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大廳內,蔣氏坐於上首,阮雲貴坐在其側,萬氏面上平靜如水的坐在右邊主母位置。
爲了方便調查,老夫人特意讓正在關禁閉的姚氏和三四五小姐都到了場,這下四位姨太太都齊了,而府上的少爺小姐們,除了出門在外和已經嫁出去的,其他也都到了。丫鬟婆子們則候在各自主子的身後,滿屋子二十來人,卻安靜的似乎連針掉地的聲音都能聞見。
阿文眼觀鼻觀心,不動聲色,阮子潔那裡的目光她能理解,可讓她不懂的是,卻是萬氏身邊坐着的那位——阮府的嫡子四少爺阮韜。
說起這位四少爺,那也是阮府的傳奇般的人物,年不過十六,卻在十三歲便中了文進士,而十四歲,竟然又中了個武進士,這也是他成爲一朵奇葩的原因,換做常人,誰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旁人都誇阮府四少爺如何聰明絕頂,可阿文卻覺得後者是個驕傲自信甚至到自負的人,且不說他文武進士都考,無外乎就是對外人說自己文武雙全,再加上平日性格桀驁不馴且不按常理出牌,着實是個怪胎,不過也不能否認,他確確實實是個天才。
阮韜眼底一片玩味,嘴角也不自覺的微微翹起,她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大打量自己,真是個——膽大妄爲的人啊!
蘇文就立在他左側,注意到阮韜眼底的玩味,眉頭皺起來,露出一臉的苦相,他看了眼阿文。露出個你好自爲之的同情表情,從小到大,若是被他這個少爺盯上的,多半都沒有好下場。
阿文收回視線,嘴角彎了彎。她不是沒察覺到阮韜看着自己時眼裡的濃厚興趣,雖然不知道這興趣是從何而來,畢竟自己容貌算不得最好,更與後者從未正面碰到過,不過也只是個小屁孩兒,她根本也沒在眼裡。
阮韜眼角的笑意忽的一冷。他讀懂了阿文嘴角的不屑的笑,甚至是——譏笑,他面色陰沉下來,從沒有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甚至如此的不尊重他。這也好,讓他心裡越發的有了想“好好認識”她的衝動了。
冉拂臉色漲紅不已,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甚至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急促起來,阿文扭了扭頭,悄聲道:“你怎麼了?”
“啊?”冉拂渾身一震,眼神迅速掃了對面一眼,笑搖了搖頭:“沒事沒事。就是剛纔嚇得。”
阿文不疑有他,點點頭,又恢復了一臉的沉靜。
門口走進一個護衛模樣的人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他手裡拿着一個東西,沒多大會兒,屋子裡就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老爺,屬下在荷園庫房找到了香味的源頭,正是這香包。”
阮子君看了阿文一眼。見後者衝自己微微點頭,她一咬牙。立馬站起身,眼裡都是驚恐和震驚。指着那香包顫抖的道:“這——這不是四姐送的香包嗎?之前我身上過敏,就將這香包暫時放在庫房了,難道這香包——”
阮子潔眼底閃過一抹惡毒,臉上卻笑道:“七妹這是何意,莫非是說我在這香包上動了手腳,纔將那些蛇引過來的?”
“四姐,方纔我還沒想到這一點,只道這香包被毀了覺得對不起你,你倒是說出了這種可能,莫非這香包真的能將毒蛇引過來?”阮子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
“你——”阮子潔看了阿文一眼,她不相信阮子君能說出這些話來,這肯定是後者教的,可眼下不能慌,否則就真的如那賤奴婢的願了,她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委屈的道:“七妹,這香包是太子殿下臨走的時候送給我的,一共送了倆,我自己都捨不得用就送給你和六妹了,沒想到——”
她又將話頭轉向了蔣氏阮雲貴等人,哽咽道:“老夫人、父親、母親,天地可鑑,我只是一片好心,見兩位妹妹很喜歡,纔將太子送的香包借花獻佛的送給了兩位妹妹——況且,若是香包真的被動了手腳,那爲何六妹的清園並無什麼事呢?”
話剛落,門口的小廝通報道:“六小姐到。”旋即就見阮子清被冬雪扶着走進來,她臉色還很蒼白,一看就是久病未愈的情況。
阮子清先後給幾位長輩問了安,才落坐。
她看了冬雪一眼,後者會意,拿出香包遞給侍衛手裡。
“父親,這是四姐那日送給女兒的香包,女兒身子不好,不適合用這香包,所以就一直存在櫃子裡。今日聽聞府上出了這樣的事,又與這香包有關,女兒就將這香包拿出來以做對比。”阮子清說完,又喘了幾口氣,似乎用盡了全力一般。
老夫人皺着眉,看着三姨太佟氏,責備道:“六丫頭這病快大半年了,還不見好,你這個做孃的,到底是怎麼照顧孩子的?”
佟氏先是看了阮子清一眼,才討好的笑道:“老夫人,找了好幾個大夫,說的話都大同小異,這孩子的藥就一直沒停過,卻還是不見好,這——這妾身也沒有辦法啊,這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妾身能不心疼?”說着說着,就開始抽泣起來。
“好了好了,哭什麼哭——”蔣氏不耐的道,又回頭對餘媽媽道:“回頭把我屋裡的那支人蔘送到清園去。”
佟氏大喜,忙擦乾了眼淚,“妾身多謝老夫人對清兒的疼愛。”
阮子清眼眶也有些溼潤,起身道:“多謝老夫人。”
蔣氏擺擺手示意她坐下,看向那護衛道:“張護衛,可對比出什麼來?”
