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燕飛和駱燕來到池塘邊,衆人爭先恐後地站到池塘周圍。這個池塘不算小,稀稀疏疏地還有不少荷葉,綻放的荷花卻不多。池水不深,一些金魚遊弋水中。如果不是要進行一場比鬥,這裡也算是個不錯的風景。
駱燕回頭對着若虛點點頭,然後一躍而起,像一隻燕子一樣立於荷葉之上。勞燕飛也施展輕功跳到荷葉上,接着說了聲“接招”就飛身揮劍直取駱燕。駱燕用劍來擋,兩把劍撞在一起,發出“叮噹”的聲響,兩個人站的荷葉也搖晃起來。衆人不禁“啊”地一聲,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在這脆弱的荷莖、荷葉上打鬥,他們看得膽戰心驚。
鬥了十幾招後,勞燕飛右手一揚,似在舞劍,可袖中飛出三顆鐵蓮子,直取駱燕的上、中、下三路,駱燕一低頭,上邊的鐵蓮子從頭上飛過,同時她又一側身體,第二顆鐵蓮子從身邊擦過,駱燕用劍擋住第三顆鐵蓮子,鐵蓮子打在劍上“鐺鐺”作響。可是做了這一系列的動作,使得荷葉傾斜過來,駱燕就要滑進水裡。若虛驚得“啊!”地叫了一聲,可駱燕卻並不慌張,身體一縱,在荷葉倒入水裡的一瞬間,跳到另一張荷葉上。
池塘四周的七八十位江湖好漢,個個屏聲靜氣,無一人再說話,與在屋子裡的嘰嘰喳喳、指指點點的情形大不相同,他們緊張地注視着兩個人的一舉一動,哪裡還顧及說話?
再說勞燕飛不等駱燕站穩,左手發出三枚菱形飛鏢,直撲駱燕。這三枚飛鏢有先有後,任務也各不相同。駱燕還沒有站穩,在荷葉的搖晃之中,只好伸手接住飛鏢。就在這一瞬間,第二枚飛鏢就到了,駱燕側過身體讓過飛鏢,同時擲出手中的飛鏢,正好擊中第三枚飛鏢。兩枚飛鏢撞擊在一起,火花四濺,落入池塘之中。
衆人來不及叫好,勞燕飛的第三撥暗器就發出了。右手五枚銅錢飛向駱燕,但這些銅錢卻是打向荷葉的直莖的,這是逼駱燕下水。駱燕只得身體縱向另一片荷葉,可是她剛落在這片荷葉上,另五枚銅錢就已經擊在荷葉的莖上,駱燕站立不穩,她就勢在荷葉上一踏,身體借蹬踢荷莖的那麼一點力度,躍了起來,與此同時她把手中的一枚銅錢擲向勞燕飛站的荷葉的莖上。
勞燕飛根本沒注意到駱燕的手中何時接住一枚銅錢,只得匆忙離開這片葉子。說時遲,那是快,駱燕抓住這個機會,一個“飛流直下”直刺勞燕飛。勞燕飛只得躲避,可是駱燕身形極快,劍光飄忽不定,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勞燕飛無法再施暗器,劍術又比不上人家,在荷葉上搖擺了幾下,只得跳上池邊,滿臉羞愧,拱手說道:“駱姑娘,輕功卓絕,膽識過人,在下自愧不如!”——勞燕飛的武功還是差點,江湖人說,青龍白虎洞庭湖,她嶺南堂哪裡排上位次?
看到駱燕跳到岸上,若虛鬆了一口氣,只是微微一笑,心中的喜悅卻不便表露出來。他心想:駱燕有如此好的功夫,英姿颯爽,朝氣蓬勃,前天卻似小綿羊一樣躺在自己的懷裡,反差是這麼強烈!馬上若虛又搖搖頭,直怪自己:怎麼想起這事來了?
人羣中又有人嚷嚷要再比試。這時,從旁邊走來一位老者。這位老者是滿頭銀髮,一縷長髯飄在胸前。他上前幾步,揮揮手說道:“諸位,請聽老朽一言!”班門斧對若虛、駱燕介紹道:“這是太湖堂堂主師道傳。”
等衆人安靜了,師道傳說道:“我等本想一睹桓將軍的風采,可是桓將軍有恙,駱姑娘替代上場。駱姑娘已經連贏三場,我等若此時再上場,贏了也勝之不武,若輸了就顏面盡失啊!”
