世離怒不可遏,衝於一貧。
“爹”!沒錯,雲凡確實叫的是“爹”,“爲今之局怎可怨於他人,此一切皆是拜你所賜,孩兒乃是爲你所傷,於蜀山何干?孩兒自知大限將至,時候不多。在此懇求爹答應孩兒不論何時俱不要爲難蜀山,否則孩兒定死不瞑目。孩兒不孝,未能盡一日孝道,望爹見諒,孩兒”
衆人聽之大哭,血手二人恐禍及己身偷跑了去,龍幽暗追不題。
雲凡性命如何,欲知後事且由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