張煉將兩個香包分別在鼻子前嗅了嗅,才道:“回老夫人的話,這兩個香包除了香味不同以外,屬下並沒發現什麼異樣。屬下斗膽提議,請王大夫過來看一看,興許能瞧出什麼來。”
阮子潔心下一沉,想了想,在春芳耳邊說了幾句。後者先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搖搖頭,悄聲道:“小姐,這樣太危險了,稍不注意——”
“廢話那麼多。叫你做你就做,快去。”阮子潔小聲呵斥了一聲。
春芳猶豫不已,最後還是不得不點頭。
阿文看着春芳悄聲離開,眼裡閃過一抹冷笑,她雖然不知道阮子潔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不過待會兒肯定是要上演一場好戲的,不過這才也不枉費她費了心思抓了那麼多蛇扔慈善苑。
王大夫是蔣氏和阮雲貴的專用大夫,醫術自然也了得,他拿着兩個香包,仔細的查看了一番,最後才點頭喃喃自語。
而這時,阿文卻注意到,春芳去而復返。臉上僵硬沒有血色。
蔣氏問道:“王大夫,可看出這兩個香包的問題所在?”
王緒摸了摸鬍子,指着阮子君的那個香包道:“回老夫人的話。這個香包裡面,多了一味夜來香,此物與花香以及十多種動物血液混合,就能成爲蛇的最愛,且香氣濃郁,就算眼下並非蛇出沒的季節。也能將洞穴裡面的蛇都引出來。”
所有人都大驚,蔣氏冷眼看着阮子潔。這香包是她送出的,偏偏一個有問題另一個卻沒有問題。那這問題所在,就只能在阮子潔的身上了。
然而她還沒開口,就聽到春芳大叫一聲,“有蛇——”
在場的更多的則是女眷,所有人都條件反射的從凳子上跳起來,尖叫着混亂着四處逃竄,蔣氏被餘媽媽扶着,也混在人羣中四處逃。
“那裡那裡——過來過來了,快跑啊!”也不知是誰在喊,然後衆人就見到那條黑蛇迅速朝着蔣氏的方向游過去。
阮雲貴大驚,奪過張煉手中的劍,就衝了過去,然而他的速度又如何比得上蛇的速度呢,眼看着黑蛇就要竄到老夫人腳下,老夫人嚇得面無血色,餘媽媽只能站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子擋住。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黑蛇快要近身的那一刻,一雙白淨的手抓住了黑蛇的尾巴,黑蛇身子一扭,張開血盆大口就咬了上去。
“小姐——”春芳大呼一聲,而阮雲貴也正好拿着劍趕到,長劍一揮,黑蛇立馬被砍成了兩截。
阮子潔額頭汗水直冒,臉上痛苦不已,她的小拇指被咬了,此時一股股的黑血順着傷口流下來,她緊緊的捂住手,痛的幾近暈過去。
蒲氏面色極冷,推開其他人來到最前面,將阮子潔抱住,呵斥道:“王大夫,你還愣着做什麼?”
王緒這纔回過神,忙拿着藥箱走上前,仔細的查看了阮子潔的傷口,大驚道:“糟了,這是赤炎蛇,中了此蛇的毒,那是必死無疑啊。”
阮雲貴急道:“王大夫,你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救我女兒。”
蔣氏驚魂未定,被餘媽媽扶着走近一看,見阮子潔面上已經有些發黑,整個手臂都已經烏黑髮腫起來,她心疼的道:“這孩子,若不是爲了我這個老婆子,也不至於此,王大夫,你可要想想辦法啊。”
阮子潔渾身抖個不停,虛弱的道:“——老——老夫人——你——沒事吧。”
蔣氏眼淚嘩啦流下來,拉住她的手道:“你這孩子,這時候還管我這個老婆子做什麼,快別說話,花多大的代價,奶奶也會救你的。”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阮子潔在老夫人的心中的地位直接上升了一個層面,不再是老夫人,而是奶奶了。
蔣氏看着王緒,焦急道:“王大夫,你想個法子,無論如何,都要救救這孩子。”
王緒皺着眉,思考了一瞬,才猶豫的道:“辦法倒是有,毒素現在還沒竄至心脈,只要——只要——”
“只要什麼,別支支吾吾的,趕緊說。”阮雲貴手裡的劍緊緊的握住,怒道。
王緒一咬牙,“現在辦法只有一個,只有截斷四小姐的這根手指,才能保住性命,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所有人都是震驚不已,這女子身上若是殘了一塊,那就成了永遠不可抹滅的疤痕,何況還是斷一根手指呢,可是現在卻又實在沒有辦法了。
阮子潔眼裡的驚恐並不比其他人少,她只想用苦肉計來躲過這次災難,可這苦肉計似乎太苦了,斷指?正常人都難以接受,何況她一個女子?她將來還是要嫁到太子府的,太子登基以後,她就是宮中娘娘,如此尊貴的身份,卻要一輩子頂着這個殘缺的手?她不能接受。
“不——我死都不會截指的,我死都不要。”她哭喊着掙扎着,眼裡終於露出一絲絕望來。
蒲氏緊緊的咬住牙關,怒道:“難道你想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活着纔有希望。”她看向阮雲貴,低聲道:“老爺,潔兒已經糊塗了,趕緊動手吧。”
“不——”阮子潔只來得及大叫一聲,而手上傳來的劇痛讓她兩眼一翻,終於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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