班門斧也說道:“我們無冤無仇,何必爭一口之氣呢?”衆人見兩位老者這麼說,細想一下,覺得也有道理。他們不再叫嚷了,沉默了一會兒,各自散去。
若虛拱手說道:“感謝師堂主!”師道傳慈祥一笑,說道:“桓將軍不必客氣!”他打量一下若虛,說道:“桓將軍精神煥發,行動敏捷,不似有恙之狀,爲何——”
若虛說道:“在下中了雪域三魔的毒!”師道傳狠狠地罵道:“又是這三個畜生!哦!桓將軍,我太湖堂有一個神醫,人稱賽華佗,可否讓他瞧瞧?或許有治療之法。”駱燕高興地說道:“那是最好!”
師道傳領着若虛、駱燕,班門斧在一邊陪着,走到了後面一個僻靜的小院子。賽華佗是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鬚髮盡白,精神矍鑠,原在宮裡當太醫,年紀大了,這才隱居鄉野。
若虛、駱燕見禮已罷。若虛先將中毒前後的情況告訴了賽華佗。賽華佗凝神靜氣,爲若虛把脈。過了許久,賽華佗搖搖頭,遺憾地說道:“老朽無能!雪域三魔的毒藥是他們的師父段天涯採用三十多種藥物精心研製而成。老朽無能爲力!”
駱燕問道:“這種毒會危及生命嗎?”賽華佗說道:“桓將軍內力深厚,用毒者水平不高,因此不會危及生命。只是不能運功發力,一運功發力,毒性就會擴散。”他看着若虛,若虛點點頭說道:“神醫說的是!”師道傳說道:“怪不得桓將軍不敢上場!”
駱燕仍不放棄,說道:“老神醫,你是賽華佗,不會沒有破解之法吧!”賽華佗一笑,搖搖頭說道:“賽華佗那是江湖人謬稱。誰人賽過華佗?解鈴還須繫鈴人,還得找雪域三魔,據說他們有一套解毒的功法。”
師道傳問班門斧:“這三個傢伙來了嗎?”班門斧搖搖頭說道:“他們不會來了!”駱燕失望之極。
賽華佗說道:“駱姑娘,桓將軍,老朽這兒有兩個藥丸,在需要運功發力的時候,就先服下一丸,這樣在兩個時辰之內便可無虞。”說着拿出兩個藥丸遞給若虛。若虛接過來連連道謝。
駱燕說道:“老神醫,能不能多賜幾丸?”賽華佗搖搖頭,說道:“這是老朽以毒攻毒的藥丸。就是說它也是一種毒藥,豈能多服?”
駱燕點頭稱謝。她又把在岳陽城藥店被麻翻的事說了一下。賽華佗沉吟了一下,手捻着鬍鬚,說道:“桓將軍的體內有如此厲害的毒藥,一般的毒藥對他就不起作用了,更別說什麼蒙汗藥了。”
駱燕明白了,又問道:“老神醫,據說古代有個國王,怕被別人毒死,就每天吃毒藥。到後來劑量很重的毒藥都毒不死他。這個道理是不是一樣?”賽華佗一笑,說道:“道理是一樣的,可是這件事恐怕就是子虛烏有的了。”
從賽華佗那兒出來,若虛、駱燕和班門斧朝前面走來,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若虛等人早就飢腸轆轆了。正走之時,忽然從房頂上跳出一個蒙面人,揮掌劈向若虛,若虛往後一讓,可蒙面人毫不相讓,連連出招,若虛不知是什麼人,又不敢發力,只得躲閃。駱燕几次上前,但蒙面人靈巧地躲開她,只攻若虛,而班門斧則退在一邊,袖手旁觀。駱燕只道是個尋事之人,想試探若虛的功夫,也只好後退幾步,待機出擊。
蒙面人一連發了二十幾招,這才住手。班門斧上前,說道:“薛堂主想試試桓將軍的功夫,也不必蒙面吧!”蒙面人解下面紗,若虛一驚:“師父!”此人正是薛如鬆。
班門斧也驚詫得說不出話:桓若虛還是薛堂主的弟子,這太出人意料了!駱燕也微微吃驚:薛如鬆當初從烏龍山逃走,竟然加入了太平教!不是跟着班門斧,哪裡知道他竟隱身在這裡?
薛如鬆笑着點點頭,若虛連忙下跪給薛如鬆磕了幾個頭。薛如鬆扶起若虛,仔細打量着,說道:“若虛,你長得更壯了!武藝也進步不小啊!竟然接了咱二十多招。”
若虛在烏龍山沒有對薛如鬆說實話,正擔心師父會責備自己,可是薛如鬆似乎已經忘了以前的事,慈祥的目光讓他感到溫暖。他好奇地問:“師父,您也參加太平教了?”
薛如鬆點點頭,似乎不願談及此事,他看了看駱燕。若虛說道:“師父,駱燕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個朋友。”駱燕上前行禮,薛如鬆一擺手,說道:“駱姑娘不必客氣!”又對着若虛問道:“你師姐呢?”
