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人羣中走出來四個提燈籠的,在他們的後面是一個太監,這個太監就是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前文書中的“甘露之變”就是他一手發起的。此時,他揹着手,走上前幾步,尖尖的聲音說道:“還剩五個人,武功不差嘛!咱家還以爲等不到你們了。”
他輕蔑地看着五個人,特意看了一眼駱燕,說道:“你們不是要殺皇上嗎?其實殺皇上不如殺咱家,皇上也歸咱家管。”若虛、駱燕這才知道這個人就是權傾朝野的太監首領,皇上確在他們的控制下。
仇士良左右看看,說道:“你們上,咱家不要活的。他們有一個活的,你們都得死!”他冷笑一聲,昂首走到後面去了。
仇士良一走,第一批的十幾個人即刻殺了上來,這些人也是拼命了,因爲仇士良有言在先。若虛、駱燕等人更是拼命,這時不拼命還能出去?第一批倒下七八個人後,五個人只是往院牆邊挪動了幾步。
很快,第二批的十幾個人又殺了上來。五個人再次抖擻精神,班門斧的方天畫戟呼呼生風,段天涯的三節棍運用自如,景陽剛的鐵哨棒寒光閃閃,這裡就不說若虛和駱燕了。大戰了半個時辰,這一批倒下了五六個,其餘的人又退了下去。
衆人抓住時間,往後就撤,此時五個人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景陽剛還受了傷,班門斧說道:“駱姑娘,你先撤走!我們掩護你!”駱燕看看若虛,若虛怒道:“你是個女的!你還記得在幽冥村的事嗎?”
這麼一說,駱燕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們也不要戀戰!”她朝若虛看了一下,若虛朝她點點頭,意思是,你先走,我隨後就來!駱燕的眼光充滿着期待,而若虛的眼光則充滿自信。駱燕緊跑幾步,一個縱身躍向高牆,手中的劍在牆上一點,身體藉着這點力度,躍到高牆之上,即刻就消失在若虛的視野裡。若虛這才鬆了一口氣。
見有人逃走,第三批人蜂擁而至。四個人再次廝殺起來,一刻鐘以後,他們的體力已經明顯下降,段天涯的三節棍掃向對方,可是這個人用槍一挑,把三節棍纏住了,另一個侍衛一個滾身,來到段天涯的身邊,舉刀就刺,段天涯只得捨棄三節棍,往旁一閃,可是這個人卻就地用腿掃來,卻是鴛鴦腿的招式。他的腿腳出擊連環緊扣,上下合一,左右換勢成雙配偶,恰似鴛鴦形影相隨。看來皇宮大內是高手如雲啊!
段天涯在此人的進逼之下,步步後退,他手無寸鐵,體力也不濟了。猛然這人虛晃一招,鴛鴦腿飛踢對方的中三路,段天涯躲閃不及,被踢中胸口。他後退幾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人還要上前,景陽剛迅速殺到了,哨棒戳了過來。這人一側身,讓過哨棒,手中刀弧形砍出,可是他的實招卻在腿上。在刀出去的同時,他的左腿帶着力度飛速踢了過來。
景陽剛也早有所料,等到他來不及收腿之時,哨棒猛然劈下來,正砸在他的小腿上,只聽“嘎吱”一聲,這人小腿被截斷,疼得他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景陽剛還要再打,可是忽然飛來一枚飛鏢,正中他的“氣海俞穴”。景陽剛身體一麻,馬上就被幾個人刺中,緩緩地倒了下來。
此時若虛和班門斧拼命殺到段天涯的身邊,段天涯搖着牙齒,撿起一把刀,站到前面,怒視對方。可是第三批人又忽然退了下去。
若虛、班門斧、段天涯三人也不管原因了,往後就退,可是剛走幾步,那個魁梧之人展大鵬帶着衆多弓箭手衝來,他們迅速擺開陣勢,拉弓瞄準。展大鵬冷笑一聲,說道:“我看你們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若虛等人嘆了一口氣:我們都已經精疲力竭,就是想越過高牆也很困難了,而這裡又沒有任何可以掩護的物體,如何能面對這些弓箭手?
