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東洲鑑寶會分爲兩段,首先是方真同道彼此結交緣法、互易靈材法器的易寶會,這個過程會持續好幾天,然後纔是品鑑法器、交流修行法術的鑑寶會。甚至有消息說,太玄宮希望將易寶會延續下去,未來作爲方真修士互易靈材與法器的場所。
其實方真靈材與法器究竟價值幾何,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具體的說法或價錢,方真道中更不存在類似市井貨殖金銀銅錢那樣的衡量度物。所以長久以來,方真靈材與法器的互易,完全看交易雙方緣法與交情。
過往方真道中,絕大多數方真靈材都是修士隨緣採集或栽培。也只有像羅霄宗、青衡道這樣的大門大派,佔着某處靈材礦脈,或自行開闢藥田靈圃,又有足夠門人弟子經營打理,各類方真靈材可以源源不斷產出。
而其他方真門派,他們山門立足之地,大多也有獨特的靈材產出,採煉靈材幹脆就是門人弟子的修行功課。但也因爲方真靈材單一,若是爲煉丹煉器有別的需求,往往就會拿本門特產靈材與方真同道交換,各取所需。
但大多數門派傳承對方真靈材,也僅侷限於自給自足、有用方取,甚至不會大量搜刮以充實庫藏。畢竟採集到的靈材,本身靈效物性也不是可以長久保存的,要麼有額外的封存手段,要麼趕緊趁早煉化。
所以眼下易寶會,各方修士展現出的方真靈材,大多都經過簡單的煉化,以凝實靈效物性,並且能夠拿出來的,成色都是相對較好。在這種場合,不用擔心懷璧其罪,因爲也沒有人敢在這種場合公然奪寶殺人。
南境瀝鋒會這次帶來的方真靈材數目不少,郭岱事先看了一眼,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十萬列島出產。王馳雲說這是南海國主知曉瀝鋒會要前去參加鑑寶會,特地從宮中府庫取出大量方真靈材,毫無代價地饋贈給瀝鋒會。
郭岱對此也明瞭在心,畢竟南海國本就是虛靈的心腹,南海國府庫其實就是虛靈的囤積,但他大方的程度還是出乎郭岱的意料,彷彿完全不將這些方真靈材當一回事,其中有很多品質成色幾乎是放眼玄黃洲都找不到的靈材,都讓瀝鋒會帶來展示互易了。
方真靈材中有一類動輒以千年萬載計的珍寶,它們本身材質或許不算太特別,但就是因爲歷盡天地造化蘊養之功,達千萬年之久,靈效物性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往往可遇不可求,而且很多都是採煉一件就少一件的。
就好比過去有些朝代,帝王家喜高臺、築華堂,伐斫千年古樹巨木爲棟樑,幾輪更迭消耗下來,世上千年巨木已經稀世罕見,連帶着帝王家的宮闕都越建越矮。
也就是好在煉成的法器不似帝王宮闕一把火就會被焚盡,所以這些千年靈材一般在煉製成器後,基本都是鎮派之寶的存在。甚至這類靈材不會被一次採煉徹底,有心經營的宗門,也會將其妥善保存,以待弟子門人繼續採用。
比如逸弦君隨身法器妙築玄心琴所用的太阿鐵精,按描述也是這一類受地脈五金靈氣蘊養千萬年的稀世奇珍,逸弦君煉製妙築玄心琴,也只是截取其中少部分。至於剩下的部分、以及羅霄宗當年在玉皇頂中其他靈材藏品,應該都被暗中轉移到別的地方,否則羅霄宗又哪來的復興基業呢?