若虛就把自己回家的經過簡單地介紹一下,當然在趙家谷的事、駱燕的身份都隱去不說,心想:我又瞞着師父了!不,不是的,這些事不必告訴師父,不是瞞着他。
一提到雪域三魔,薛如鬆怒道:“媽的,這三個畜生!打傷了凌霄!咱一定宰了他們!”他憤憤地走了幾步,又詳細詢問了凌霄的病情,若虛如實地告訴了師父。
薛如鬆點點頭,說道:“也好!凌霄在神龍教,咱也就放心了。”班門斧說道:“我們進去說話吧!”薛如鬆一笑:“咱倒忘了!走,進去說話!”
進到大屋子裡,薛如鬆爲衆人重新介紹了若虛,這下衆人心裡平衡了:原來這個人還是我們太平教堂主的徒弟!他的榮耀不也是我們太平教的榮耀?揮手告別了衆人,班門斧邀請若虛、駱燕和薛如鬆去吃午飯。
吃完飯,薛如鬆問起若虛到岳陽的目的。若虛就把自己得到父親的消息以及自己打算上衡山救父之事說了一遍。薛如鬆想了一會兒,說道:“嗯,到衡山救人,就憑你們兩個?這樣吧,等咱開完太平教大會後,就率領天柱堂的弟子助你一臂之力!”
若虛說道:“師父,弟子不想大動干戈。”薛如鬆搖搖頭,說道:“咱也不會大動干戈。只帶少數人去。”若虛十分感謝師父,同時對師父還有幾分愧疚:師父根本沒有責備自己,還熱情幫助自己,而自己卻沒有告訴師父實情,只爲信守什麼諾言,真是可笑!
班門斧等人還要準備太乙宮大會,事情不少,若虛不想再打擾他們,就向他辭行。薛如鬆、班門斧把他們送到門口。見若虛只有一匹馬,薛如鬆就牽來一匹白馬,交給若虛。若虛感激地與薛如鬆拱手告別。
而班門斧則把他們送到岳陽城外,因爲這是他請來的客人。若虛想了一下,把尋找趙休花之事託付給他。班門斧說道:“既是趙家谷的小姐,老夫一定盡力。老夫在這一帶還是有點人緣的,找個人應該不成問題。”若虛說道:“那就多謝班前輩了!”兩人拱手與班門斧辭別,打馬而去。
從北門繞到了南門。兩人放緩了馬步,駱燕說道:“你把趙姑娘之事託付給班前輩,而不託付給你師父,是何道理?”若虛說道:“這兒是岳陽,師父不熟!此外,我對師父一直有愧疚之情。”
駱燕點點頭說道:“你這人忠厚善良,總感覺對不起別人。其實你師父恐怕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若虛搖搖頭,說道:“可他畢竟是師父!”
駱燕看了一下若虛,說道:“你知道嗎?你師父是我們白虎派的人。”若虛說道:“好像在烏龍山的時候,牛頭、馬面就說過。後來你們白虎派的人也說過。”
駱燕說道:“薛如鬆是白虎派的護衛頭目,他利用職務之便,偷學了許多武功,後來事情敗露,就逃了出去。我們多方打探發現他在烏龍山,可還是功虧一簣,讓他溜走了。而且他還拿走了你藏在陳家莊後山山洞裡青龍派的武功秘籍。你知道,青龍白虎功夫都是相互配合的,薛如鬆練了青龍內功,他的功夫就可能高深莫測了。你就是沒有中毒,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若虛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才說道:“師父雖沒有教給我什麼高深的功夫,但他畢竟養了我四年。現在一想,他也許對我有什麼目的,可是他也沒有采取強迫的手段,在烏龍山,他完全可以這樣做的。現在他就算學得什麼高深的功夫,也沒有危害江湖,而是加入太平教,想建立一個天下太平的盛世。所以,駱燕,你就高擡貴手,放過我師父吧!”
駱燕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夾在我們之間,不好做人。這樣吧,我不把這事上告白虎派。”若虛說道:“這不是違反幫規的嗎?”
駱燕說道:“這不都是爲你嗎?幫規就放在後面了。”若虛開玩笑地說:“你這是先私後公!”駱燕說道:“你這人怎麼也開玩笑了?你是跟趙姑娘學的吧!”
聽了這話,若虛長長嘆了一口氣,疼心地說道:“我帶她出來,卻把她丟了!而且還是因爲我而丟的!”駱燕說道:“你也不必自責了!如果你們換個位置,你不也會用同樣的方式救她?”
若虛沒有回答,望着遠處的青山,喃喃自語:“不知道休花現在在哪兒?”
正是:腥風血雨尋真諦,驚濤駭浪見真情。
此時,趙休花就在離他不遠的洞庭湖畔,她又有怎樣的驚險故事呢?欲知後事如何,下一回我們接着再說。