展大鵬露出幾絲冷笑,舉起手,正要下達命令,這時意外的一幕出現了:駱燕把劍架在仇士良的脖子上從屋後走了出來,她的身後還有一羣持刀帶劍的侍衛。仇士良用尖尖的嗓音大叫一聲:“住手!”
這種娘娘腔,展大鵬已經聽得多了,以前這個聲音裡全是自傲,可是今天的聲音中多是恐懼。展大鵬回頭一看就傻眼了:仇士良怎麼落在駱燕的手中?他來不及細想,連忙上前,卻不敢靠得太近,他怕駱燕對仇士良下手。
果然駱燕一用力,仇士良嚇得驚叫了一聲,展大鵬擺擺手,說道:“別動手!別動手!有話好說!”駱燕說道:“放人!”
展大鵬說道:“好說!上官大人剛纔不是說了嗎?你們不是李順的人,甚至還是李順的敵人,咱們什麼事不好說?”駱燕怒道:“廢話少說!把你的人全撤走!”展大鵬說道:“可以!你別動手就行了!”他看看仇士良,意思是徵求仇士良的意見。
仇士良聲色俱厲地吼道:“照她的要求做!保住咱家的命!”駱燕說道:“聽到了嗎?我們不是李順的人,也不管朝廷那些爛事!”展大鵬轉身喝道:“你們都退下!”衆多的弓箭手遲疑了一下,這才紛紛後撤,可是他們沒有走遠。展大鵬也沒有要求他們走遠。
駱燕說道:“好!仇公公,送我們出城!”仇士良連連點頭,說道:“咱家這就送你們出城!”若虛一個縱身來到近前,接近仇士良,他是擔心駱燕。
班門斧、段天涯也馬上過來,在前開道,駱燕押着仇士良走向行宮的大門,若虛站在側後,警惕地注視着身後的侍衛。駱燕盯着展大鵬說道:“你們別耍什麼花招!”
展大鵬說道:“不敢,不敢!”他盯着仇士良,原來駱燕的劍已經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兩道血痕,仇士良愣是不敢作聲。展大鵬哪裡還敢動手啊!只得跟在後面,注視着事態的發展。
這裡距離行宮的大門不遠,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駱燕等人出了大門。這時城牆上忽然發出一枚飛鏢奔向段天涯,段天涯聽得風聲,可是躲得稍稍慢些,這枚飛鏢釘在他的肩頭,段天涯驚叫一聲。
駱燕往前一看,展大鵬一個健步就衝了上來。駱燕一劍刺來,展大鵬閃身躲開。駱燕的劍一離開,仇士良是拼命地掙脫而去,若虛一個縱身想重新控制仇士良,可是談何容易?仇士良的侍衛一擁而上,擋住了若虛,護住了仇士良。
仇士良顫抖着手,指着若虛、駱燕,聲嘶力竭地說道:“把他們都拿下!”駱燕大聲說道:“快走!”展大鵬大喝一聲:“哪裡走?”猛虎一般撲來,若虛揮刀迎了上來。展大鵬知道若虛的厲害,幾招一過,就棄了若虛,直撲前面的班門斧。
駱燕見段天涯傷勢較重,班門斧正攙扶着他,就打算也來攙扶,這樣好走快一些。可是段天涯卻倔強地甩開兩個人,怒道:“你們快走!”說完迎着展大鵬,劈面就是一刀,展大鵬見對方的招式已亂,大膽地一進身,一掌擊在段天涯的胸口。
段天涯後退幾步,忍着傷痛,又要揮刀,可是幾個侍衛衝來,三隻劍同時刺中了段天涯。他仰望夜空,倒在地上,可憐段天涯也死在澠池城了!
若虛砍翻了幾個侍衛,和駱燕、班門斧匯合在一起,三個人大殺一陣,突出包圍,奔進附近的居民區,在彎彎曲曲的小巷子裡穿行,終於把後面的人甩掉。在小巷子裡,追的人自然很是小心,怕中埋伏,速度自然就慢了半拍,誰願意送死?