南境瀝鋒會不僅與各路方真同道互易方真靈材,甚至主動將術兵煉製之法公佈開來,這件事是郭岱與王馳雲等幾位瀝鋒會成員後商討後確定的。
因爲瀝鋒會主要多是江湖散修,沒有師門戒律的約束,自然也沒有什麼秘傳藏私的講究,郭岱連靈根修法都公然傳授了,術兵煉製也沒必要隱藏。
而且術兵本身就與靈根修法所契合,二者互補助益,想要運用好術兵,最好也是參悟靈根修法。
郭岱爲此還專門煉製一件法器,用十萬列島產出的彌羅玉藤,煉製成一個可隨意大小伸展的網罩,並起名爲“蘊靈沃根罩”。
蘊靈沃根罩並沒有什麼殺伐妙用,而看這名頭也能讓人明白,這件法器就是用來激引他人靈根潛能。並且將法器安置在天地靈氣充沛之地,蘊靈沃根罩還可以不斷轉化天地靈氣,輔佐內中之人吞吐靈氣、沃養靈根,對靈根修法是一大助益之寶。
郭岱也不客氣,直接將蘊靈沃根罩賜給了王馳雲,因爲跟商角羽交談之後不久,王馳雲就耐不住性子,前去求問郭岱關於丹華妙氣的事。
“這蘊靈沃根罩的功用你都聽明白了吧?”郭岱當時看着一臉狂喜、雙眼發熱的王馳雲,說道:“只要你給瀝鋒會邀攬到足夠多的成員,莫說丹華妙氣,還有更好的東西等着你呢……助你元神大成的仙丹要不要?”
“元、元神大成?”王馳雲止不住地吞嚥唾沫,郭岱所言已經超出他所能想象的極限,嘴巴打顫地問道:“這世上真的有能助人元神大成的仙丹嗎?”
“當然沒有。”郭岱心中偷笑不已,元神大成只看自我心性功夫,世上無半分外力可以相助,再多的補益也是無解。
可是郭岱自從領悟出神術玄妙,他的確有辦法讓人獲得元神大成的法力,或者是讓人以爲自己求證元神大成的手段。
郭岱當然不會爲王馳雲這種鼠輩耗費玄功根基,像桂青子那樣傳功。不過利用洞燭明燈,郭岱可以做到感惑對方身心,以煉器之法煉化他人身心,將一部分天地造化之妙,鐫刻在王馳雲身心中,強行讓他獲得近似元神大成的修爲境界。
此法甚至還要用到虛靈所創的《蛻化解形》,只不過郭岱並不是自己修煉,而是幫助王馳雲修煉。但結果和其他人修煉《蛻化解形》一樣,就是王馳雲經歷此番,日後修爲境界無法再有提升。
更糟糕的是,郭岱這麼做有可能徹底讓王馳雲身心顛亂無常,變成一個有着近似元神大成修爲法力的怪物,連人形能否保全都是兩說。
“有。”郭岱看着王馳雲,已經在暗中御使洞燭明燈感惑他的心性,話語聲中彷彿有無窮無盡的誘惑:“但服用如此仙丹,需要我從旁護法調功,而且需你身心無所避忌地外感,過程頗有兇險,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冒險了……也罷,此等進境之法,還是太過兇險,你就當我不曾說過。”
“不!我願意!”王馳雲幾乎是咆哮着對郭岱說道:“仙師!我敢冒險!只要能夠元神大成,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誒,你先別急。”郭岱一副高深莫測地說道:“你可別忘了,我囑託你的事情你還沒做呢。你想要服用仙丹,總歸要先有所表現吧?而且修行之事急躁不得,眼下你如此心境,也不宜服用仙丹。你且去吧。”
一通忽悠之後,望着王馳雲興奮至極的神情,郭岱就知道自己成功了,神道感惑身心之法,在王馳雲心境內中埋下了一道隙縫,並且會像心魔一般,在王馳雲心境中不斷滋長。
王馳雲但凡念及此事,心魔便會不斷浮現,這不僅僅是郭岱對神道法術的領會,也包括自己魔道修行的成果,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展現。
實際上要應對這樣因外緣而起的心魔,正法修行並非沒有破除之法,甚至修行築基最初的息心止念、明心見性就可漸漸緩解心魔,而且元神大成就是根除心魔的最佳途徑。
郭岱此法陰險毒辣在於,他以元神大成爲誘惑給王馳雲種下心魔,就算此刻有別人提醒王馳雲,元神大成才能真正根除心魔,王馳雲心念則會又一次因爲元神大成被心魔所困,從而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境地。