三個人在夜色的掩護下逃進一座破舊的道觀。休息了片刻,若虛埋怨道:“讓你走!爲何還要回來?”駱燕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出去就是想辦法的!你不走,我能走?”若虛怒道:“你這是死腦筋!”話雖這麼說,可是心中卻盪漾着一股熱流。
班門斧問道:“駱姑娘怎麼想出這麼好的主意?”駱燕說道:“擒賊先擒王!我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我出去後,繞道側面,越過高牆,走不多遠,就聽到有人正在發火,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太監,就悄悄地靠近他。在暗處,我看清了這人就是太監的頭。此時,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的身邊只有兩個侍衛。我就用鏢打中一個,另一個武功不錯,可我的劍更快。我繞過這個侍衛,把劍架到太監的脖子上,這纔算解決問題。好險!就差一點,這傢伙就跑了!”
若虛知道,這個過程並不像駱燕說的那樣輕鬆,其中的危險、艱難,她都省去不說了。班門斧說道:“多虧駱姑娘啊!”若虛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駱燕,可是馬上又上前問道:“駱燕,你有傷?”
駱燕一笑,說道:“不礙事!不知道什麼時候劃傷的。”若虛用袖子細心地擦去駱燕臉上的血跡,果然看到有兩處擦傷,可是並不嚴重,這才放下心來。
班門斧說道:“若虛,駱姑娘,我們必須在天亮前離開這裡。你們看,外面亂哄哄的。”駱燕想了一下,說道:“我有辦法了!”也不等若虛同意,就一個人躍了出去。若虛正在擔心,可是不一會兒的工夫,駱燕就回來了,帶來了三套軍服。班門斧一笑,說道:“駱姑娘就是有辦法!”
三個人換好了軍服,來到外面。外面的戰鬥已經結束,鄧宰相說的不錯:尉遲文的人馬已經被全部殲滅。許多士兵正在打掃戰場。三個人走了一會兒,一個當官的喝道:“你們三個閒逛什麼?快去幹活!”
這麼一說,三個人馬上就有了更好的脫身計劃。他們來到一輛馬車前,幫着搬運屍體,等裝滿了以後,若虛接過馬鞭,要求趕車出城,很多士兵不願意趕車,誰願意和屍體在一起?有人來趕車,那不是好事?
澠池城裡的軍隊有幾路,他們之間哪裡能相互認得?若虛在前面趕車,班門斧、駱燕在側面坐着,三個人大大方方,也無人懷疑他們。守城的士兵見運屍體的馬車來了,也不盤問,徑直放車出城。開始的時候,若虛等人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出城,沒成想不費事就出來了,這還要感謝那個當官的。
到了郊外,若虛停下了馬車,這時車上的“屍體”活動起來,若虛馬上明白了,這些人沒死!從車上爬下四五個活人。其中一人說道:“軍爺,放了我們吧!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當兵只是混口飯吃!”
若虛揮揮手,說道:“你們快些脫下軍服,裝成百姓的模樣,速速逃命吧!”這四五個人連忙脫下軍服,相互攙扶着,朝山林奔去。若虛一笑,說道:“巧了,他們和我們一樣!”駱燕“咯咯”笑出聲來,班門斧也舒展了眉頭。
三個人解開套車的馬繮繩,班門斧騎上一匹,若虛、駱燕騎上一匹,也不管方向,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最重要。
天矇矇亮的時候,他們這才勒住馬繮繩。班門斧說道:“若虛,駱姑娘,你們要回洛陽?”若虛猶豫了一下,他還沒有想過。班門斧說道:“你們就不要回洛陽了,官府恐怕早就張開了大網。老夫也不回了,這就回長沙!”
若虛問道:“班堂主不回太平教了?”班門斧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是見到你師父就說老夫不在人世了!老夫雖留念太平教,可是你師父的所作所爲讓老夫心寒啊!”駱燕點點頭,說道:“你這一回去,沒準他還要算計你的,不如遠走高飛!”
班門斧點點頭說道:“你們到恆山,路途遙遠,一路小心啊!”他本想提醒若虛注意薛如鬆,可是人家是師徒關係,不好多說什麼,再說駱燕十分機靈,多吩咐也沒有什麼意思,就忍住沒說。
若虛、駱燕拱手說道:“班堂主一路保重!”班門斧勉強露出笑容,拱手與若虛、駱燕告別,然後馳馬而去。
正是:賦閒居李順失算,澠池宮駱燕擒王。
若虛、駱燕的恆山之路註定不會是平坦的,英雄自古多磨難!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