除非王馳雲心性能夠真正達到不守自守、自然而然的境界,否則只要存着一絲刻意追求元神大成境界的念頭,心魔就不會消失。
其實郭岱想要在王馳雲身上驗證的感悟已經完成了,至於是否真要讓王馳雲獲得元神大成的法力,其實都不太緊要了。如今的郭岱不僅已經擺脫心魔,而且可以給他人種下心魔了。
憑此心魔手段,郭岱完全可以將王馳雲變成自己的奴隸,將其身心一切變化操之在手,徹底毀壞其修行。
“郭岱啊郭岱,你可真是個大魔頭啊。”郭岱仰望天空,不僅感嘆自語。
……
“首席!”一名瀝鋒會修士跑到莊太甲面前,急急忙忙地說道:“郭岱他們那夥人拿出了一個叫蘊靈沃根罩的玩意兒,說是可以幫助修士激引靈根,好多人都過去了。”
莊太甲爲首的瀝鋒會衆人,也有一片島嶼落腳,而且因爲他們參與了會場的建設,所以地方相當不錯,都不必在空地架棚擺攤,直接有避風的屋舍招待客人。
然而這大半天過去,瀝鋒會的館舍卻是門可羅雀,因爲大部分人都瞭解因爲南天仙師,瀝鋒會已然一分爲二。要是如今跟莊太甲走得太近,未免會觸怒仙師的南境瀝鋒會。更何況南境瀝鋒會在易寶會上十分大方,協助激引靈根、傳授術兵煉製之法,吸引了無數江湖散修前去圍觀。
莊太甲當然清楚這狀況,他都喝了大半天的茶,茶葉都泡到沒有味道了。聽見來人話語,按捺怒氣說道:“你管別人作甚?他們好出風頭,就讓他們去!”
然而對方苦着臉說道:“首席你有所不知,我們的人也都悄悄過去了,還有還幾個公然宣稱要去投奔郭岱!”
“反了!”莊太甲怒而擲杯,將茶杯摔得粉碎。
“首席,我們該怎麼辦?”
莊太甲站起身來回踱步,最後說道:“走!我們過去抓人!”
沒有多說其他廢話,莊太甲點齊剩下瀝鋒會成員,火急火燎地朝着南境瀝鋒會的場地趕來。
而在人羣裡三層外三層中,王馳雲正施法祭起蘊靈沃根罩,好似一個大網罩,將內中一名修士扣住。網罩隨即有一股沛然生機流轉,帶動內中修士氣機一併發動,內外接合混融無礙。
沒過多久,內中修士便暢快地高喝一聲,言道:“靈根!我也有靈根了!”
王馳雲將罩子一收,那名修士兩臂高舉,一團熾烈火焰沖天而起,十分絢爛多彩,衆人在旁也連連驚呼不已。
“在下江湖散修常一航,願意加入瀝鋒會,效犬馬之勞!”那名修士收起火焰,朝王馳雲納頭便拜。
王馳雲滿臉堆歡,上前扶起說道:“能得道友加入,是我瀝鋒會之榮幸。趕緊起來、趕緊起來……”
“加入瀝鋒會?那得我准許了嗎?”此時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入人羣,緊接着有一幫人將人羣衝散,氣勢洶洶地來到王馳雲面前,爲首正是莊太甲。
“好啊,掛着瀝鋒會的招牌,全然不將我放在眼裡了!”莊太甲一揚手,幾縷絲光撲向王馳雲。
王馳雲早有防備,祭起自家隨身法器一擋,身形急退同時喊道:“來人啦!有人砸場子了!”
喝聲一出,船上嗖嗖嗖飛出幾十道身影,全都是南境瀝鋒會修士,還未落地便已結成陣式,各種法器、術兵、符咒紛紛祭起,攻守暗有法度,顯然是經驗老道且謀備已久。
莊太甲哪裡看不出來,王馳雲等人早就預料到自己的出現,眼下這一副做派,其實就是向外人昭示,南境瀝鋒會是受到莊太甲襲擾纔不得已出手自保。
圍觀的修士見狀,都知道情況要變,趕緊退到遠處去,可又沒有真的要離開,恰恰就是要看好戲,並且議論起來——
“來了來了!這個莊太甲居然真的來找南境瀝鋒會的麻煩了!”
“嘖嘖,真沒想到,這個莊太甲居然如此心胸狹隘。人家南天仙師何等地位名望,還用着瀝鋒會的出身,已經是給足他莊太甲的面子了。”
“你們不知道吧?這個莊太甲據說是先帝的身邊的太監,估計沒了那玩意兒,心性都變得陰陽怪氣的。看他那張臉,都綠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